放学后，离忧手里攥着那张名片，埋头走在路上。


    “我看着像心理不正常吗？”


    离忧忽而问道。


    “像。”


    回答她的不是时念。


    离忧猛然抬头，却对上顾念那双玩世不恭，似笑非笑的眼眸。


    “你怎么……”离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话锋一转：“你又在这儿堵我？”


    “我可没，”顾念辩解道：“这回就我一个人。”


    他身后空荡荡的。


    夜幕四垂，这条路上只有他们俩。


    半月不见，顾念变了副模样。


    虽然一直都是那副混世魔王的性子，但从前在学校的时候，他还是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


    工整的校服一套，少年眉目利落，一双眼眸泼墨成彩，身上的痞气也变成意气。


    而面前的顾念，穿着一件黑色皮质夹克，肩头镶着铆钉，搭配着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染的红毛，浑身气质乖张。


    “你怎么在这儿？”离忧问他。


    “来见你啊。”少年嘴角勾起一抹轻佻的笑，漫不经心道：“怕你想我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大白眼。


    “诶，说真的，半个月没见，你想没想我。”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玩味轻佻的语气里又夹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期待。


    “没想。”


    离忧掠过他，继续往前走。


    “真没意思。”顾念嘟囔了一句，而后转身跟上。


    “不过说真的，你刚刚那样还真挺像有心理疾病的。”顾念问道：“你一个人嘀咕什么。”


    她刚刚分明就是在和时念说话好吗？


    离忧不太想搭理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反正和他说了他也不会懂。


    “喂，我们好歹也是出生入死了一回吧，你怎么还是这么冷冰冰的？”


    他很是不满。


    “谁和你出生入死了？”


    “你不想承认也没用。”


    “……”


    夜色寂静，晚风拂面。顾念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你怎么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从我刚刚开始关注你到现在，一直都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就不能对我热情一点吗？”


    面对顾念的控诉，沉默就是她的回应。


    这条路幽静漫长，两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树叶亭亭如盖，铺满整片天空。


    空气里弥漫着燥热，这个城市也已经进入初夏了。


    氛围宜人，顾念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


    “你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注意到你的吗，说出来你估计不会承认……”


    “顾念。”离忧开口打断了他。


    少年低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向离忧。


    “嗯？”


    “我到家了。”她的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一丝波澜。


    顾念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她家楼下了。


    “那你上去吧。”


    夜色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记得她转身决绝利落。


    离忧回到家，刚在沙发坐下，时念便闪现在一旁。


    “不好了离忧，琮隐又出来作恶了！”她语气微喘，显然是着急赶路。


    闻言，离忧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回事？”


    时念顺了口气，说道：“刚刚师兄师姐用神识叫我回山上去，她们告诉我，琮隐最近又因为修炼禁术走火入魔了，在凡间抓凡人取他们的命格滋养自己。”


    “禁术？”


    “对，他不是名门正派，自然修炼不了正道的术法，所以就剑走偏锋专门修炼禁术。这种禁术虽然也能让他功力大增，但坏就坏在修炼久了难免道心不稳被心魔掌控，为了避免走火入魔，他就要不停地用凡人的命格填补自己的内核。”


    “也许是你们在啊往生之门里见面刺激到他了，他才急于求成，只怕等他大功告成之后会再次对你下手。”


    说到这里，时念神色担忧地看着离忧。


    闻言，离忧忽然问道：“凡人失去了命格会怎么样？”


    “凡人失去了命格就会变成活死人啊。”


    “她们会死吗？”


    “这个……不好说，她们听不到，看不到也不能说，行为呆滞六神无主。有的人失去了命格之后会被孤魂野鬼上身，有的还会给身边人带来灾厄。”


    离忧神色愈浓。


    起初她还在想，琮隐对姐姐下手是不是因为要取姐姐的命格，但在听完时念说的话后，她打消了这个猜想。


    姐姐并没有向其他失去命格的让你一样六神无主。


    她直接死了，在往生之门见面的时候，她是有神识的。


    由此看来，琮隐有其他对她和姐姐下手的动机。


    既然如此，不如亲自去会会他。


    也正好试试这几天来学的术法。


    “他现在在哪里？”离忧问道。


    “在阴山脚下。”


    说完，时念捏决幻出一个传送法阵在跟前，二人走入法阵，顷刻间，周身环境迅速变化，原本温暖和煦的客厅如同浮光掠影般逐渐消散，夜色从远处袭来，在眼前逐渐变得浓厚，顷刻间便侵占了周身的环境。


    墨色深处有一阵阴冷席卷而来，自背后攀上的肩胛并迅速席卷全身。


    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


    离忧环顾四周。她们现在所处的环境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郊野岭，连绵的荒山之上，黑褐色的树干破土而出，光秃秃得树枝像一只只利爪一般，在空中张牙舞爪。


    阴寒的月光倾洒而下，乌鸦成群盘旋在头顶久久不肯散去，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腐肉味，远处还隐隐能听见凄厉的嘶嚎声。


    “三月的人间竟然还有如此荒凉的地方。”离忧忍不住感叹道。


    看了一眼她，时念说道：“这里原先也是一个灵气醇厚的好地方，但是自从山阴派在这里扎根后，他们无恶不作，杀生虐生，犯下了滔天罪孽，把这里变成了活生生的人间炼狱，冤魂索命无门，只能终日在山间盘旋游荡，久而久之这里也就变成了有名的邪山。。”


    话音刚落，她们身后幻化出一个法阵，时序和时忆从阵中走了出来。


    “师兄，师姐。”


    “嗯。”时序微微颔首，而后看向离忧，问道：“学得怎么样了？”


    “学得差不多了。”


    “那就行。”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进山吧。”


    与琮隐交手的这些年，鹤白门弟子早已摸清了他的行动轨迹。修炼禁术闭关期间为了避世和方便掠夺命格，琮隐往往会躲在阴山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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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的破庙里。


    离忧跟着他们在山上一阵穿梭，最终见到了阴山主脉脚下藏着的破庙。


    这个庙背靠山阴，临水而建，山在水中，形成抱穴。


    在司命星君留下的《没什么人知道的六界奇闻录》中，略提到过抱穴是一种风水学中的地形格局，可藏风得水，可阻挡煞气，使吉气在穴场内缓慢流动积累。


    但琮隐在这里大兴禁术，受人的命格滋养，大概率是想用抱穴来抵御山中冤魂，禁锢庙中活人。


    确实歹毒。


    庙前暗红色的大门紧闭，门上的铜锁泛着幽光，离忧才发觉这个庙磁场有些古怪。


    这几天她时常跟着书中指引运气打坐，如今也能勉强有几分内力，故而在看到这个庙的一瞬间，她就隐隐察觉到不对。


    世间万物都分阴阳，人间的庙宇也有阴阳之分。


    阳庙中供奉的往往是被天界正式册封过的正神，故而阳庙也称之为正神之庙。


    阳庙大多建在显眼的地方，修缮宏伟，庄严肃穆令人望而生畏。


    而阴庙则与之相反，阴庙中供奉的不是传统正神，有的是民间传闻的散仙野神，有些是精怪野腰，还有些是孤魂野鬼。


    其中有一种阴庙被称之为鬼庙，这种鬼庙中供奉的都是些亡魂厉鬼，


    眼前的这个庙，一半都被隐在山间，观感森然，一眼便知绝非正庙。


    时忆伸手一探，却被布在门上的结界挡了回来。


    “有结界，要硬闯吗？”她问道。


    时序皱眉，“只能如此了。”


    说罢，他敛声捏决，手中幻出一把剑刃，那剑刃腾至半空中，幻出成百上千的虚影。


    时序神色一定，剑影纷纷朝那暗红色的大门扎去。


    霎那间，门上的铜锁一颤，而后便源源不断地吐出红黑色的梵文，与剑影缠斗起来。


    两相对峙，逐渐胶着。


    时忆见状，从指尖甩出银针，蓄着内力朝直朝那铜锁扎去。


    阴针还未碰到金锁，便被金锁吐出的梵文吞下。


    时忆眼神一凌，双手结印在胸前，那银针顿时幻出无数根，从内而外将那些梵文扎得稀碎。


    挣脱桎梏的那一瞬，密密麻麻的银针如暴雨般散开，稀碎的梵文一段一段地躺在地上，门上的铜锁无力地悬着。


    时忆上前一步，银针尽数消散。


    铜锁被扯落丢在一旁，她上前将门推开。一瞬间，阵阵阴风自主殿穿堂而过，浓烈的血腥味夹带着绝望的嚎叫和凄厉的痛呼席卷至四人身前，直令闻着落泪。


    走在前头的时忆僵在原地，脸色有些异样。


    “这个畜生！”时念怒骂道：“这是戕害了多少冤魂，才能在聚集这么浓的怨气！”


    “动作尽快，刚刚冲破结界的时候已经打草惊蛇了。”时序冷声说道。


    她们一走入庙中，身后的门便自己合上了，众人神色一变，只能硬着头皮往庙内走去。


    庙中，除了中央空地上停着一副棺材便什么也没有了。


    众人神色谨慎的观察四周，不敢有丝毫松懈。


    就在此时，房门紧闭的主殿传出一丝微弱的呼救。


    “有人吗……救救我……”


    说话的是个孩子，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是害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