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享受就行”-


    “成年也不要离开。”-


    “你能满足我的愿望吗，许今禾。”


    陆晏乔的眼睛，是墨色深渊，此刻深渊里升腾起星光，细碎的亮光在她眼里，没有人能在她这样的目光里，拒绝她。


    “能”，许今禾点头，神明应允，陆晏乔趁着吹蜡烛，她俯身的动作，一手抚在她的脑后，按住她的脑袋，从她额头顺着鼻梁，一路亲到鼻尖。


    “谢谢今禾”，陆晏乔的嘴唇，没离开许今禾的脸颊，说话间唇珠蹭到皮肤，她们的姿势极度亲昵。


    陆叶澜在一旁，笑着为她们拍照片，撺掇许今禾反抗，不能由着陆晏乔欺负。


    她隐约察觉到，两个女孩子之间涌动的气氛不对，有些暧昧越界，但她不会制止，也不反对。


    归根结底，是她们为自己的人生做选择，只要双方都同意自愿，她没道理当她们的阻力。


    许今禾脸颊被她啄过的地方，起火似的发烫，血液都滚烫起来，没有心思反抗。


    这个十八岁的成人礼，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热闹的宴会，她们三人坐在一块，一起吃蛋糕。


    陆叶澜长途飞行有些疲惫，待她回房间倒时差休息后，陆晏乔又提起了，许今禾的秘密。


    “你之前提到的秘密”，陆晏乔问，“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吗？”


    许今禾想了一下，这种事情的冲击力太强，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恐怕还要安抚陆晏乔被震惊的情绪，“说来话长，还是等我慢慢铺垫一下吧。”


    她决定，循序渐进，一点点给陆晏乔渗透真相，不至于一下摧毁陆晏乔的世界观，不能急于一时，许今禾想，等高考完的暑假，再细细地说给陆晏乔听。


    这话说起来倒也没有很长，陆晏乔心想，你说个开头就行，剩下的她都知道了。


    甚至开头她也知道的差不多，许今禾在原来世界的情况，也基本被她透露，她就是想听许今禾亲口说，再佯装惊讶，让许今禾哄哄她脆弱受惊的心灵。


    看许今禾过了成年生日后，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陆晏乔便不再纠缠秘密的事。


    许今禾的日常，仍是为陆晏乔治疗，按摩针灸，加上高三生学习，这几件事完全沾满了。


    二轮复习结束，眼睁睁看着，教室前面“距离高考还剩XX天”的牌子，数字从三位数到两位数，再到个位数。


    抓不抓紧，时间都过得不留情，一晃眼的功夫，距离高考还剩三天，许今禾放假了，学校让大家在家静心，认真准备考试。


    许今禾心态很好，考试前一天，还推着陆晏乔的轮椅，在庄园里喂鲤鱼。


    陆叶澜要从国外回来陪考，被陆晏乔拦住了，“别给她增加心理压力了，有我陪她呢，没事。”


    事实上，陆晏乔给许今禾，准备个惊喜，不值一提的小惊喜，她谁也没说。


    “等考完试，姐姐带我出海玩”，许今禾说，“我提供船，你安排行程。”


    “我还没出过海呢”，试还没考，许今禾脑子里已经在计划暑假去哪玩，平时她学习挺认真，临近考试，她反倒松弛起来。


    “行呀”，陆晏乔应下，“我们可以在海岛住段时间，刚好你喜欢晒太阳。”


    “我问听听姐她们去不”，许今禾畅想着考后的美好生活，十分上头，“要提前准备一下了。”


    陆晏乔看她当下就准备摇人了，便打岔道，“都快考试了，不紧张呀，之前那么努力。”


    许今禾被岔开话题，她也没注意到，“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要做个好学生嘛。”


    “主要是尝试一下，当个好学生是什么感觉”，许今禾竟是体验派，结果不重要，她看中的是过程。


    陆晏乔撒了把鱼食，池里的两条锦鲤迅速凑过来，“挺豁达，挺好”，她对许今禾说，“结局都一样，体验尽兴就好。”


    “你不好奇，我以前为什么没得选吗”，许今禾问。


    “为什么”，陆晏乔配合问道。


    许今禾牢记循序渐进，一点点向陆晏乔交底，“因为我以前有心脏病，不能正常上学”，她说完，观察陆晏乔的表情。


    “哦”，陆晏乔的反应实在是太平静，反而让许今禾惊讶，“你不想问问，心脏病怎么好的吗？”


    “医学奇迹？”陆晏乔从善如流。


    许今禾斟酌着，缓慢道，“许今禾有心脏病，许一没有”，她一字一顿的，看着陆晏乔的眼睛。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明白了，陆晏乔眼里的笑意都藏不住了，她正色起来，像个称职的捧哏，“啊，是吗？”


    “那怎么回事呢？”


    虽然她好奇了，但莫名的像哄小孩，许今禾看着她盛满笑意的眼睛，意识到她就是在哄小孩，“好烦哦你”，她嗔怪道。


    “你记得，之前我说的梦吗”，许今禾说，“我有时候想，可能那并不是一个梦。”


    “你是说，你梦里有心脏病，而且叫许今禾，醒来发现变成许一了”，陆晏乔问，“是吗？”


    她终于懂了！许今禾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对的对的，没错。”


    “要相信科学”，陆晏乔憋笑，“可能是那阵子看了类似小说，才做这种梦。”


    许今禾不等陆晏乔，自己气鼓鼓的，大步往回走，她决定不慢慢来了，就是要突袭陆晏乔，把事实告诉她，吓她一大跳。


    陆晏乔就喜欢逗她，看着她背影越走越远，她低头看着双腿，生疏地控制着双脚活动了下，虽然动作略显僵硬，但好在是能动了。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陆晏乔坐在轮椅上，手里捧着束白色洋桔梗，在学校大门口的人群中，等许今禾出来。


    校门口围了许多人，有好多是一家几口人一起，来等孩子考完，还有一些媒体记者，每年夏天，这场盛大的考试，都是经久不衰的话题。


    记者们锁定的采访目标，大多是自带话题，要么一眼惊艳，要么是学霸学渣体质，许今禾步伐轻快，刚迈出校门，看到一位记者举着话筒过来。


    她立刻灵活走位，哪里人多往哪钻，避免跟记者碰上，她不是一次这么干了，第一场考出来，差点就被逮住了。


    许今禾那么显眼，陆晏乔坐在那，目光始终温柔沉静地追着她，直到看到许今禾面颊泛红，有些微恼，终于在人群中远远看到陆晏乔，才绽开笑脸。


    酷暑六月，骄阳似火，灼人的烈日下，两人的视线，在嘈杂喧扰的校门**汇，许今禾感觉到微风拂过，陆晏乔比旁人矮一截，坐在那里，让她心中安定。


    只见，陆晏乔在许今禾的注视下，手扶着轮椅，胳膊抖得打摆子，颤颤巍巍极为缓慢地，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腿步肌肉萎缩，并不足以站立，陆晏乔清楚，这是个很小很小的惊喜，但她同样知道，许今禾一定会高兴。


    许今禾是纯粹的，为着她的身体付出，只要她有起色，或者是仅仅有站起来的希望，都会让许今禾高兴的，陆晏乔额上已经沁出一层汗。


    后背的衬衫贴在身上，汗津津湿透，陆晏乔在起身的一瞬，松开扶手，像站起来一般，她双臂伸展，漆黑的瞳仁望向许今禾，无声的口型是，“来。”


    她的动作，在许今禾看来，好像被慢动作回放，她被熙攘的人流裹挟，往陆晏乔这边走，顾不上追上来递话筒的记者，很不科学的，她觉得，她能看到陆晏乔脸上细小的表情。


    她痛苦却强撑笑脸，鼻尖滴落的汗滴，已分辨不出是她的想象，还是真实看到。


    陆晏乔站起来了，许今禾想跑向她，抱着她庆祝，却眼眶发烫，眼泪先落了下来。


    只是很短暂的，松手站立两秒，陆晏乔便脱力重重地摔坐在轮椅上。


    改造过的轮椅稳稳接住她，却仍因惯性，后背狠狠砸向椅背，脑颅朝后仰着，脖子弯出一个脆弱危险的弧度。


    “轰”地一声，许今禾心神具震，眼睁睁看着，陆晏乔似巨人坍塌般，瘫在轮椅上。


    周围的人也吓一跳，纷纷往旁边挪开，怕陆晏乔出事碰瓷，许今禾拨开人群，炮弹一样冲到陆晏乔面前。


    她没想哭，但是眼泪不听使唤，从下巴那滴滴落下，单膝跪在轮椅前，许今禾埋头在陆晏乔腿上，悄悄擦眼泪。


    等抹干脸上的水痕，许今禾仰头，眼神真挚热烈，像最真挚的信徒，然后低头，嘴唇在膝盖上，落下一吻。


    四周的吵闹与她们无关，轮椅侧边伸出的机械爪，还夹着一捧蓝白桔梗。


    “小惊喜”，陆晏乔撑起身子，她脱了力，说话显得懒懒的，“谢谢今禾。”


    许今禾双臂抱住她的小腿，不顾别人异样的眼光，在一点点放松她的肌肉，这双腿正抖得不成样子，也亏得陆晏乔能忍，还能摆出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您真棒”，许今禾趴在她的腿上，“这是巨大的惊喜。”


    “很疼吧”，许今禾轻声道，“好疼。”


    司机来接人，回去的一路，陆晏乔都美滋滋的，她升起中间隔板，头枕在许今禾腿上，要许今禾捏她的耳朵。


    因为刚才太用力太紧张，所以耳朵肌肉高度绷着现在很酸痛，必须要许今禾揉揉捏捏，这种鬼话，也就陆晏乔说得出来。


    许今禾捏着她的耳垂，还要将话给她听，因为她说许今禾之前学习，欠了她很多句话。


    庄园位置太远，一路上，许今禾说了很多话，陆晏乔静静听着，甚至到了后面，许今禾给她讲上一世的睡前故事。


    陆晏乔慢慢消停了，因为她睡着了，许今禾收了声音，并让司机开慢点，如果到庄园还没醒，就在庄园里绕几圈。


    她知道，陆晏乔那会是疼到极点了，怕被她发现端倪，才不停找话题找事情，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可是哪忽视得了，她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白色的衬衫被汗湿了个透，贴合身体的弧度，腰部以下不受控制地痉挛，手指冰凉颤抖着。


    即便关了车里的空调，她体温也低得过分，许今禾怎么能发现不了，只是陆晏乔不想被看出来，她也假装没发现。


    瘫了十几年的双腿，今日站了起来，奇迹后面，是陆晏乔在暗自对抗本能。


    其他高中毕业生，在这个考完的夜晚，是最自由疯狂，正是宣泄释放压力的时候，在酒吧大胆尝试，在ktv鬼哭狼嚎，在网吧通宵夜战。


    而许今禾，则非常养生，不到九点便上床睡觉，被陆晏乔反复问，“能不能再说一边，你看到我站起来时的心情？”


    陆晏乔侧躺着，手掌托着下巴，眨巴着她那双睡凤眼，求知若渴。


    “我站起来好不好看”，陆晏乔问。


    “怎么都好看”，许今禾拍马屁，“就是形容词本身。”


    陆晏乔钻进许今禾怀里，闹腾了一会，露出脑袋来，“我睡不着。”


    许今禾怕压住她的头发，将她的长发捋顺，放在颈侧，“睡不着也正常”，她看了眼手机，“毕竟现在才八点五十。”


    老实了会，陆晏乔从怀里钻出来，长臂一揽，把许今禾摁在胸前，“应该你躺我怀里。”


    “这有什么区别吗”，许今禾换到陆晏乔怀里，顺势窝着，不解道。


    “有”，陆晏乔很在意道，“我搂着，你享受就行。”


    许今禾算是看明白了，参加高考的是她，神志不清的是陆晏乔，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第62章 “许医生帮看看”


    这个暑假，许今禾的全部心思，都落在陆晏乔身上。


    陆晏乔天天美滋滋的，对谁都和颜悦色，脸上荡漾着浅笑，庄园里工作的人，被她笑的心神不宁，反常得骇人。


    自那日短暂地站起两秒后，陆晏乔不再尝试站立，她双腿的条件并不足以支撑，许今禾也不让她试。


    枯树生根是很痛的，许今禾日复一日的推按、针灸药敷，她不急，也不许陆晏乔急。


    “每天恢复一点点”，许今禾坐在小马扎上，陆晏乔的小腿，放在她膝头，脚心扎着针，她小心地捻动，“不必急于一时。”


    陆晏乔垂眸，敛着视线，噙着柔柔的笑意，“好的，许医生。”


    许今禾那股专注劲儿，可爱得要命，陆晏乔眼睛一点不错地看着，恨不得把她兜在眼眶里。


    光看着还不够，陆晏乔脚被人抓着，手仍不老实，一会揉一把许今禾的头顶，一会摸摸她的耳垂。


    等针灸结束，双脚泡在木桶里，药汁没过小腿腿腹，陆晏乔拉着许今禾的手，把她拽起来，“许医生，看看这”，她把许今禾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跳得好慌”，陆晏乔光明正大耍流氓，“许医生帮看看”，她说着，就要扯开衬衫领子。


    许今禾连忙一手按住她的领口，这人太离谱，以前衬衫领子要扣到最上面，瞧着沉稳冷静，又严谨禁欲，现在好了，扣子开到第二颗。


    现在还要往下扯，雪白的皮肤把许今禾眼睛晃了一下，脑子里都是她那莹白的锁骨，甚至是隐在白衬衫下的弧度，刚才也瞥着了。


    陆晏乔根本没打算扯开，她就逗小孩玩，把许今禾逗得面红耳赤，不敢跟她对视，悄声说着，“晏乔，别闹。”


    她这才舒服，陆晏乔不会用这么直白的手段，直白的引诱容易失去兴趣，她想让许今禾自己想看。


    许今禾这几天，确实被她若有似无的撩拨，弄得心里燥热，可她哪好意思说，只是默契的，早早回卧室，心中藏着隐秘的期待，跟陆晏乔一块睡觉。


    她们天天一块睡，起初是在陆晏乔床上，看到她的被单，陆晏乔说她不习惯分开，后来，一切都顺理成章，那张小床上，有了许今禾的固定枕头。


    晚上八点，陆晏乔已经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许今禾掩住不可名状的雀跃，也快速洗漱，钻进空调被里，她喜欢跟陆晏乔在床上黏糊着。


    因为在床上的陆晏乔，整个人软踏踏的，怎么说话都像撒娇，往人颈下与枕头形成的窝窝里钻，闹得许今禾脖子痒，却也留恋。


    陆晏乔太娇了，她虚长许今禾几岁，反倒常常对着许今禾腻歪，许今禾被她勾的，天边才刚黑，心思就往卧室钻。


    这些天，她们大部分时间，就这么贴着，谁也没开口理清关系，她们都知道，这有超过姐姐妹妹或是友谊范畴的暧昧。


    而有一些事，在她们无暇顾及的角落，慢慢发酵。


    许今禾的心思都在陆晏乔腿上，陆晏乔心思都在许今禾身上，因此谁也没注意，星城一中的论坛突然火了。


    那些许今禾的照片，莫名在网上爆了，首先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词条是：真正的美女在民间。


    从校内论坛里，扒出了许多她的照片，刚开始都是正面的评论，于是有星城的学生跟着贴图，甚至有许今禾上课的生活照。


    这个时候，林听忙着打工，林闲月还没放假，正是考试周，忙得狗似的，没工夫刷社交软件，夏栖在国外当交换生，整天琢磨给自己做拉面吃。


    一时间，她没都没在意，这场在网络上发酵起来的风波。


    原本这样突然火的照片，都不用过几天，一夜过去基本就被其他新鲜事盖过，然而许今禾的照片，却在各个平台，活跃了三天热度不下。


    原本的欣赏类好评渐渐少了，风向大变，批判她炒作想火的评论多了，许今禾本人对此并无关注，她白天看医书古籍，晚上在被窝里搂着陆晏乔睡大觉。


    还是陈谕把这件事，挑出来跟陆晏乔汇报，这事态明显不对，有人在暗中操控，疑似陆氏集团总裁私生女的消息，慢慢扩散出去。


    这件事演变成陆氏集团为小公主进娱乐圈铺路，有声音指出，按这位小公主的年龄来推算，恐怕是陆叶澜保护起来的私生女。


    现在私生女贪慕娱乐圈的浮华，陆叶澜才让她出现在大众视野，先以草根美女刷路人眼缘，再顺理成章进圈。


    甚至有知名营销号，推测说她下一步会以素人身份，进综艺真人秀，当一个讨巧的角色，继续刷好感。


    网上说的有鼻子有眼，发酵很快，关于陆氏集团的词条，碍于集团法务部的威严，很快就删掉了，但仍有隐晦代替的词，许今禾的身份，一下成了不可说。


    陆晏乔倚在床头，刷着这些消息，眉头都没皱一下，许今禾洗完澡，裹着毯子钻进被子，问她，“在看什么呀？”


    “无稽之谈”，陆晏乔摁灭手机，心里琢磨着，要把发帖跟煽动的人，一个个揪出来。


    她想事情的时候，就沉默着，许今禾一下就发现不对劲，“又是在想什么呢？”她往陆晏乔那凑了凑，下巴枕在人肩上，小声问。


    “默背核心价值观跟法条呢”，陆晏乔是真在背，反派的事不能干，惊世骇俗的事不能干，要克制，她在心里念叨着，要当好公民。


    许今禾闻言咯咯笑起来，笑完好奇，“谁惹我们道德标兵生气啦”，她哄小孩似的，搂住陆晏乔的脖子，软乎乎问。


    目光瞥下去看她，陆晏乔心也被她闹软了，“没谁，不生气”，她侧身揽住许今禾的后背，拍了拍她的背，也像是给自己顺气，“我是道德标兵。”


    “别玩手机了，睡吧”，陆晏乔关了灯，一下下轻轻拍着许今禾，哄她睡觉。


    都有事惹陆晏乔生气了，许今禾心也没大到这个程度，真的说睡就睡，她躺了会，翻了个身，摸起手机看了起来，准备问下陈谕。


    还不等问陈谕，倒是林闲月的消息先来了-[网上那群人有毛病，别往心里去小禾苗]，她以为许今禾肯定看到了，这事闹得不小。


    许今禾莫名，但也有了大致方向，她懵懵的打开社交软件，不用找，她只刷新一下，就看到她本人的照片。


    这种感觉很怪，她自己不知情的状况下，在网上一刷都是她的照片，好像被通缉一般，又想被人掀了底，一点安全感也没，只觉荒诞滑稽。


    许今禾无声翻看，眉头越皱越紧，陆晏乔从身后伸手过来，捂住她的眼睛，“不用理睬，睡觉。”


    “小崽长身体，睡觉最要紧”，陆晏乔声音平稳，她的沉静感染了许今禾，让她不那么慌，眼睛在陆晏乔手心下眨了眨，却不知道说什么。


    眼睛眨巴好几下，好半晌，许今禾才说，“假的吧，我什么也没做啊。”


    有人想搞事，不需要她做什么，陆晏乔把她的脑袋往怀里拢了拢，一手捂住眼睛，一手遮住耳朵，“是假的”，她说，“不用听，不用看。”


    “小事一桩，要不是想先哄你睡觉，就已经解决掉了”，陆晏乔这样轻松的语调，让许今禾也紧张不起来。


    陆晏乔把许今禾的手机调成静音，放到床头的仪器上，“快睡，我来解决。”


    莫名其妙的脑袋一懵，又莫名其妙的安定下来，许今禾轻轻蹭了蹭陆晏乔的手掌，最大的反派就在她旁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说能解决，就一定能解决，许今禾说，“太早了，我睡不着呢”，平时这个点，她们黏黏糊糊说话，也没到睡觉时间。


    “要不你先解决”，许今禾提议，“我看会书等你”，她胳膊肘拄着床，托着脸问陆晏乔。


    陆晏乔是准备等许今禾睡熟了，再把这件事始作俑者揪出来，现在许今禾满心满意地看着她，完全的信任她。


    陆晏乔就很想表现一下了，她好大的干劲，掀开被子坐起来，开灯下床坐轮椅，一气呵成，“在床上等我，很快”，她把床头的书递给许今禾，并在她鬓角亲了下。


    紧接着，许今禾听到外间键盘紧凑地敲击声，不愧是大反派，许今禾想，这超绝行动力。她也想去看看，陆晏乔怎么操作的。


    但是陆晏乔说等她，想必是不愿被看到，她是怎么做的，许今禾靠在床头，乖乖的没再看手机，当真是翻着书看起来。


    始作俑者很好找，谁蹦跶的最欢，就是谁，许今禾这个事热起来的第二天，就有吕承钧为残疾人捐赠康复物资的新闻。


    他作为陆叶澜的前夫，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新闻里提起陆晏乔，呼吁大家关注残疾人心理健康，家里有健全的孩子，也要顾及残缺孩子的身心，她们更敏感更容易受伤害。


    他絮絮叨叨说挺多，陆晏乔没耐心听完，话里话外的意思，既强调陆晏乔是个残疾，又引人往她被冷落上想。


    接着就是许今禾是私生女的怀疑，陆晏乔捋清时间线，快刀斩乱麻，先把发过言的营销号清空，再登上吕承钧的个人账号，发了几段视频，又厌屋及乌，登上吕崇公司的运营账号，发了他爹的音频。


    这件事吕崇可没少出力，营销号和评论的风向，都是他花钱引导的，陆晏乔静静看着，用自己的账号，私发给吕崇一个短视频。


    画面里，实验台上躺着一个人，身体上的保护罩缓缓打开，他不急不缓地坐起来，像人掀开被子一样平常，只是他的胸腔敞着，皮肤般的肌理撕开，里面是各种零件线路。


    完全是人类的皮肤，裹着一个机器人，除了身体，他的脸与真人一模一样，细微的表情也全然一致，他脊背挺直，抬手托着下巴，眼睛轻眨，对着镜头问：“我是吕崇，你是谁呢？”


    这是一个不到一分钟的视频，在庄园的地下负二层，小机器人刚录制的，名为“吕崇”的机器人，与真正的吕崇没有肉眼上的差别。


    说话时的身体动作，甚至眼睛看向镜头的角度，完全是吕崇本人在说话，只有腔里的线路能辨出，他是仿生人。


    谁会剖开胸腔，验证他是真是假。


    不管吕崇看到“他”做自我介绍时有多恶寒，陆晏乔直接发给他，等他看后视频会自动销毁，他存储也无法查找。


    只有他看到了“他”，无论他告诉谁，没人会相信，“他”随时会代替他。


    第63章 001号是谁


    “我是吕崇，你是谁呢？”


    且不论吕崇看到这一幕时何等恶寒，陆晏乔还有其他事要忙。


    私发给吕崇的，是新鲜热乎刚录的视频，而用吕承钧账号对外发布的，则是他自己的动作实录。


    吕教授长了副好皮囊，儒雅清隽一身书卷气，实则背地里男人的劣性满身。


    他与女同事、学生，甚至付费职业者，视频存量非常多，陆晏乔没那个兴趣看，她觉得恶心，在她的视角里，全调成模糊一片，便打包一股脑发出去。


    好在发在公共平台上的，是打了码的，倒不是她多有公德心，完全是顾及许今禾可能也会看。


    那些丑陋的身体，给许今禾看到，肯定要长针眼。于是能被大众刷到的视频，重点部位都模糊处理，就吕承钧的脸能看出来。


    而发给相关部门的，则是高清**，尤其是传给吕承钧任教的学校领导的，特意修复画质，音画具清。


    这些视频，并不是陆晏乔特意存着的，她自认虽然不是好东西，但也没这么变态，搜罗吕承钧的风流事保存。


    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吕承钧没事找事，惹到许今禾这里了，陆晏乔才通过各种路径，选取视频段截存。


    “搞好了嘛”，许今禾看到陆晏乔回来，放下手里的书，起身下床迎她。


    她完全没有被网上的事影响到一般，笑得软乎乎的，陆晏乔让她等着，她就在床上等着，乖乖地看书不碰手机。


    太*好欺负了，陆晏乔心思乱动，一股股呼之欲出的躁动，想把她摁在怀里，使劲欺负。


    “好累”，陆晏乔故意道，“他们真过分，费了好大劲呢”，她向许今禾示弱邀功。


    “就是有一点”，陆晏乔停顿了下，仿佛才想起似的，“手段可能不光明，你不会怪我吧。”


    “还好有姐姐”，许今禾揽过陆晏乔的肩膀，把她搂在怀里，“您怎么样都光明”，顺着头顶抚过头发，她夸陆晏乔，毫无保留的接纳她，像温柔的河。


    色令智昏，她竟然给陆晏乔这样的评价，无疑是许可她的不良行经。


    她们在被窝里聊着天，细碎的声音渐渐染上睡意，陆晏乔在网上掀起巨大的风浪，世界乱套，她睡觉。


    翌日，许今禾的手机消息滴滴个不停，她们那个小群里，消息不断，都在讨论吕承钧。


    许今禾大致刷了下，与她相关的话题被撤掉，全是吕承钧的新闻。


    她没点开，而是忧心陆晏乔会引起网警注意，“这么大范围，会被请去喝茶吧。”


    陆晏乔并不紧张，她隐藏了IP，查不到她，即便查到她也不担心，甚至她给警署系统也发了吕承钧的视频。


    与陆晏乔这边的放松不同，吕崇心中惶惶，这件事对他造成的恐慌，远在吕承钧之上，他根本没功夫管他爹。偏偏吕承钧不住埋怨，指责吕崇没脑子，乱出主意。


    吕家乱作一团，吕崇确信他看到了那个伪人，却如何也找不到视频存在过的痕迹。


    庄园里，许今禾在虔诚且隆重的祈祷，嘴里念念有词，双手合十，手腕上是大两圈的镯子。


    在这之前，她已经进行了沐浴更衣，怀着无比的希望，做治腿前准备工作。


    自打知道陆晏乔的腿偶尔有知觉后，她就开始这套流程了，玄学科学双管齐下，出海计划都搁置了，专心治腿。


    到底是世界的男主，许今禾发现，不过两日，吕承钧的消息已经消失了，与她的一下撤掉不同，有关他的信息，是渐渐淡出。


    像是有一种不明的力量，在抹去大家的记忆，看过新闻的人会慢慢遗忘，不是旁人主动提起，不会有人自己想起来。


    这是不可抗争的世界意志，即便是陆晏乔也无能为力，同样的，陆晏乔也发现了这一点。


    所以，她要加快“男主替换”计划实施了。


    出成绩的前一晚，她们又是八点多就躺在床上，陆晏乔把许今禾哄睡着，便起身出门。


    轮椅在床边，她动作很轻地挪上去，没发出丝毫声响，出门前还特意停了一分钟，看许今禾是睡熟了。


    去负二层耽误时间，陆晏乔便在一楼客厅，对“吕崇”进行最后调试，以及社会化语言系统矫正。


    她开了授权，对“吕崇”下达指令，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板着脸从电梯出来。


    他做了发型，头发喷了发胶，黑色的皮鞋头锃亮，红色鞋底干净不染尘，大步走来，面容冷漠。


    “主人，002号随时待命。”


    陆晏乔在轮椅扶手伸出的面板上修正，调整他的相关数据，去掉动作间余留的机械质，命令道：“启动社交模式。”


    2号机器人脸上肌肉有细微调整，缓慢地转了下眼珠，眼皮闪动，接着露出谦逊恭敬的表情，客气寒暄，“主人您好，请您指示”，声线与吕崇无异。


    陆晏乔造他时没费多少心思，跟1号机器人投入的心血完全没法比，她看见这张脸就烦，除了核心算法，基本是让其他机器人造的他。


    对照吕崇平日生活的细节，陆晏乔对2号进行更加精细的调整，2号则负手立在她身侧，画面看起来，倒像是陆晏乔与吕崇独处交谈。


    许今禾睡得正香，翻身去搂旁边的人，怀里却扑了个空，闭着眼摸索，没摸到熟悉的体温。


    “人呢”，许今禾揉着眼睛，奇怪道，她起身去卫生间也没看到，有点不放心，带着手机出去找。


    一楼客厅大灯亮着，许今禾顺着楼梯下去，她还处在有点懵的状态，没喊陆晏乔，就穿着睡裙下楼了。


    “啊！”一声急促响亮的尖叫，许今禾脚下不稳，脚踝发软从楼梯摔了下去。


    慌乱中，她抓住扶手柱子，好悬没掉下去，离一楼还有几级台阶，钉在那里不敢动，看到陆晏乔跟吕崇两人，都朝她望着。


    陆晏乔急得操纵轮椅过来，吕崇先一步过来扶，这对许今禾的冲击巨大，她吓得往后退，手臂挥在台阶上，清脆的“叮铃”一声，手腕上的镯子磕碎了。


    许今禾完全顾不上她的平安镯了，眼前的画面把她吓个激灵，她完全想不出，这是什么局势，吕崇为什么会在，大半夜家里大变活人。


    她吓得脸色大变，陆晏乔坐在轮椅上，恨不能跑过去扶她，倾身上前去够她，慌了神色，“假的，机器人，今禾别怕。”


    吕崇停在原地，非常人性化地，“主人，抱歉”，这句话是对着许今禾说的，显然在他的指令里，许今禾同样是他的主人。


    他太真实，完全看不出哪里假，许今禾震惊失语，好半晌找回声音，问出的第一句话，“陈谕，是真人吗？”


    轮椅上了楼梯，陆晏乔把许今禾扶起来，抱在怀里安抚，“她当然是真的。”


    “那庄园里的其他人是？”许今禾继续问。


    陆晏乔解释，“别多想，都是真人。”


    “来看看吗”，陆晏乔问，“帮我审核下，哪里有漏洞。”


    许今禾望向吕崇，吕崇回望过来，两人大眼瞪小眼，甚至吕崇还安抚地笑了下。


    见鬼，许今禾根本不敢去，他跟活吕崇站在这一样，“他刚才，在笑”，她提醒陆晏乔，这件诡异的事。


    陆晏乔轻轻拍着许今禾的后背，揉她的发顶，“胡撸胡撸毛儿，吓不着。”


    “你可以把他当吕崇”，陆晏乔说，“他就是吕崇，是人当然会笑。”


    许今禾被这超认知的事整的，一点睡意也没了，她才意识到，家里的岁月静好，只是她太盲目了，她以为陆晏乔成道德标兵了，没成想却在偷偷搞事。


    “你不觉得，这件事太违背常理吗”，许今禾从陆晏乔怀里挣出来，与吕崇保持一段距离问道。


    陆晏乔疑惑，“会吗，你不觉得，原来的吕崇扰人吗？”


    她疑惑的表情不似作假，她是真没意识到，这样做是不对的，让一个人消失，造一个人去代替他有什么问题。


    “这违法”，许今禾严肃道，“杀。人违法！”她有点崩溃，陆晏乔的底色就与她不同，说到底两个人三观就不同。


    这一点上，陆晏乔没三观，她也很纳闷，既然吕崇是男主，有世界气运，那她重新做个人，替换他，有什么错。


    她抢不了吕崇的气运，那做个吕崇去抢，更何况，“我没杀人，我只是替换。”


    “对他家人来说，吕崇还在，对公司、对社会来说，吕崇都在，不会对任何人产生影响”，陆晏乔眨了眨眼，停顿了下。


    对她来说，主角没了，她就不是反派了，许今禾所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她可以操控吕崇，当新主角。这句话，陆晏乔咽下没说，她假装不知道许今禾的秘密。


    许今禾的反应，与陆晏乔想象的不同，她继续为原来的吕崇据理力争，“那他呢，他死了怎么会没影响？”


    “他人没了，就更没影响了”，陆晏乔补充道，“你要是担心不好处理，我用激光射成粉，不会污染环境。”


    许今禾：……无言以为，“把人弄没，这个行为就是违法啊”，她几乎无力跟陆晏乔解释。


    陆晏乔还试图说服她，让她能接受，“今禾你看，你对活着的定义，是灵魂、肉。体、社会关系，三者总和，对吗？”


    她语气放软，循循善诱，许今禾怕真被她说服，警惕回答，“是的，三者都在，才叫活人。”


    “灵魂是肉眼不可见的，寄存在名为人类的躯体上”，陆晏乔说，“这种说法你可以接受吗？”


    “是”，许今禾依旧警惕。


    陆晏乔让2号做自我介绍，他说着从小的生活经历，亲人朋友及公司规划，“他是躯体，对吧，他可以完美套用吕崇的社会关系。”


    “至于灵魂”，陆晏乔的手在空中一抓，“吕崇的灵魂在我手里”，说罢往2号身上随意一甩，“现在，灵魂在他身上了，他就是新吕崇了，对吧。”


    对什么对！“别用你那鬼逻辑糊弄我”，许今禾脾气上来，说话挺横，“你还能抓人灵魂啊，真新鲜了。”


    陆晏乔，“我抓的就是，你看不到，不能说我没抓住。”


    许今禾不想跟她这反派纠缠逻辑，缠一夜也讨论不出她抓住人家魂没，“他是做出来的第一个？”


    她心里没底，不知道陆晏乔之前折腾过这些没，把别人替换掉，得确认下。


    “怎么可能”，陆晏乔奇怪道，“他哪配当第一个。”


    许今禾好奇，“那谁是？”


    陆晏乔目光扫过她的耳垂，垂眸不说话，她不说，吕崇则为许今禾回答，“主人，我是2号。”


    “他好诡异”，许今禾悄声跟陆晏乔说，显然也不由得把他当人了，背着他说悄悄话。


    陆晏乔让吕崇先回负二层，许今禾连忙道，“让他别出来了，永远关机在地下室。”


    “今禾，你很在意吕崇”，陆晏乔问，“还是说，在你这里，他们两个是不同的。”


    你也会被男主气运影响吗。


    看许今禾没回答，陆晏乔又问，“你在意他的灵魂还是躯体？”


    许今禾：……他爹的。


    这个吕崇是2号，也不知道1号是哪个倒霉蛋，有没有被替换掉，许今禾好奇也不敢问，生怕陆晏乔又追着问。


    第64章 赛博女娲


    “今禾，你很在意吕崇？”


    “你在意他的灵魂还是躯体？”


    许今禾既不在意吕崇的躯体，也不在意他的灵魂，如果他不是男主，许今禾根本不想有任何关注。


    但是她不想回答陆晏乔，因为这个漂亮反派，太会诡辩了。稍有不慎，就会被她绕进去。


    许今禾不理陆晏乔，陆晏乔默默捡起碎掉的镯子，余光觑着许今禾的表情。


    事情乍然暴露在许今禾面前，陆晏乔却坦荡，她没准备瞒着许今禾，只是没想这么快，吓了她一跳。


    在许今禾的强烈要求下，002号暂时被封锁在负二层，“一想到地下室有个人，我心里就毛毛的”，许今禾心跳还是很快。


    闻言，陆晏乔的表情更奇怪了，相处这么久，许今禾已然非常了解她，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有问题，“千万不要说，地下室还有其他人。”


    陆晏乔理所当然道，“他是002号，那自然有1和3号”，以及后续还会有更多。


    许今禾这下彻底沉默了，真是好样的，在她眼皮底下，造了一堆人。


    合着她在外面上学，陆晏乔在家当赛博女娲，造电子人。


    因为这个事，许今禾的出海计划暂时搁置，她的平安镯碎了，这是大事，陆晏乔不准她出海，她怕这是不好的预兆。


    全然忘记，当初她觉得陆叶澜迷信，信命格信镯子保平安这种荒诞言论。


    她找知言意，要请新的护身符，偏偏知言意联系不到，手机号码拨通，一直不在服务区，她又让人去图南观找人，观门紧闭。找到驴肉火烧店，店员说她云游去了。


    这下陆晏乔开始神神叨叨，哪也不去，什么缺德点子也不想了，就在家守着许今禾。


    这倒也遂了许今禾的意，经过002的冲击，她没心思出远门玩，刚好她要盯着陆晏乔，两人就这样互相提防。


    “你防我出门，我防你搞事”，许今禾带了点笑意，调侃道，“像豪门婚后三十年，两口子八百个心眼，防着对方，没有感情，全是算计。”


    “有感情”，陆晏乔只否认这一句，前面的她默认同意。


    许今禾抬眸看了陆晏乔一眼，她眼下有淡淡青色，有些困倦的样子，没再说话。


    这几日，她常常这样，说着话就会望向陆晏乔发呆，目光似乎透过她，在看向更远的地方，藏着深重的悲伤。


    她有心事，陆晏乔却不敢问，必定与她相关，与那个不合时宜出现的002号有关。


    许今禾做了很多噩梦，夜里是漫长难醒的，打盹也是碎片化的噩梦，她躲在陆晏乔怀里也无济于事。


    她总觉得后背空荡荡的，是难以描述的不安，甚至她把床挪到墙边，后背抵着墙，再钻进陆晏乔怀里，周身全被环住，仍是心中不宁。


    又陷入一段绝望的梦里，她眼看着陆叶澜出事，在这个庄园里，人一个个被赶走，最后走的是陈谕，她不愿意走，几乎是被陆晏乔驱逐的。


    偌大的庄园，最终只有陆晏乔一个活人，她颓唐地坐在轮椅上，手指夹着烟垂在那，神色恹恹看向天。


    天上盘旋着无人战机，轰鸣声震耳，陆晏乔的头发被风吹扬，而她身后，是望不到头的机械队伍。


    她只身坐在机器人队伍里，却比这些机械，显得更加冷血无情。


    庄园的防御系统开着，在超高能量的防护罩笼罩下，没有一个活物能进来，许今禾以上帝视角，看到吕崇在外喊话。


    他让陆晏乔放弃抵抗，让她不要执迷不悟，整个庄园外，全被正规队伍包围，许今禾只能看着，心提到嗓子眼。


    分明是焦灼的对战时刻，陆晏乔却没抬一下眼，坐上车子便离开庄园，在所有人的目光锁定下，旁若无人驶离。


    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他们都见识过了无人机激光武器的力量，吕崇继续口炮输出，“你母亲既已去世，你现在投降还有机会，我们会安顿好她的后事。”


    许今禾梦里的视角，追随着陆晏乔，那是她从未在陆晏乔脸上见过的表情，是纯粹到极致的冷漠与蔑视。


    陆晏乔去接陆叶澜的骨灰，世界意志要让反派有个凄惨的结局，而陆晏乔直接跟世界单挑开战。


    她抱着骨灰盒，操纵车子一路上山，到达山顶猛然加速冲向悬崖，许今禾看着她冷静的皮下，一股疯劲在燃烧，恶意汹涌。


    在陆晏乔车祸的同一时间，机器人暴起，无人机扫。射，许今禾看到了惨烈的世界末日，世界意志坍塌。


    “不”，短促的惊呼，许今禾唰地睁开眼睛，她薄薄的眼皮通红一片，鼻梁带着鼻尖，都泛着红。


    “做噩梦了吗”，陆晏乔坐起身，去摸她的头。


    梦里那张脸，出现在眼前，混沌中许今禾难以抽离，好似陆晏乔还是冷漠疯狂的，末日之景历历在目，许今禾下意识瑟缩躲避。


    陆晏乔的手顿了下，接着好似什么也未察觉般，揉了揉许今禾的头顶，“没事的，今禾。”


    “我在这”，陆晏乔温声哄着，她下巴抵在许今禾肩膀，轻轻环住她，“不怕不怕，姐姐在。”


    许今禾惊魂未定，她一把回抱住陆晏乔，用力地箍住她，把陆晏乔肩膀勒得发痛，“不要那样，你不要想不开。”


    “不一样了，你要想想我，还有我呢啊”，许今禾说的乱七八糟，没头没尾的。


    陆晏乔一下下拍着安抚她，没问许今禾做了什么噩梦，不论许今禾说什么，她只管一股脑答应。


    后半夜，许今禾不想睡了，她不敢闭眼睛。


    “我要去负二”，许今禾坐起身，不等陆晏乔便下床，她现在就要知道，除了002号，陆晏乔还做了些什么。


    陆晏乔并不阻拦，她跟在许今禾身后，陪她一起去实验室，随着电梯下行，许今禾心里更乱。


    这些机器人，是陆晏乔自保的手段，如果没有这些，陆晏乔没办法与吕崇对抗，可也正是因为这些，陆晏乔最终成了毁灭世界的反派。


    许今禾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没有立场让陆晏乔销毁，但也害怕她落得梦里的下场。


    衣角被拽住，许今禾一顿，陆晏乔转而抓住她的手，“高考成绩快出来了吧”，她说，“专业想好了吗？”


    许今禾脑子里发愁的是拯救反派和世界，陆晏乔突然问这么务实的问题，瞬间把她拉回现实，思路卡壳一下，“学校和专业是想好了。”


    “还不知道考什么样，分数够不够呢”，许今禾没底气道。


    陆晏乔顺势把她抱怀里，跟她一起坐轮椅代步，“对嘛，这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


    许今禾停下，正色道，“如果，有一天你醒来，预知了未来，知道自己的结局，你会怎么样？”


    “我会跟你分享”，陆晏乔应道，“然后我们继续散步聊天。”


    “你不在意结局好坏吗”，许今禾问道。


    陆晏乔想了下，她揣着答案回答问题，因此说得格外潇洒，“我们都是来体验一遭，就当游乐场玩一趟，结局反正都要死的，哪有好坏呢。”


    许今禾垂眸沉思，没再提问，直到她看见了两个并排的能量舱，“里面是吕崇吗？”


    陆晏乔点头，许今禾问，“另一个里，是谁？”


    “你觉得呢”，陆晏乔说，“他是003号。”


    许今禾心里有个名字，“吕承钧”，果然，陆晏乔点了点头。


    “你哪有时间搞的”，许今禾说出疑惑，她见过2号，与真人无异，这需要下很多功夫。


    她上学的时间就那么多，后面陆晏乔还去陪读，她哪有那么多时间，搞这两个人。


    “我怎么会亲自做他们”，陆晏乔讶异道，“核心程序我做，剩下的交给机器人。”


    真的很离谱，许今禾想，有生之年她竟然见到人造“人”造“人”，用机器人造伪人，“真不愧是你啊。”


    继续往里走，许今禾看到一间实验室，单独放了一个舱，并且外观看上去要精致高端很多，甚至流光白的舱体泛着淡粉色荧光。


    许今禾心头一跳，这么明显的差别对待，“这里面不会是陈谕吧？”


    陆晏乔终于还是对身边人下手了么，许今禾担心看到的是她认识的人，那冲击就太大了。


    “怎么可能”，陆晏乔比她还激动，要不是瘸着，她都要跳起来，“你可别误会！”


    舱门打开，许今禾满是好奇，舱里的人缓缓睁眼，许今禾向后退了几步，一个趔趄，甩开陆晏乔的手。


    这件事荒诞到，许今禾以为她噩梦还没醒，她像照镜子一样，跟舱里的人对视。


    “主人，您好，001号待命。”


    “她是1号，从头到脚全是我自己做的”，陆晏乔的声音好像隔着什么，许今禾听到了，却听不懂一样，“第一个当然要做你。”


    她怎么会用这么理所应当的语气，说出做出一个“她”这种话，许今禾浑身血液都褪去般，手脚冰冷。


    001号出舱，站在陆晏乔旁边，她已经很成熟了，比吕崇更真实，甚至比此刻的许今禾本人更灵动，她握住轮椅扶手，甚至理了理陆晏乔的头发。


    她们在一块，动作那么熟练自然，调试的完全社会化了，许今禾心比手更凉，只觉得这一幕刺眼。


    如果是噩梦，许今禾希望快点醒，她听到自己声音发颤，“我也是可以被替代的，对吗？”


    第65章 哭泣的美丽犟驴


    愤怒委屈交织，许今禾气得眼尾皮肤红了一片。


    陆晏乔没想到许今禾是这样的反应，意识到问题不对劲，她连忙解释，“不是，我从未这样想过，你当然不可替代。”


    说话间，陆晏乔赶紧关了001号，“她”立在原地待机，阖上眼没有了人类的表情，瞧得出有机器人的模样。


    许今禾气极，表情反而越发平静，甚至笑出来，“好，我知道了。”


    她不欲与陆晏乔多说，连争论也没有，陆晏乔这才知道慌了，去拉许今禾的手，反被她侧身躲开。


    “今禾”，陆晏乔仰头看她，冷静不再，脸上露出惶然焦急的神色，“我没想过的”，她又去拉许今禾。


    偏偏机器人1号被她这个称呼唤醒，睁眼应道，“在呢，主人。”


    许今禾本已顿住的步子，不再犹豫，径直往电梯走去，陆晏乔急急赶上，倾身抓住许今禾的手腕，她不说话，只是执拗地，抓住许今禾的手腕不松。


    许今禾停步，低头看她，甚至语气算得上温柔，“别闹了，陆晏乔。”


    她哄孩子似的语调，带着些让人沉迷的宠溺无奈，但陆晏乔知道，她们的关系危险了。


    “既然有她在，那我先走了”，许今禾冷淡，却用力地甩开她的手，可她的眼眶红了一圈，瞳仁湿润润的，用力蓄着一汪水。


    陆晏乔不依，也不敢放她走，她有预感，如果许今禾今天这样走了，她们再也没有她想象中的以后了。


    “你不准走”，陆晏乔手指紧紧抠着扶手，她此刻只想把许今禾留在身边，不择手段，锁定电梯，让待机的机器人启动，挡在许今禾的前面。


    “我是不会让你走的”，陆晏乔口气很硬，却连许今禾的名字也不敢叫，生怕1号又回应一声，就彻底完了。


    一条庞大的机械臂，拦在许今禾面前，她错愕一瞬，略微低头，似乎没想到，陆晏乔会这样耍赖，将这种招数，用在她身上。


    原想跟陆晏乔说清楚，转头却看到她眼睛通红，泪珠挂在下巴那，语气依旧横得要命，“你不能离开我”，一脸的偏执占有欲。


    却又哭了一脸泪，许今禾轻轻叹气，“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啊”，她都被人替代了，都没哭没闹，反倒是陆晏乔这个始作俑者，眼泪碌碌淌。


    陆晏乔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哭了，她也不管，就顶着那双红眼睛，死死地盯着许今禾。


    “我肯定会离开的”，许今禾开口，“成年后搬走，这是早就计划好的，只是因为一些事耽误了。”


    “因为什么耽误了”，陆晏乔心知肚明，步步紧逼不给许今禾喘息的机会，“因为你不放心我，你担心我。”


    “你舍不得我”，陆晏乔笃定道，而她眼神里却没多少底气的。


    她像一头美丽的哭泣犟驴，睫毛湿成一簇簇的向上弯翘着，衬得瞳仁更亮，嘴上有多自信，表情就有多可怜。


    1号已经被唤醒了，陆晏乔的轮椅往前移动，她便上前握住扶手推着，十分乖顺懂事，她站在陆晏乔身后，对许今禾浅笑。


    这是她被设定的程序，对许今禾友好，服从于她，而此刻却让这个画面，更加讽刺，她们一前一后，像是一拨的，许今禾独自站在对立面。


    心脏鼓起酸涩的泡泡，一个个破开，淌出一股股的酸水往四肢蔓延，许今禾喉咙堵得发疼，“我说过，我做的一些梦吧。”


    “那些都是真实的，我从另一个世界来，而这里，是一本书”，许今禾想过无数次暴露的场景，她怕吓到陆晏乔，她想过，她会铺垫很多，让陆晏乔好接受一点。


    没想到以这么狼狈的方式脱口而出，许今禾继续道，“我是穿书过来的外来人，这里对我而言，才是假的。”


    陆晏乔早已知道她这个秘密，此刻怔怔的问，“我呢？”


    许今禾敛眸，不再看她和她身后的“许今禾”，梗着嗓子，“书里，自然会有角色”，声音已经在颤了。


    言下之意，这里所有的人，对她来说只是虚拟的人物角色，她玩了场沉浸式剧本杀。


    既然如此，何谈舍不得。


    陆晏乔只觉一颗心被反复碾压践踏，一瞬间心口疼得她呼吸不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陆晏乔轮椅上前逼近，“你怎么知道，你原来的世界就是真的？”


    “林衔月是真的，我陆晏乔就是假的？”陆晏乔已经气疯了，许今禾说她是角色，不承认舍不得她，“她是姐姐，我就不是？”


    许今禾：……怎么又把林衔月扯出来了，这跟人家有什么关系。


    “你这是在无理取闹”，许今禾忍着情绪，冷静地指出来。


    陆晏乔冷哼，“林衔月就不会无理取闹，就我会是不是，就我是反派，所以你要离开我，是不是。”


    许今禾怔住，略过林衔月的话题，问道，“你知道？”


    陆晏乔又是一个冷哼，“我是反派，什么不知道。”


    都是叫“姐姐”，凭什么有林衔月的那个世界，她就觉得是真的，这里就是假的，这不公平。陆晏乔理智风度全无，她现在自知在机器人的事上理亏，就胡扯起来，有意惹许今禾跟她说话，让她把生气的情绪发泄出来。


    可别真的不理她。


    “你喜欢看小说，三千世界，真真假假”，陆晏乔说，“你怎么知道，你的那个世界不是其中一本书呢？”


    “司命在天上就写书，人间就是一本书”，陆晏乔不依不饶的，“或许你不是穿书，是跳转到另一个世界，只是恰好跟你看的一本小说设定相同。”


    “其实，我也不是反派”，陆晏乔语气弱下来，“我这么柔弱残疾，能干什么坏事。”


    许今禾想回房间冷静一下，而不是跟她在地库扯这些，梦中的种种不安，在看到这些仿生机器人时，反而落定了，好像是悬在头上的剑，终究落了下来。


    陆晏乔果然是坏东西，歪理一堆。一直担心的结局，真正眼看着要发生，却不那么惴惴，反正她会离开，独立于陆家之外，好好挣钱攒钱，等以后陆家破产，接陆女士和陆晏乔躲起来，逃离故事主线。


    看许今禾不说话，陆晏乔以为说动她了，于是上前，“你是你，她是她，她只是个无聊的摆件，怎么能跟你比。”


    陆晏乔的轮椅已经推至面前，许今禾照镜子似的，看着面前的仿生人，1号与她对视，眼神温温柔柔的，许今禾一阵恶寒，手臂起了层鸡皮疙瘩。


    “当时，你在学校交新朋友，我在家无聊给自己做了个朋友”，陆晏乔解释造1号的初衷。


    那股滞涩的感觉又来了，许今禾心里酸的发苦，她看着1号短暂的出神，因为她交了新朋友，所以陆晏乔造了个她，当朋友。


    她上学不在家时，“她”代替她，当陆晏乔的朋友，许今禾觉得好笑，她太高估自己在陆晏乔心中的地位了。


    只要陆晏乔想，她可以造出无数个她，只要输入指令，就会有无数个“许今禾”陪伴她。


    许今禾冷冷地看着陆晏乔，逐字逐句问，“你对生命的定义是什么？”


    “躯体，灵魂，社会关系的总和”，并不等陆晏乔回答，许今禾说着，在自己身上虚虚抓了一把，随手往1号身上一甩。


    “好了，灵魂也给她了，她现在是许今禾”，许今禾扭头，不管横在前面的机械臂，“我走了。”


    陆晏乔害怕了，甚至有些无措，哀哀地叫“许今禾。”


    身后的机器人1号又应，“在呢。”


    陆晏乔：……。


    “今禾”这两个字是唤醒指令，只要听到含这个名字的，她就是唤醒状态。


    许今禾要走，机器人去拦，许今禾偏头睨一眼，“滚下去”，她的指令，同样是有用的，电梯也有最高权限，这些并不能真的拦住她。


    陆晏乔不敢再做什么动作，眼看着她头也不回的上楼。


    回到房间，将门反锁，许今禾尝尝呼出一口气，才抬手抹眼睛，她真是要被陆晏乔气死了。


    委屈中，还有一种类似于嫉妒吃醋的情绪在疯长，许今禾心乱如麻，并没有分辨出来，她咬着嘴唇，就想赶紧出去兼职挣钱。


    躺在床上，许今禾把头蒙在空调被里，看手机分散注意力，才发现群里她们几个发了不少消息。


    夏栖出国交换过两天回来，在群里@许今禾，问她什么时候出海，带她们去海钓。


    许今禾气鼓鼓的，哪还有出海玩的心思，她只想挣钱，以后收留这个一心搞事的漂亮犟驴。


    [不好意思，姐姐们，计划有变，我想出去兼职了]，出尔反尔，许今禾愧疚，在后面跟了好几个道歉讨好的表情包。


    她们几个人关心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许今禾没有细说，只说成年了想独立，不好一直住在这里。


    话头到这里，很快被岔走了，她们都知道许今禾被收养的，别人家再好，终究是寄人篱下，以为她受了委屈。


    [这涉及到我的专业领域了]，林听在群里回复，她平时都保持沉默，在群里也不多说话，这会也想换个话题，有意活跃气氛。


    [传单跑腿服务员，外卖家教搬运工]，林听估计是打字不方便，她发了条语音，“或者其他兼职，今禾想干哪个，我都有群”，背景音里是吵嚷的喝酒划拳声，听着像在夜市。


    如果不是陆晏乔这事，许今禾都睡了一觉了，这会听到林听还在忙，心里有些触动，林听真的是个很好的女生，她努力的生活，许今禾有些自愧不如。


    从穿书过来，就想着自力更生，却一日日沉湎于陆晏乔的温柔乡里，用陆女士给她发了工资，不能同时打两份工说服自己，其实只要跟陆女士申请，她应当是同意的，而她却一次没尝试过。


    第66章 “不允许吗？”


    陆晏乔误人，许今禾得出结论。于是给林听回复，“可以介绍服务员类的给我吗”，吃苦许今禾不怕，但她有点路痴，外卖跟跑腿恐怕不行。


    许今禾带着身份证，一大早就出门了，庄园在地图上没有收录，她让司机送自己出门。


    兼职的事跟陆女士和陈谕汇报了，唯独不理陆晏乔。


    许今禾出门面试了一家奶茶店，她只能做暑期兼职，工资日结120一天，店长简单面试，问了几个问题，就让她去办健康证明，可以直接上岗。


    [好顺利]，许今禾打车去**明，路上在群里发，[店长说证明办好，下午就可以上班]


    林闲月电话打过来，嘱*咐许今禾要看清楚用工合同，“签字之前先拍给我看下，别急。”


    一路说着话，许今禾自己去抽血办了健康证，回来路上，她情绪稍微平静些，看林闲月好像不忙，有时间闲聊，便开口嘟囔了一句，“我跟陆晏乔吵架了”，说罢抿着嘴，不吭声了。


    摆明是心里还憋着气，想跟人说说，缓解下憋屈，又想让人开口问她。


    她的性子林闲月了解，不是会主动跟人爆发争吵的，“陆晏乔惹你生气了？”


    “她没惹我”，许今禾声音小小的，“但我确实生气。”


    “但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不用别人劝什么，话给许今禾一个人说了。


    “那是什么情况”，林闲月都要给她逗笑了，她问，“你们还能吵起来啊？”


    许今禾隐藏了机器人的事，只说陆晏乔瞒着她，做了很危险很过分的事，“她还不觉得自己不对！”


    林闲月知道个大概，“所以你赌气，出来找兼职。”


    “我本来就要出来工作的”，许今禾在车后座，低着头抠裤子，出来时的高涨情绪已经退下，她在想陆晏乔这会，在家里做什么。


    “我得自力更生”，许今禾的声音低落起来，“她没办法一直养我。”


    她声音软软的，听着很乖，林闲月问她在哪上班，她也老老实实报了地址-


    陆晏乔好久没抽过烟，倒不是许今禾让她戒的，只是她不想让许今禾闻到这股味。


    负二层实验室里，陆晏乔靠在轮椅上，手肘抵在扶手，指间虚虚地夹着一支烟。


    抬手将过滤嘴叼在唇间，陆晏乔百无聊赖，许今禾不在家，她确实感到无聊，甚至无法理解当初制造机器人时的自己。


    这是陆晏乔第一次，尝到类似于反思与后悔的情绪，她是疯了吗，有许今禾还不够，竟然要做个劣版的机械在这里。


    可是那个时候，许今禾交了新的朋友，她也只是给自己造个朋友，这应该也没错；可是这惹得许今禾那么生气，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


    无聊、怠倦，心里空荡荡的，陆晏乔反复刷许今禾的朋友圈，她们的聊天记录，还停在陆晏乔发的，[小禾苗，别生我的气。]


    许今禾没回复，显然还气着，陆晏乔拍了拍许今禾的头像，她被许今禾冷落了，吵架归吵架，怎么还冷暴力啊。


    001号已经被陆晏乔调成休眠模式，她到负二层，原本是想销毁，一看到跟许今禾完全一样的脸，她又下不去手，干脆锁起来不看，等着许今禾处置。


    第无数次刷新，陆晏乔看到许今禾朋友圈发了张照片，是跟朋友们的合照，她举着手机，笑得眼睛都弯了，脸上没有一丝阴霾。


    连她带给她的不高兴，也看不到了，她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很轻易能获得好感，总是不缺朋友。陆晏乔在她心里的位置，好像很容易就会被别人取代。


    陆晏乔甚至希望，许今禾现在还是生气的，至少那是因为她，而不是像现在，完全不需要她，在她身上没有她存在的痕迹。


    烟蒂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陆晏乔手指用力到发白，紧紧握着已经黑屏的手机，手机被她大力握电源键已经关机，陆晏乔瞥开视线，一口浊气堵在心口。


    太阳的光，照在了别处。


    陆晏乔自然不甘心，也不允许。


    而更让陆晏乔担心的是，许今禾的大学志愿。


    许今禾的成绩前两天就出来了，结果在她们一块查成绩的前一晚，发生了“人造人事变”。


    跟惊悚的电子女娲造人相比，高考出成绩这件事，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许今禾填志愿选专业，都没有依赖陆晏乔，她好像真的长大了，会为自己规划未来。


    眼看着网上填志愿的日子一点点逼近，陆晏乔每天能发许多条消息，她算了下，平均大概六七条，许今禾会回一条。


    [今天也是被冷落的晏晏吗？]


    许今禾没回，她就继续发，[冷暴力也没关系的。]


    手机放在柜子里，许今禾正在顾客装奶茶，听到振动声，猜测是陆晏乔在单向输出。


    这会有人在排队取奶茶，许今禾没时间理会手机，只能任由它隔几秒钟振动一下。


    “你手机在响”，店长用手肘碰了碰许今禾，提醒道。


    许今禾有点脸热，歉意道，“不好意思，我这就静音。”


    店长反而接下她手里的活，“我是提醒你看哦，应该是有事找你”，她很友好，但又有些违和，像是克制着不让许今禾看出她超乎寻常的友好。


    正在忙着，店长这样说，许今禾也没好意思真的去看，倒是店长又催了两次，等排队的一波人离开，许今禾摸出手机，看陆晏乔的消息。


    许今禾低头看手机，余光看到从早上就坐在店门侧长椅上的两人，再加上店长的格外照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愧是陆总，眼线真多]，许今禾发了句阴阳怪气的话，门口的两人惹眼，一脸冷酷狠厉，昨天还不远不近的，在店附近转，今天就堂而皇之的坐在门口，店长也不怕影响生意。


    他们看着面生，但气质很明显，许今禾猜是保镖。她兼职一天一百二，不够保镖工资的零头，这工打得赔本。


    陆晏乔显示正在输入中，许今禾等了会，也没见她发内容来，是准备不承认不否认了。


    [这位新时代的女娲娘娘，您不觉得夸张吗]，许今禾继续阴阳，她低头看手机打字飞快，发出去便把手机揣围裙兜里，给新顾客做饮品。


    过了会，手机振动，陆晏乔回道：“平安镯碎了，我不放心。”


    那晚磕碎的平安镯，始终让陆晏乔难心安，一切都像无形的齿轮转动，推着她们往既定的线上发展。先是许今禾受惊，镯子碎掉，接着她噩梦不断，一桩未平，又看到1号机器人。


    梦中的恐慌尚未消退，又被当头一击，她只会更想远离。陆晏乔的担心不无道理，许今禾很快要填志愿，万一她要去外地读大学，正好借此跑得远远的。


    填志愿那天，陆晏乔让陈谕陪着去学校的，她怕把许今禾惹跑，因此格外消停。


    事情比陆晏乔想得顺利，许今禾报的本地一所中医药大学，中西医临床专业，按照往年排名，她分数是没问题的。


    但是有点过于顺利，陆晏乔清楚，许今禾明确说她要离开，她已经拟定好了计划。


    果然，临近报道的一天晚上，许今禾竟抱着枕头，进了陆晏乔的房间。


    “不允许吗？”许今禾很自如地推门进来，陆晏乔坐在屏幕前，呆了一瞬，反应过来立刻摁灭指尖的烟。


    陆晏乔心怦怦跳，多奇怪，明明什么也没发生，许今禾只是回来睡觉，和以前平常的晚上一样。


    她坐在轮椅上呆呆的，头发随意挽着，屏幕的蓝光映在侧脸，像海中的冰川，“今禾。”


    “我没收拾”，陆晏乔接过许今禾的枕头，去拉她的手，这次许今禾没躲，一个晃神的功夫，便被陆晏乔牢牢握在手心。


    久违的共同躺在床上，许今禾也怀念，她趴在陆晏乔颈侧，用力吸了口气，“我们聊聊好吗，陆晏乔。”


    陆晏乔心里一紧，这不是好预兆，她不想聊，可也不想逃，此刻的温情她舍不得打破，“我会改的”，陆晏乔听到自己这样说。


    她自己也不知，这句话中有几分真，她又能改几分，只是卑劣地做出保证，想要阻止许今禾说出残忍的话。


    许今禾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她太想掩饰，过于想表现真诚，却显得假了，这不是真实的陆晏乔。


    她们三观不同，这是注定的，许今禾没办法要求陆晏乔完全达到她的要求，同样她也不会做到，完全如陆晏乔的愿。她们本就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许今禾明白这一点，并不强求。


    “我准备住校”，许今禾依旧遮着陆晏乔的眼睛，轻声道，“开学就搬出去了”，她不敢看陆晏乔的眼睛。


    陆晏乔但凡流露出一点受伤，她就会舍不得，许今禾干脆狠下心来，“我已经决定了。”


    “我会改的！”陆晏乔一把抓住许今禾的手，露出泛红的眼睛，“我说了，我会改的！”


    “你不能放弃我”，陆晏乔提高声音，喊了一声，眼眶一下也跟着红了，又低声哀求般，“别放弃我。”


    “我会改的，真的。”手指被陆晏乔抓得发痛，许今禾看着她的眼睛，这次是真诚的。


    第67章 摔倒


    明明已经做了十足的心里准备，仍是为陆晏乔红着眼睛哀求的模样所动摇。


    “我们要有一个是冷静的”，许今禾心里皱皱紧紧的，这句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陆晏乔完全冷静不了，这些天始终悬着的、觉得会有不好事情发生的预感，此刻落到实处，“我不要。”


    她抓住许今禾的手，又去拦她，把人摁在怀里，不让那张可恶的嘴再说出可恶的话。


    “你太无情了”，陆晏乔先发制人，指责起来，“我不冷静。”


    许今禾的鼻子都压扁了，紧贴着陆晏乔的胸前，说不了话，只能“呜呜”地挣扎。


    “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万一我腿疼呢，万一我生病呢，万一我发疯呢！”


    她把许今禾按得说不了话，自己一个人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我一个人在庄园，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好好好，陈谕跟庄园里那么多人，都成摆设了，这庄园里旁人都不算人，就她一个人了。


    许今禾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脸憋得通红，大口喘着粗气，“陈谕难道是狱友吗”，偌大的庄园到她嘴里成坐牢了。


    “万一我想你呢？”陆晏乔卸了力气，不再挟制住许今禾，呢喃般的，“我想你怎么办啊。”


    卧室里有短暂的沉默，许今禾的理智与冲动在拉扯，学校其实不算远，她之前读高中，也要两个小时车程。


    “跟高中差不多远，在一个区”，许今禾说，“我会经常回来。”


    “你想我发消息告诉我，我就会回来”，许今禾轻声哄到。


    陆晏乔嘴唇简直是抿成直直一条线，她十分不愿意，“可是你不会天天回来”，可是我会天天想你。


    “天天回来就不叫住校啦”，许今禾故意让语气轻松一点，“我们随时打视频。”


    “上大学都要住校的”，许今禾说，“她们都住的。”


    她又提她的朋友们，她们占据了许今禾好多关注，许今禾把她丢在家里，却跟她们笑着合照。气上加气，“她们家里又没残疾人”，陆晏乔口不择言。


    “别这样说自己”，许今禾摇了摇陆晏乔的手臂，想跟她好好沟通。


    陆晏乔却掀开被子，掌心撑着床，拖着下半身做起来，“你忘记我是个瘫子吗？”


    她故意说这样诛心的话，许今禾眼睛定了定，将被子盖好，也坐起来，主动依偎在陆晏乔怀里，“别这样，姐姐。”


    她叫姐姐，陆晏乔本不想再说让她难过的话，可她也真怕许今禾搬走，“我跟她们不一样，你不能和她们比。”


    “你拖家带口的”，陆晏乔道，“要有这个意识”，竟是反过来怪许今禾。


    软的硬的都没用，陆晏乔缠人得紧，她太抗拒许今禾搬走，无论什么样的说法，只要中心意思是住校，她就不愿意。


    许今禾叹了口气，她有点动摇，却不敢放任自己随心做决定，跟陆晏乔说了她的真实想法：“我想给我们，留条退路。”


    “如果最坏的结果出现，我希望我能有力量接住你”，许今禾坦诚道。


    这晚的交谈，并未谈出什么结果，许今禾下定决心要住校，陆晏乔彻底不装了，就是不听，就是缠人耍赖。


    接下来，陆晏乔轮椅上毯子也不盖了，皮贴骨的双腿在裤管里显得空荡荡，赤脚穿着拖鞋，脚踝瘦骨伶仃。上衣穿着宽松的白衬衣，领口敞到第二颗扣子，松松垮垮的散着。


    漂亮是依旧的，却也过于瘦了，她一点不遮不掩，用事实说话，在许今禾面前晃，告诉她：看吧，我说了我是残疾人。


    报道前两天，许今禾的兼职不再干了，店长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终于把她送走了。


    陆晏乔就这幅脆弱易碎的模样，在许今禾眼前出现，她不让许今禾给她按腿针灸，“反正你住校，也没人管我的腿了”，她给出的理由是这个。


    吃饭也不到餐厅吃，许今禾在餐桌吃饭，她夹菜到碗里，端着在会客厅吃，“反正你住校，我也要一个人吃饭。”


    饭后散步这个环节，也不和许今禾一起进行，但她也不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而是要在许今禾面前刷下存在感，在花园里恰好遇到，然后她再转身离开，留给许今禾一个坐轮椅孤零零的背影。


    “反正你住校，我也要习惯一个人散步”，陆晏乔说这句话的频率太高，高到许今禾看她嘴型一动，就上去给她捂住。


    “我只是去上大学”，许今禾说，“不是一去不回了。”


    “这足以证明你动了离开我的念头”，陆晏乔嘴巴被捂着，含含糊糊道。


    陆晏乔对住校这件事的反应，比许今禾预想中的还要大，“你该不会有分离焦虑吧？”


    对此，陆晏乔并不否认，她是反派，反派有再怎么奇怪都是应该的。


    晚上睡前，许今禾倚在床头，时不时点亮手机屏幕，陆晏乔今晚很消停，没发消息给她。


    上次在陆晏乔房间商量住校这件事，没讨论出个结果，许今禾今天没去，给她们各自先习惯一下。


    生物钟到睡觉点了，聊天界面还停留在陆晏乔说-[我洗澡去了]，许今禾回的-[好的]。


    许今禾发了条-[洗好了吗，我准备睡觉，晚安哦]


    等了十来分钟，陆晏乔仍是没有回复，许今禾躺在床上睡不着了，陆晏乔是生气了吗，现在要拒绝交流了吗。


    想着想着，许今禾还是不放心，起身穿上拖鞋开门出去，陆晏乔的门对她不设权限，她一推就开。


    进了房间，就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这个澡洗的时间可不短了，许今禾扬声道，“我进来喽，姐姐，还没洗好吗。”


    没听到陆晏乔的回应，许今禾有点慌，脚下有些急走到浴室门口，“我进来了”，边说着边推开门。


    眼前的一幕，让许今禾心脏骤然一停，轮椅翻在花洒下，轮子被水流冲打，缓慢地转动。


    而陆晏乔，披散着头发，赤。身躺在地上，水漫在她身上，也也无动于衷，看到许今禾进来，她微微抬头，目光冷冷的定住，瞥一眼便扫开。


    她冷漠的，像在看陌生人，许今禾却顾不得许多，她说话都顾不上，一手关花洒，一脚踢开碍事的轮椅，扯过浴巾把陆晏乔遮住。


    “抱住我”，许今禾只说这一句，俯身低头，让陆晏乔抱住她的脖子借力。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许今禾鼓着腮帮，咬牙一口气把陆晏乔抱回床上。


    热水打湿毛巾，许今禾一遍遍耐心的擦陆晏乔的身体，最后用干毛巾裹住她的头发。


    做完这些，许今禾脱下鞋子，跟陆晏乔一起坐在床上，不管陆晏乔冷着的脸，伸手展开空调被，把她们俩裹里面。


    两人保持坐着的姿势，裹得像一个窝窝头，被子里许今禾环住陆晏乔，轻抚她的后背，“没事了，姐姐。”


    陆晏乔沉默了许久，“我知道你来”，从许今禾进门，她就听到了，也听到她喊的声音，混杂在水流声里。


    她听到了，却没有应，许今禾并不介意，“吓坏了吧”。陆晏乔眨眨眼睛，回抱住许今禾，没否认，“是的，我吓坏了”，拥抱渐渐用力。


    陆晏乔抱出来时水淋淋的，床潮了一片，许今禾说，“今晚去我房间睡吧。”


    她起身弯腰抱起陆晏乔，陆晏乔也很熟练的伸手攀住许今禾的脖子。


    把陆晏乔放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许今禾道，“我去推轮椅来，等我。”


    陆晏乔躺在许今禾香香的被窝里，舒服得像飘在云端一般，“不用推，快躺下”，她拍拍身侧的位置。


    轮椅自己开门驶入，水痕已经被自行清洁过，停在陆晏乔那侧的床头。


    许今禾看着这智能的轮椅，神色莫名，是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很智能，尤其是陆晏乔离不开的轮椅，更是功能多到夸张。


    而这个超智能的轮椅，今天在浴室却发生了侧翻，这种不应该出现的事情。许今禾嘴唇抿了下，躺在陆晏乔身侧。


    “今天没摔疼吧”，许今禾问。


    陆晏乔抬了下胳膊，“这里”，又指了指胯部，“还有这里”，她指了几处，“都摔着了。”


    许今禾一处处揉过，慢慢的，陆晏乔呼吸平稳，许今禾捏了捏她的脸，也一起睡去。


    凌晨两点，许今禾被热醒，身边像一个火炉一样，源源不断地散发热量。陆晏乔体温偏低，一直都是冰冰凉，夏天抱着睡觉最舒服。


    这个温度不对劲，许今禾困意全无，赶紧看陆晏乔的状态，却见她睁着眼睛，眉头蹙着，额上有明显的汗渍。


    时隔多日，陆晏乔又发病了。好在医生们都有经验，一直轮流有住家医生，诊疗室里设备齐全。


    陆晏乔在医疗舱检查，许今禾神色紧绷，在跟杜观山通话，“可能跟这个有关”，她把晚上的事一一交代，怕因为隐瞒耽误治疗。


    “她这个发病触发条件，目前仍未确定”，杜观山声音很稳，让听的人心也能静一点，“当然，也不排除是这个诱因。”


    “别担心，以前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现在相比，已经好很多了。”


    这样安慰的话，并没有安慰到许今禾，她肚子里腾出一股火，如果今晚不淋那么久的水，或许就不会再这个罪。


    如果陆晏乔不故意摔倒，就不会疼得冒冷汗，许今禾生气，但更心疼。她气陆晏乔不爱惜身体。


    第68章 二更滴滴


    后半夜，陆晏乔疼昏过去，等她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


    许今禾在床边守着，陆晏乔看到她在，转过头扯了个笑，脸色又苍白几分。


    陆晏乔许久没有发病，又躺在诊疗室的床上，她自嘲的勾了勾唇，她果然逃不过这个世界的预设轨迹吗，一切还是按照许今禾看到的书中那样结局。


    陆女士海外的公司出了点问题，正在接受联合调查，这种局面她减少跨境行动是最优解，陆晏乔不让陈谕跟她汇报。


    陆晏乔一躺就是一周，许今禾开学报道后，就跟辅导员说明了情况，晚上依旧回庄园住，日子好像又过回去了。


    她往返于学校和庄园，陆晏乔病发躺在床上，仿佛又回到了高中的那段时光。


    她果然舍不得自己，陆晏乔靠在床头，看许今禾换掉窗台的花，她一早捧着束花来，带着清晨的露珠，和以前悠长安稳的日子一样。


    虽然会发病卧床，但是心里有底，不用担心许今禾离开，陆晏乔觉得那是段幸福的回忆。


    “你说你把我当角色”，陆晏乔床头插了支蓝风铃，她抬手戳了戳小花，“是嘴硬吧”，她还是很在意，许今禾说的这句话。


    “你就是会舍不得我”，语气得意又斩钉截铁，陆晏乔眉梢微挑。


    许今禾没反驳，插花的手一顿，扭头没好气的说，“没摔疼，这下有的疼了吧”，陆晏乔听了也不恼，继续自得。


    这次发病持续了一周，等陆晏乔彻底恢复的那天，许今禾如往常一样去上学，只是这次，她背了个双肩包，包里装得鼓囊囊。


    当晚，许今禾没回来，她在操场散步，给陆晏乔打了视频电话。


    “你那边好暗”，陆晏乔先开口，她看着挺平静，脸往屏幕那凑了点，嘟囔道，“看不清你的脸。”


    许今禾看她没不高兴，多少是松了口气，“我在操场呢”，她转成外置摄像头，给陆晏乔看操场，不少同学在跑步，路灯的光线昏黄。


    “我在你房间”，陆晏乔也转过摄像头，给许今禾看她卧室，很快又把摄像头转回来，“房间你熟悉，继续看我。”


    看她精神状态不错，许今禾心情也好些，“嗯，你也看我”，她们隔着屏幕，面对面聊天。


    “这就是大学啊”，陆晏乔感慨一句，“我以为这辈子没机会见大学操场了。”


    这句话说完，两边皆是沉默，她好像又在用苦肉计，这招她百用百灵，许今禾就吃这一套。可她不爱惜身体，就那么躺在浴室地板上，导致发病，这个苦肉计让许今禾还在生气。


    “今晚不回来了吧”，陆晏乔揣着答案问问题，这个点没回家，已经是她们默认。“嗯”，许今禾应道，“今天开始住校。”


    许今禾迫使自己心硬些，她已然十分了解陆晏乔，她太会顺杆爬。不能让陆晏乔的苦肉计屡屡奏效，否则就是在助长她，下次不合她心意，她还会用伤害自己做代价。


    原本许今禾下的决心，是在陆晏乔醒来那天，就回来住宿舍，告诉陆晏乔，这种方式不允许，终究还是不忍心，陆晏乔在诊疗室，她上课都挂着心，更何况晚上不回去照顾。


    针灸、捏腿、按摩等等，只有许今禾亲手做才行，把陆晏乔交在谁手上她都不放心。


    难得的是，陆晏乔并没有很强烈的反应，漆黑的瞳仁此刻平静，深深地望着许今禾，“要想我”，她说，“要担心我。”


    “你不要再做让我担心的事”，许今禾挑明，“我不喜欢心悬着，你好好在家修养，让我踏实，好吗。”


    她哄孩子似的，陆晏乔温柔地笑了，笑意却很浅，她低头敛目藏起心事，再抬头便全无阴霾，“被你发现了。”


    许今禾脸上藏不住事，陆晏乔很容易就看出来，许今禾发现她是故意的了，只是她们都没说破，此刻许今禾提起来，她承认。


    “我会改的”，陆晏乔说，“下次不会了。”


    挂断电话，许今禾将手机揣兜里，在操场走两圈，陆晏乔有些过于平静了，与之前的态度截然不同。


    许今禾不认为她是一夜之间想通了，一定还有其他原因，陆晏乔没说，许今禾没看出来，但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总不能是噩梦做多，太疑神疑鬼吧，许今禾仔细回想刚才视频电话里，陆晏乔的样子，她好像真的只是接受了，许今禾跟其他学生一样住校。


    也可能是刚说住校时，陆晏乔毫无思想准备，经过这几天劝说，让她理解了她的想法，脑袋里胡思乱想着，许今禾不知不觉在操场溜达一圈又一圈。


    另一边，陆晏乔回到诊疗室，她让医生刺激她的下肢，却依旧没有反应，“前段时间能动”，陆晏乔陈述道。


    医生比对各项数据，又对她的腿做了几项测试，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并没有反应，她的腿毫无起色。


    继八岁出事故残疾后，命运又跟陆晏乔开了个玩笑，在她看到希望后，再对她施以痛击。


    命运总爱跟她开玩笑，是在捉弄反派吗，刚发现腿的状态不对时，陆晏乔不止一次这样想。


    在许今禾日日祈祷，堪称虔诚的为她做康复，期待腿朝好的方向变化时，她再次失去知觉，之前的站立，只是恍然一梦。


    世界在作弄她，陆晏乔清楚的认识到了。她躺在浴室的地板上，出神着想到，所谓的世界气运，就是在逼她当反派。


    那晚在浴室摔倒，是苦肉计没错，是她想让许今禾看到的苦肉计。


    所以她漏洞百出，她坦然承认。甚至腿疾复发，也是她预料中的，枯树生根的感觉不再，她的腿又回到以前的状态，陆晏乔有感知。


    没想到这次病发倒挺争气，恰好在当晚，所以人都会猜测，可能是摔倒导致的，许今禾也会这样认为。


    当她苦肉计不爱惜身体，当她腿好不了是自找的，而不是知道，付出那么多，倾入那么多的心血全白费。


    陆晏乔把许今禾留给她泡脚的药包收起来，与其浪费掉，不如好好保管许今禾的心意。


    许今禾满怀希望，却要面对她永远是个残废的事实，并且她还会做出一些可怖的机器人，她如此的不可救药。


    许今禾不会喜欢她了。没人会喜欢她，连她自己也不。


    第69章 抱大腿


    陆晏乔睡不着的时候，会在深夜跨过半个城，到许今禾学校大门外静坐。


    漆黑的车子停在校门口，她不抱任何目的，只是坐在车里，远远地望着宿舍楼，一格格的灯光，她目光久久停在许今禾的那一间。


    学校的布局构造，陆晏乔可能摸得比许今禾更清楚，甚至许今禾的课表，她也完全熟记，这并没有什么用，她只是坐在门外不打扰。


    心中躁郁更甚，陆晏乔点了支烟，她想见许今禾，一支接着一支地抽，车子开了内外风循环仍散不掉烟味，于是，陆晏乔将车窗半开透气。


    一格格的灯光渐渐灭掉，到那些学生们睡觉的时间，许今禾宿舍的灯也关了，陆晏乔一动不动地看着，眼神晦涩，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晏乔说她会改的，这就是她选择的方式，让许今禾做她认为正确的事。


    细长的卷烟抽到末端，陆晏乔将烟头摁灭，仰头长长呼出一口气，目光落在星空车顶，她兀自呢喃，“正确的事”，反派有正确的路吗。


    放在从前，陆晏乔一向不怕跟世界单挑，反派正派这种定位，对她来说也是无稽，但现在许今禾在这个世界里，她那么热爱生活。


    她跟反派走太近，肯定也没好下场，深夜回庄园的路上，陆晏乔想了很多，许今禾想住校，想兼职挣钱给她们留条后来，就让她安稳地住吧。


    不去打扰，少点牵扯，不要让世界气运影响到她。陆晏乔自嘲地想到，反派注定会给人带来晦气。


    许今禾的大学生活异常忙碌，在其他大一新生忙着加入各类社团时，她在林听的带领下，见缝插针的兼职挣钱。


    她对享受大学生活没概念，更不想把时间用在社团活动上，[我现在唯利是图]，许今禾在群里这么评价自己。


    陆晏乔放任她，不代表能看得下去她这么辛苦，有课上课，没课兼职，她把自己绷得太紧。


    “你如果晚上再溜出去当家教，就回来住”，陆晏乔语气很硬，透着股不容拒绝。


    许今禾正在操场散步，跟陆晏乔视频，怕影响到室友，许今禾每晚的固定动作，跟陆晏乔打电话，都是在操场散步时进行，她边散步边往校门口走。


    等挂断电话，她就直接出门，去一个初中托管班，给几个初二学生辅导作业。从八点到十点半，距离她大学也不远，工资和时间都很合适，许今禾还准备继续干下去。


    闻言，许今禾眯了下眼睛，“你监视我？”她凑近屏幕问，面上虚张声势，脚下却真的停下，没敢继续往前走。


    陆晏乔不说话，许今禾原地踱步，“你怎么能监视我！”


    看着屏幕里的那张脸挑了挑眉，许今禾刚点燃了一丝丝的嚣张气焰顿时灭了，果然陆晏乔问，“你的意思是，你不要家不要我，我连看下都不行吗？”


    她说的什么鬼话，许今禾都懒得跟她掰扯监视违法，就听她继续说，“我看你不可以吗，想你也不可以吗。”


    这种情节放在小说里，后续必定是“逃、追、插翅难飞”，放在许今禾跟陆晏乔这，反倒以许今禾哄人结束，“好好好，我没怪你哦。”


    “你不管我，就不能怪我了”，陆晏乔垂下眸子，漂亮又脆弱，谁能忍心责怪。


    没有直接把人带回去，只是隔着屏幕看看她，对于陆晏乔来说，已经是非常克制的结果了，许今禾小声嘀咕了句，“小变态。”


    陆晏乔自然听到了，她并没有反驳，甚至略带骄傲地“哼”了声。


    “晚上还是要去的”，许今禾解释，“答应至少要干满一个月的。”


    “没有提前讲就不去了，她们临时不好找人，而且，我也拿不到工资”，许今禾好说歹说，陆晏乔才算勉强答应，让她干满一个月。


    可算捱到周末，陆晏乔满以为，周五晚上，许今禾就会回来，难为她矜持一次，没有催许今禾，让厨师做了她爱吃的菜和甜品，在家等她。


    等来等去，等到一通视频电话，仍然是熟悉的操场，熟悉的昏黄路灯，刚一接通，许今禾就看到陆晏乔嘴巴微张，好像要说什么，突然呆住把话卡在嘴里忘了说。


    吓得许今禾扭头往身后看，什么也没有，“怎么啦，吓我一跳。”


    陆晏乔不敢置信，她宁愿相信是许今禾记错了时间，特意提醒道，“今天周五。”


    “嗯，有个室友回家了”，许今禾一如往常和她聊天，“周五要早一点去托管班，提前半小时。”


    看她到现在都没意识到，陆晏乔表情落了下来，“我还在家”，她语气也不好起来，“我就没有他们重要吗？”


    “只是提前说好的嘛”，许今禾说，“我明天晚上就回去了。”


    “晚上？”陆晏乔更不能接受，“不应该明天一早就回吗？？”


    许今禾周六还有个兼职，她已经约好了，周六晚上回去要给陆晏乔按腿，周日一整天都在家，许今禾已经安排好了，但是陆晏乔显然不能接受。


    “你没有心”，陆晏乔似真似假的控诉。


    被许今禾哄了好一通，陆晏乔挂断电话，开始思考，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许今禾挣钱挣得家都不要了，这是本末倒置！


    周六一早，陆晏乔穿戴整齐，从地库里选了两个超脑智能机器人，装后备箱带着，驱车去了国科机要局。


    为了让许今禾回归家庭，陆晏乔做了个重大决定，抱大腿。这是她以*前想都不会想的，走吕崇的路，快他一步，依附于更强大的力量。


    两个初级超脑机器人，是她的投诚，一旦迈出这一步，陆晏乔必定会被重点关注，这点她清楚，她不能再有现在的自由度。


    她也要为她们的家庭做些事，不能让许今禾独自承担起养家的重任。


    中午许今禾打电话时，陆晏乔还在局里，一看是陌生的背景，“你出门了吗姐姐？”


    陆晏乔点了点屏幕，截图许今禾的表情，才悠悠道，“弃暗投明，来报效国家了。”


    许今禾的表情很精彩，她先是没听懂一样，接着不可置信，再是怀疑陆晏乔在发癫。这完全不是个反派能干出来的事，哪家反派杀伤性武器做出来后，转头上交了。


    “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吧”，许今禾担心，陆晏乔被关起来。


    “不会”，陆晏乔好好欣赏她的表情，全都录屏后才说，“如果你想，我可以选择在研究院任职。”


    摇身一变，反派从良吃公家饭了，“你想去上班吗”，许今禾问。


    “不想”，陆晏乔利落回绝，他们提了很多条件，试图让陆晏乔满意，她都没往心里去，“我不想上班。”


    陆晏乔给她们找了个靠山，“你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回家等我”，她黑色瞳仁水洗过似的，干净真诚，“我说了我会改的。”


    “你要相信我”，陆晏乔诱哄道，“快辞职，我不会让你担惊受怕的。”


    周六晚上，许今禾给陆晏乔药灸，按摩到阴陵穴时，她拇指顿了下，接着在不同穴位反复按，眉头越按越紧。


    陆晏乔低头，沉静地看着许今禾的头顶，想问她，你也发现了吗。


    许今禾的手指没停留多大会，跟以往一样，将双腿都按个遍，然后她抬头望向陆晏乔，很自然道，“好啦，一周没按了，手都生了。”


    “明天继续”，许今禾是笑着说的，“回头不兼职了，天天回来按腿。”


    许今禾已经带着浅浅的笑意，“还是晏乔最重要，比挣钱重要。”


    她知道了，陆晏乔深深凝视许今禾，笃定许今禾看出来了，即使她笑着装轻松，但眼里的心疼是骗不了人的，她藏不住。


    陆晏乔也笑，应道，“好，挣钱交给我，我交给你。”


    你瞒我瞒，却藏不住这么久的默契，她们同吃同睡，太过了解，不用过多言语，就像看到陆晏乔的表情，许今禾什么就都懂了。


    “下次别那样了”，许今禾说的是那次的苦肉计，“慢慢来，会好的。”


    陆晏乔的腿又变会原样了，许今禾在网上搜吕家父子的信息，想通过只言片语，了解他们的动态，再推测剧情推进到哪一步了。


    在网上搜搜找找半天，没看到他们俩的消息，吕承钧做慈善的新闻报道，也还停留在两个月前。不知出了什么事，他们彻底消停下来。


    这跟许今禾想的剧情不一样，她找不到消息，也不强求，而是将更多关注给了陆晏乔，时刻提防她再赛博女娲捏人。


    如今陆晏乔经常被请到研究院，她不接受正式入职，却也不拒绝去帮忙，维持一个联系平衡，身份更像是一个外聘专家。


    她走了书里吕崇的路，许今禾没想到她愿意这样做，自由对陆晏乔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现在她也不要了。许今禾不再去兼职，但也不天天回家。


    所有的课余时间，她都泡在图书管里，她从杜观山那里借来不少古籍，结合中西医临床的专业书对照着学。


    这天下午，许今禾上完两节药理课，便去图书馆看书。一个四人桌，她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


    一个女生抱着书过来，许今禾余光看到，没扭头继续看书。


    “同学你好，这里有人吗”，女生走到她旁边，压低声音问。


    “没有”，许今禾把手边的东西收拢好，不占旁边的空间，应了一声，她沉浸在书里关于舒筋活血的方子里。


    没注意前后都有空着的桌子，更没看到女生仔细盯着她看了会，充满兴味的目光。


    女生落座，没有人再说话，直到许今禾的手机震动，到时间了。陆晏乔不让她看太久，她太容易废寝忘食，陆晏乔便让她定好闹钟，超时视频电话就会打过来。


    许今禾收拾东西，拎着单肩包起身准备走，旁边的女生让路，也抱着书跟着离开，她们前后脚出了图书馆。


    “同学”，女生叫住许今禾，“这是你的笔吗？”


    许今禾扭头，看她手心横着一根签字笔，“不是哎。”


    “出了图书馆，总算能大声说话了”，女生很开朗，笑起来眼睛弯弯，有两个小梨涡。


    她友善的搭话，“你是临床的吗，我是心理学的”，看许今禾放慢步子，她继续道，“我经常在图书馆看到你呢。”


    “我是中西医的”，许今禾说。两人一应一答，慢慢聊起来了。


    女生性格确实很好，像小太阳，说话总带着笑音，“那我们算认识啦，我叫宋寻，你呢。”


    许今禾脚步猛然一顿，惊愕扭头，“你叫什么？”


    “宋寻呀”，女生回道，“你认识我吗？”


    第70章 漂亮的姐姐不给看


    许今禾认识宋寻吗？那她可太认识了。


    心脏咚咚直跳，许今禾平复心情，不让自己表情太失态，带着友好的笑意，“跟我好朋友重名，猛地听到有些激动。”


    许今禾气质干净，面容姣好，这样的女孩，用这种蹩脚的借口，也显得可爱。宋寻眼中兴味更浓。


    “哦，是吗”，宋寻似是而非应道，她唇角带笑，还有两颗甜甜的梨涡，眼睛却是浓黑，带着十足的侵略性。


    眼神与外表的巨大差异，让她在看人时，自带一种窥视人心的审视。


    而许今禾，是完全藏不住表情的姑娘，她心思基本都写在脸上，激动就是激动，看向宋寻时眼神在跳，像在看什么宝藏。


    宋寻心中一动，脸上的笑容更热切许多，“我们真有缘。”


    她们加了好友，许今禾给陆晏乔发了消息，说她有点事，要迟一点视频。便收起手机，与宋寻攀谈起来。


    其实也不用许今禾找话题，本就是宋寻主动搭讪，各自带着目的，两人很快熟稔起来。


    她们甚至一起吃了晚饭，许今禾请的，在学校食堂二楼，许今禾故作八卦，好奇似的问道：“宋寻，你有对象吗？”


    宋寻摸不准许今禾什么意思，但她的感觉不会错，许今禾跟她是一类人，她喜欢女的。


    许今禾是什么意思呢，问她有没有对象，这么高冷疏离的女生，原来这么开放吗，发展是不是有点快了。宋寻心里百转千回，太快了感情会不会不稳定。


    “没有”，宋寻脑子乱转，又强调一遍，“我单身。”


    许今禾不露声色地舒了口气，那就好，她还没有跟吕崇在一起。


    得到答案，许今禾没再说什么，宋寻按捺不住，怀疑许今禾在钓她，挑起话题又矜持地等她主动。


    “怎么了吗”，宋寻追问，“问这个干嘛？”


    许今禾吸了口果汁，现编了个理由，“因为我的好朋友，跟男人谈恋爱，被伤透了心。”


    “刚好你跟她重名，我就想问一下”，许今禾说。


    又十分带个人主观色彩地说，“男人没有好东西的。”


    晚饭许今禾没有吃完，她把果汁喝光，跟宋寻闲聊了一会，有点着急想见陆晏乔。


    今天原本没打算回庄园，没让家里司机来接，许今禾打了个车，坐在车上，她把车牌号发给陆晏乔。


    [我在回去路上，这是司机和车辆信息]，许今禾低头打字。


    因为许今禾说有点事，已经在来学校路上的陆晏乔，回了个问号，紧接着电话打了过来。


    “回家怎么不跟我说”，陆晏乔在发烧，她脸色很白，漂亮的眉眼更显锐利。


    许今禾软了调子，“我有大事要跟你讲嘛，很急的。”


    “再急也没有人身安全重要”，陆晏乔摁了摁眉心，不让语气显得太硬，“很晚了，你一个打车不安全。”


    “所以我把信息发你了呀”，许今禾很敏锐，仅仅是这两句话，她听出陆晏乔语气里的疲惫，“你不舒服吗，姐姐。”


    “嗯”，陆晏乔没有遮掩，“你的反派发烧了。”


    “让司机靠边停车，你在车里坐着，等我”，陆晏乔没说让许今禾发定位给她，漆黑的商务车直接往许今禾的方向驶去。


    一听到陆晏乔生病，许今禾神经就一绷，“有让医生看吗，那你先回家，我随后就到，不要折腾了。”


    “不行”，陆晏乔不答应，“你在原地等我接。”


    许今禾没有与陆晏乔争，在这方面她争不过陆晏乔的，等着的时间里，电话也没挂，“这次定位器装在哪里啦？”许今禾随意问道。


    陆晏乔监视她的日常，给她装定位器也是陆晏乔绝对会干的事，许今禾有心里准备。


    “手机”，陆晏乔回答得很干脆。


    依照许今禾对她的了解，肯定不止这一处，于是继续问道：“还有呢？”


    “项链，鞋子，签字笔，耳机，手表，背包”，陆晏乔有恃无恐，对答如流，“都有。”


    许今禾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司机下车抽烟，许今禾在车里，关起窗户无语道，“你干脆给我身体里装个定位芯片算了。”


    陆晏乔可疑的沉默了，许今禾眯了眯眼睛，“你还真的想过？”


    “你肯定会生气”，陆晏乔不正面回答，“我不想你生气。”


    答非所问也算是一种答案，许今禾再次发问，“真的没装？”


    “头发里有”，陆晏乔说，“就一个，头发掉了就没了。”


    这种令人窒息的全方位窥视，换其他任何人，都会崩溃远离她，许今禾骂道，“神经啊你。”


    “看吧”，陆晏乔语调轻轻的，“我就知道你会生气。”


    许今禾喊道：“闭嘴吧你！”说罢，任由陆晏乔说什么都不理她。她得缓缓，每次当她以为知道陆晏乔是什么德行的时候，她总能更疯一点，简直是个小疯子。


    等看到陆晏乔的车驶过来时，许今禾给司机线下额外付了钱，开门下车走过去，司机看着她上了那辆高级商务车，再看到手机上到账金额，原来是接了个富家千金的单。


    许今禾一路憋到庄园，没跟陆晏乔说话，用沉默抗议陆晏乔这种四处装定位的行为。


    “你又冷暴力我”，陆晏乔还很委屈，“我这不是怕丢东西嘛，万一你的手机耳机什么丢了，我可以立刻帮你找到。”


    她歪理一套套，讲着讲着就会被她拐进她的脑回路里，许今禾不跟她的话题走，转而说正经事。“我今天遇到宋寻了”，许今禾绷着脸，很严肃的样子，“这个世界的女主。”


    她穿的这本老套言情小说，男主私生子爽文逆袭，女主抱错千金重回豪门，中间一系列狗血虐渣。女主初见男主是在一场校庆，男主作为杰出校友，回校演讲，而彼时女主仍是家境困难的倔强小白花。


    男主如一束光，强势闯入女主生活，接下来是长达一百章的霸道总裁爱上她，以及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也就是许今禾原来心脏不好，不能出去玩，导致她太无聊，看书太不挑，随缘刷到什么看什么，才看了这本三观不正的小说。


    早逝的母亲，好赌的父亲，倔强小白花的她，豪门千金遗落民间，豪门大战又是一百来章。最终与男主强强联合，一同走上巅峰。


    现在想想这裹脚布一般的情节，许今禾不由感慨，她那时候大概是真的很无聊。


    “这位倔强清纯的小白花，就是宋寻”，许今禾说，“我今天问她，她还没谈恋爱，应该还没有跟吕崇遇上。”


    陆晏乔眉头一跳，“你怎么问的？”


    “就直接问她，有对象没”，许今禾把她的问题重复了遍。


    “她怎么回的”，陆晏乔又问。


    许今禾急了，“姐姐，你会不会抓重点啊，她是宋寻啊，女主角！”吐槽完，她又老老实实回答陆晏乔的问题，“她说没有，她单身。”


    发烧了一天的脑袋，都没有听完许今禾说的话头疼，一上来就问人有没有对象，还是个主动来找她搭讪的人，这很难不保证对方会多想。


    至于她是不是女主，陆晏乔觉得跟她关系不大。


    许今禾则头头是道分析起来，“吕崇最后之所以成功，一个是因为他抱了大腿，另一个就是宋寻家庭助力。”


    “现在你去国科机要局工作，先他一步抱了大腿，那我再留意宋寻的动态，破坏她和吕崇的姻缘，就可以解除危机了。”


    她分析的很好，但是，“有没有可能，破坏男女主姻缘，在小说里是反派才做的事”，陆晏乔友情提示。


    看来真是在反派阵营里待久了，许今禾恍然，原来她也是反派思维，被陆晏乔同化了。


    最终许今禾决定，拉拢宋寻到她们阵营，反派结合女主，共同对抗男主。


    因为对宋寻抱有目的，许今禾很心虚，总想补偿她，于是她会烤曲奇饼干、烤各种果干，做小蛋糕带到学校，跟宋寻分享。


    这些原本都是跟陆晏乔分享的，现在要把二等分的东西，腾出一份给别的女生，到陆晏乔手里只有三分之一。


    可想而知，陆晏乔一肚子意见，但她忍着，装大度，装支持许今禾做正事，保卫她们这个小家，结果许今禾回家，跟她聊天也会频频提起宋寻。


    这个名字最近在她们之间，被提起了太多次，每每被提起，陆晏乔都在破大防的边缘强忍。


    陆晏乔硬生生忍了一学年，她都佩服自己，有时候夜里气得睡不着，她就捏许今禾的脸，捏她的手，把她全身捏一遍，才能消气睡觉。


    许今禾跟宋寻的友谊日渐牢固，宋寻说，许今禾是她唯一的朋友，这让许今禾更惭愧，想方设法的补偿她。


    她们关系确实很好，甚至在按照剧情发展，吕崇作为杰出校友，回学校演讲的桥段上，因为许今禾说，她不想去看，觉得没意思，宋寻就直接跟她一块去了图书馆。


    男女主第一次见面的情节，就这么轻易的避开了，许今禾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出于愧疚，她晚上请宋寻出去吃饭。


    是一家蜀菜，口味偏辣，宋寻喜欢吃，许今禾被辣的嘴唇水光红艳，一味地喝水。


    宋寻看她手机屏幕不停在亮，一直有消息进来，“今今，你谈恋爱了吗？”


    许今禾不明所以，如实回道，“没有啊。”


    “哦”，宋寻往口中送了一筷子尖椒牛柳，垂眸吃菜，然后不经意地说，“我还以为你跟她在谈恋爱，我看你手机背景跟墙纸都是她。”


    许今禾的手机适时又亮了，屏幕是她跟陆晏乔的合照，背景是轮椅，而她坐在陆晏乔的瘸腿上，她们脸贴脸，都在笑。


    这不是一般的亲密，宋寻又扫了眼照片，依许今禾怕麻烦人的性格，能坐在别人的轮椅上，一定是非常亲的关系，让她不在意出格。


    “没在谈恋爱呢”，许今禾回答，“她是我姐姐，我很喜欢她。”


    她说喜欢，眼睛里却坦荡干净，显然不是那种喜欢，为了验证，宋寻故意说，“她真漂亮。”


    仅仅说了这一句话，许今禾脸上的神色便淡了些，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消息，回了几个，便把手机摁灭，揣在口袋里。


    这是不给人看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