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思茗将此事就此揭过，话题又回到了离忧身上。


    “你究竟是怎么受伤的？听说你手脚都断了，肋骨也断了几根，他们越传越离谱，差点把我吓死你知道吗？”


    “还有人说你割腕自杀，血流了一地，然后你不小心猜到地上的血摔了一跤把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啧啧，听着就离谱，不过……”她的目光在离忧身上游走起来：“感觉和传闻没差多少，你究竟怎么伤的？伤得这么严重。”


    离忧静静地看着她，没打算回答。


    这些事她说不清，她也没打算和任何人说。


    傅思茗见她闭着嘴巴没打算理她，只能作罢。


    “不想说算了，但是你要好修养身体，我们清明还要出去踏青呢！”


    “诶，医院的饭菜好吃吗？嗯……不对，你吃的饭应该都是老师从家里给你带的……”


    傅思茗的目光移至她手腕的纱布上：“那你一般几天换一次药啊，换药疼不疼啊……”


    她喋喋不休的模样让离忧在某一瞬间幻视时念。


    时念也是这样，在她耳边喋喋不休，有时打听她的事，有时又说自己的事。


    有一天晚上，离忧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阵阵蝉鸣，正要入睡时，时念的声音猛然把她拉回现实。


    她问：“离忧，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吗？”


    离忧酝酿的睡意被打散，她淡淡道：“那我也不能半个人啊。”


    “你认真一点啊！”


    离忧翻了个身：“差不多吧。”


    她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不过现在不是了。现在还有时念陪她。


    窗外月凉如水，时念竟也罕见地有些感伤：“其实我这些年也是一个人，我太笨了，无论怎么用功也赶不上师兄师姐，每次和他们出去我都拖后腿，渐渐的，他们就不带着我了……”


    她一顿，问道：


    “离忧……你会不会嫌我烦。”


    离忧闭着眼睛，答：“有什么好烦的。”


    她有的时候虽然会不太习惯时念这种近乎强盗式的闯入她的生活，叽叽喳喳地和她聊天，但是不可否认，时念的出现让她的生活变得更加有趣了，就像往一滩静湖中掷入一块巨石，等她后知后觉发现生活因为时念的闯入而荡起涟漪的时候，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时念的存在。


    时念满意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嫌弃我的，你最好啦~”


    听着她清脆的笑声，离忧仿佛能看到她那张明媚的脸。


    夜色中，离忧嘴角也不自觉地勾了勾。


    “离忧你真好，虽然你也很厉害，但是你不会嫌弃我笨，你做什么都愿意带着我，你真好。”


    这些天，她和离忧一起生活，一起上学，一起体味繁华的人世，这些都是她在山上没办法做到的。


    虽然离忧话不多，她们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叽叽喳喳，离忧只是简短地理一下她，有点时候还会无语地翻个白眼，但是不管她问什么，离忧都会回答，这就很好啦。


    “离忧，我要是和你一样厉害就好了。”


    要是和离忧一样，只用看看书就可以掌握咒法秘诀就好了，这样的话，她就不用总是被护在后面了，她也可以和她们并肩作战了。


    困意袭来，离忧翻了个身，道：“你已经很厉害了。”


    时念有些感伤，说起了往事。


    “其实我都没见过我的爸爸妈妈，从我记事起，我就已经是师父的徒弟了，师姐她们说我是师父从山下捡回来的孤女。”


    “虽然师父是掌门，有师父的名号在前，门内的师兄弟也大多对我礼待三分，但是我不希望，别人对我的尊重是因为我借着师父的名号，我也想像你一样，通过自己的实力来获得别人的尊重。”


    “离忧你知道吗，虽然你不常待在山上，但是门内的师兄弟都知道你的名号，他们都羡慕我有个天资聪颖的小师妹呢！”


    说到这里，时念颇为得意。


    耳边却传来离忧平稳的呼吸声。


    “离忧？离忧？”傅思茗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你怎么哭啦？”


    离忧猛然回神，豆大的眼泪滴在手背上。


    “你怎么啦？你想起什么伤心事了？怎么发呆还哭了？”


    离忧看着傅思茗一张一合的嘴，她扑上前去，用力抱住了她。


    傅思茗怔住了，问道：“你……你怎么啦？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你不要这样忽然抱我，万一扯到伤口了怎么办……”


    “小茗。”离忧动了动沙哑的嗓音，艰难出声打断她：“你会离开我吗？”


    傅思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呀？我不会离开你呀，不过明天我还要去上学，这算不算离开？”


    离忧摇了摇头，无声啜泣。


    傅思茗的声音与时念的声音逐渐重合。耳边萦绕着时念在泣仙湖畔时说的话。


    ——


    “唉，此去凶多吉少啊……不过，离忧你放心，我死我都不会让你死的。”


    “就算我死，也不能让离忧死！”


    “我可以死……但……你不能。离忧……你比我有用，你要好好活下去……”


    如果……如果她没有轻信琮隐的鬼话就好了。如果她没有轻信琮隐的鬼话，时念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


    “离忧！”傅思茗大声喊她：“你怎么又发呆了？！你怎么发呆的时候总哭啊！你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快告诉我啊！”


    离忧把脸上无意识流出来的眼泪抹干净，吸了吸鼻子后，道：“小茗，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你说。”


    “顾念也在这个医院，你帮我问一下，他在哪间病房，可以吗？”


    “什么？！”傅思茗声音陡然拔高：“他也在这个医院？你的伤不会又和他有关吧？！”


    离忧解释道：“不是的，我的伤和他没有关系。”


    傅思茗眼神不善，气愤道：“上次的账我还没和他算呢，这次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离忧将炸毛了的傅思茗按下，认真地和她解释道：“你听我说，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没有办法和你细说，但是你要相信我，好吗？”


    傅思茗稍稍淡定了些，将信将疑：“你说真的？”


    离忧直视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那行，我帮你打听一下。”


    傅思茗掏出手机，准备发信息。


    离忧道：“用手机也不一定可以联系上他，他可能和我一样，伤的很重连手机都用不了。”


    傅思茗一边疑惑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边想办法。


    一分钟后，她道：“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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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不上也没事，我去病房挨个找。”


    一个很笨的办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见离忧也没有异议，她一拍手掌便起身出去找人了。


    时钟上的指针跳了半格后，傅思茗回来了。


    她坐回离忧床前，道：“顾念还真在这家医院，他就在你楼下病房。”


    离忧眉头一皱。她住的病房所属的科室是骨科，顾念住在她楼下，顾念也骨折了？


    伤的这么严重？


    “他伤的怎么样？严重吗？”离忧问道。


    “断了只手，挺严重的。”傅思茗上下打量了离忧一眼，而后道：“不过没你严重”


    那就行。离忧松了一口气。


    “不过……”傅思茗奇道：“我进去的时候，他也是一个人，身边也没人照看。”


    她身边好歹还有两位老师轮流陪护，顾念是真真切切地只有一个人。


    离忧想起幽冥境内，顾念曾说他就是死在哪儿，没有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发现。


    起初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如今这么一看，他说的竟然是真的么……


    “哦对了，他还让我告诉你，等他再休息一天，明天就来找你。”


    离忧点了点头。


    傅思茗将话带到后，便起身准备回家了：“时候不早了，我先走啦，下个周末我再来找你玩。”


    离忧乖巧的点了点头。


    傅思茗叮嘱道：“你要好好养伤哦，你已经答应我清明和我一起去踏青了，我就算是抬也要把你抬出去。”


    离忧笑了一下，然后冲她摆摆手——快回去吧。


    离忧又在床上躺了一天，到了第二天上午，周辰带着盒饭来替张姣的班。


    周辰将饭盒揭开，铺在离忧面前的小桌板上。


    张姣拿起包包，走之前还不忘叮嘱离忧：“你要好好休息，听老师的话乖乖养伤哦。”


    虽然她从离忧嘴里套不出话，但秉持着对学生的慈爱之心和对病人的怜惜之情，再加上离忧性格安静招人喜欢，她也尽量尽心尽力地照顾离忧。


    离忧拿起筷子，冲她温和一笑，点了点头。


    张老师对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轻声细语的，虽然有些时候想套她的话，她还会故意不配合，但张老师也从来没有因对她甩过脸色，摆过架子。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她觉得张老师更像一个大姐姐。


    张姣走后，病房里只有她和周辰两个人了。


    周辰不会像张姣一样为了套她的话而想尽办法和她聊天，一时间，房间内的气氛又凝滞了。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离忧循声抬头。


    张姣走时只是将门轻轻带上，并没有锁上，虚掩的门一下就被推开了。


    病房门口，顾念一手打着石膏吊在胸前，另一只手还握在门把手上，他一头凌乱的红发搭配着玩世不恭的神情，挤在门缝里，只能看见离忧躺在床头。


    他冲她微微昂头：“离忧，看看谁来了。”


    房内的周辰目光陡然一凌，起身走向门口。


    门口的顾念见离忧神色怔愣迟迟没有说话，他神色逐渐染上不耐，伸手将门推开。


    “你说话……”


    门被推开的那一瞬，视线陡然开阔，他抬眼看到周辰站在床尾与他对视，目光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