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作品:《落下一拍

    宋存跟着她进了走廊最里面的会客厅。


    这次的拍卖会设在一家知名的美术博物馆,拍卖师是长年为佳士得服务的金牌主持人。门外已经依次有宾客到场,红地毯上正在进行着签名采访。


    她着实想不出这名艺术圈大名鼎鼎的投资人,这个时间点找她,能有什么事。


    何缘坐在一张巴洛克风格的华丽单人沙发上,身后墨绿的背景墙上,处处绘制着与宗教相关的古典油画。


    带着严肃的审判感。


    为了配合身上的这件礼服,宋存的头发梳得干净利落,露出完美的头颅,整个人好似一朵雨后的山茶花。见识过众多美女的何缘也被她身上那股淡然的气质,惊了一眼。


    “您好,何缘姐。”她礼貌打了招呼。


    会客室里只剩下了两人,何缘面前的白色大理石茶几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仅此一杯。


    “宋存?”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带着几分不善。


    “是的,您好,我是宋存。”她谨遵着韦姐的叮嘱,耐心道。


    “宋小姐,可能你还不认识我,我恐怕需要自我介绍一下。”她说话的口气,像是对着空气。


    没站起来,也没让她坐。


    念着对方是长辈,她后退一步,忍了。


    “哪里,久仰大名,只是一直没机会亲眼见到。”她嘴里客气了一句,眼睛却一直看着她。


    何缘轻哼一声,慢慢站起来。虽然个子比她矮一点,但是在年岁中沉淀下来的气场,完全笼罩住了她。


    “我是言列的妈妈。”


    宋存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接着是有两分慌乱。再看对方这张保养得宜的精致脸庞,确实有几分相像。


    但是.....这又怎么样?


    “阿姨,您好。”她第三次问候她。


    “阿姨?”何缘看着眼前不为所动的人,肆意打量,“据我所知,我和宋小姐没这么熟吧,我儿子和你,也没这么熟吧。”


    “是算不上熟,有过几面之缘而已。”宋存立刻接了话。别说她是谁的妈,就是她妈也没这样说过话。


    “所以有过几面之缘的人,宋小姐就可以随便霸凌吗?”


    “霸凌?”宋存不解,年少时期拌两句嘴、拉拉脸的事情放到“霸凌”这个层面来说,是否太过了。


    真没想到,他还是个妈宝男。


    “我想,一点小孩子的摩擦,过去这么多年了,放在台面上来说,没有必要吧。”她直接回怼了。


    何缘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那双眼睛不仅是漂亮,还有一股清纯感,很能骗人。


    她想通过长久的注视,抓出点破绽。然而是没有的,回视她的那双眼睛,是完全地理直气壮。


    “很好。”何缘颇有风度地一笑,“既然宋小姐认为小孩子的把戏无足轻重的话,那我今天也玩一把。”


    她瞥她一眼,“小孩子的把戏。”


    何缘走后,宋存长长吐出一口气。无论如何,她要控制自己的情绪,最近因为主观的波动,她已经搞砸过一个舞台了。


    有什么事,过了今晚再说。


    再回到展厅时,拍卖会已经悄然开始。


    何缘坐在主桌,她一进场,周围人立刻起身搭讪,她脸上也即刻变换成社交场合管用的那一套寒暄姿态。


    主办方为了让她更好地上台,安排宋存坐在左手边第二桌,这一幕被看得实实在在。


    韦敏发了两三条消息给她,她回了个“没事”,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拍卖会进行地如火如荼,主持人节奏感清晰,锤音一落接一落。纵然有捧场的成分,质量却是肉眼可见的高。


    现场的拍品,从油画到珠宝,基本集中在艺术领域。


    浮光掠影。她低垂着眼眸,面庞上忽明忽暗。


    她已经有了些预感。


    果不其然,当台下雷鸣般地掌声响起时,当主持人念出那个名字时,她生生吞咽下了那份荒谬。


    那个人不叫宋存,她叫沈若菲。


    沈若菲步履芊芊地上台,优雅对着观众鞠了一躬。从发饰到穿着,和她算得上如出一辙,简直是姊妹篇。


    这件礼服她也试过,没想到最后穿在了她身上,还上了台。


    她低头,抿出一抹不咸不淡的笑,看来并不是临时起意啊。


    那刚刚那场对谈,不过是临行赠言。


    宋存半阖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眼尾压出长而好看的弧度。在其他人看来,是陶醉得不能再陶醉了。


    手上握着杯香槟,玻璃杯梗穿过指缝,垂落在掌心处。


    酒液在纸醉金迷中,荡漾地肆意。


    沈若菲毕竟是科班出身,驾驭这首难度不大的曲子自然不在话下。或许她的准备时间没有她长,细节处理也稍显轻浮。


    但又怎么样呢,丝毫不影响,此起彼伏的掌声为她喝彩。


    她起身时,何缘正看过来,这一眼是要击穿她最后的自尊心。


    她从容地对着迎面而来的侍应抿唇一笑,没有一个多余动作地走了出去。当然,多余的眼神也是没有的。


    不至于的,被人顶替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


    只是这一次,让她感到,异常恶心。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工作本就是利益相关的,利益相关的东西就要允许有变数。


    洗手时,她将温水转换成凉水,趁着没人时,往脸上泼了泼。


    镜子里的人身着华服,眉梢眼尾尽是高傲,淌在下颌的水珠,也像是某种颇具格调的艺术手法。


    只是两件衣服太过相似,让她有一种穿了山寨的不适感。


    毛细孔里散发的热气被一秒冻住,迅速往内收缩,皮肤的绷疼感拉扯着她的眼尾。对上镜子里那张精致的脸,忽然很想笑。


    化着妆呢。若是花了,岂不更让人笑话。


    她低下头,水珠自然地沿着下颌线滑落至心脏处。


    有人声传来,她快速扯了张纸巾,轻轻覆盖在脸上。不敢伸手去揉,就想依靠着这张纸巾,静静地吸收干水汽。


    如果可以,她想让它一直附着在上面。


    她也不会时时刻刻都那么强大,她也需要一张面具,与这些人虚与委蛇。就算是一戳就破,她也想维持片刻的体面。


    她将纸巾揉成团,带着未干的水痕,与擦肩而过的两人点头致意。


    对方礼貌过后,继续着刚才话题。


    “那位沈小姐,人长得漂亮,琴还弹得好,是缘姐新捧的人吧。那琵琶声尽然是钢琴弹出来的,我还以为真有个琵琶呢。”


    “怪不得呢,”另一人附和道,“是说这种规格的拍卖会,她怎么亲自来了。”


    宋存将手上的纸团压缩到不能再压缩,丢进了走廊最后的一个垃圾箱。钢琴是乐器之王,覆盖了完整的音域范围,自然能模拟各种各样的乐器。


    刚刚离开时,忘了拿手机。拍卖会的上半场结束,她溜进去拿了手机。韦敏给她打了电话,她回了条“有事先走了,改天说”的消息,示意她安心。


    想起外套在休息室,她不得不再去一趟。


    听见里面的吵杂,她还是硬着头皮推开了门。出现的那一刻,恭维和喧闹戛然而止。


    现在就算是见到言列在里面,她也不会觉得奇怪,更何况,不过是沈若菲和闻帛笑,以及叫不出名字的三三两两。


    要拿到那件挂在角落里的黑色风衣,她要斜穿过整个化妆厅,走最长的斜线。自从踏进这间休息室,她一秒都没停留,在那些如蒲公英飘散的目光中,直达了目的地。


    然而,全身而退从来都是一个动词,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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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是要伤伤筋骨的。


    “宋存。”沈若菲叫住了她。


    知道是顶替她的时候,她也犹豫过。可她太需要这个机会了,不是这一次演出,而是和何缘搭上线的机会。


    所以两天前的那个夜晚,当闻帛笑给她打电话时,她几乎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她甚至不敢相信就这样真实地发生了。


    刚刚在台下,对方还主动夸了她,在得知她是白放的女朋友时,又给了私人电话,现场介绍了两个赞助商,请他们多多关照。


    这是她过去二十五年里,想都不敢想的事。


    她接近这个圈子,不就是这个目的吗?难道要为了那些莫须有的情谊,放弃这一缕曙光吗?更何况宋存也未必领情。


    只是她没想到,她还会来。那么孤高气傲的她,居然会来一个使自己蒙羞的场合。


    现在看见她身上的礼服,瞬间了然。她是临时被换下的,事先并不知情。这一点她看得明白,在场的人自然都看得明白。


    以她的脑子,她只能想到何缘不认可她和言列交往。


    沈若菲死死地拽住她,却说不出一句话。


    对不起抑或是别的,都一定会让这位大小姐,更生气。


    “没必要。”宋存看着她,“恭喜你。”


    狠狠地一甩手臂,想摆脱对方的桎梏。


    不料,愣神中的沈若菲被这股力道带着失了重心,鞋跟一滑,整个人迎面扑向了桌边的落地台灯。


    铜制的台灯,上面装饰着尖锐的挂钩。


    本能下的反应,宋存顺着她身体跌落的方向,伸手捞了她一把,力道没控制住,扫掉了桌上的化妆镜。


    玻璃的破碎声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寂静。


    倒地的两人还未吭声,周围就穿来了细碎的尖叫。


    “呲”的一下,她左手的掌心企图撑住地面时,没入了玻璃碎片。


    “嗡”的一声,她脑子就炸了


    。


    另一只手快速扼住手腕,一条红线缓缓延伸,滴落到地面,在看到血时,她并未觉得刺痛,全身心只有“完了”两个字。


    钢琴家的手就是全部,任何时候受伤,都会带来无法预估的后果。


    “让开。”她呵斥掉围过来的人群。


    在疼痛还未让她失去理智前,离开了战场。


    她早就打过电话,让司机在门口等。此刻几乎是用能承受的最大速度在竞走,与人流背道而行。


    那些人要回拍卖厅,他们还有下半场。


    属于她的演出,在这一刻,已然落幕。


    她全程忍着痛,看着医生一步步取出来的。


    在她的要求下,医生第一时间做了超声检查,确认是否伤及手掌神经。


    敷料上渗出丝丝血痕,再一次确认了玻璃碎片的位置和深度后,医生开始着手为她取出。


    还好,插入的位置在掌缘靠近手腕处,只是些皮外伤。


    处理完毕,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另一只手背贴在额头上,摸到那些细细密密的汗,才觉得手掌在被灼伤。


    为了方便取出碎片,医生在进行简单的清创后,用手术刀沿着伤口的纹路,切开皮肤,再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住玻璃片,从软组织取出。


    宋存疼地消耗了过多体力,以至于韦敏赶到医院时,她惨白着一长脸,整个人了无生气地坐在椅子上。


    微微闭着眼,一只手缠着绷带,另一只手指半握着拳,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韦敏无法将眼前之人和三个小时前作对比。她还穿着礼服,钻石耳钉坠在耳垂上,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有干透了的血迹。


    她从未见她如此狼狈过。


    她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想问了。


    总是有人想看高傲者低头,真的低了,也总会有人想抱抱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