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换上了一身官服，随谢遥坐着马车，一同到了皇城的门口。


    一路上谢遥都欲言又止，阿昭低头看着书卷，却也能隐隐感觉到他屡次投来的目光，他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难以开口。


    不过要是急事，谢遥肯定藏不住。


    阿昭并未在意，坐在谢府的马车中，香车宝马，道路平坦，倒也不觉得颠簸。


    皇城位于锦都城北，坐北朝南，是为尊位，高墙森森，灰色的砖块层层叠叠，还隐含不少大内高手，纵使轻功卓绝，也难以翻越。


    越往里走，红墙黛瓦，威严庄重，金色的琉璃瓦折射着阳光，本该是恣意明媚的阳光，却被条条框框拘束，难免让人觉得惋惜。


    小安子奉永封帝的命令，到宫门领他们二人入宫。


    这皇城是吃人的地方，如同斗兽场一般，波澜诡谲，叫人望而生畏。


    阿昭并不是第一次入宫，多了习以为常的感觉，放宽心，手心的细汗消失了不少。


    只是一路走入皇宫，穿过亭台楼阁，冗长的楼道，手中捧着各宫用度的宫婢，对他们行礼。


    阿昭却隐隐觉得她们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她有些纳闷，转眸看向谢遥，也同样在他的眸中看到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情绪。


    阿昭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一路走来，不知是否是错觉，宫人看云某的目光，有些奇怪。”


    走在前边领路的小安子，顿时汗流浃背，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些爱嚼舌根的宫人。


    小安子面露难色，“云大人……陛下等着呢。咱们加快脚程吧。”


    谢遥忽然在原地站着不动，开口说道：“我隐隐听到了风声。”


    他并未当一回事，锦都城风言风语传的多了，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也能被说成真的。


    他相信云大人，相信自己的朋友，他谢遥的朋友，自然是人品贵重，端方有礼，怎会行逾矩之事？


    阿昭见他不走，也慢慢停下了步子，回头看着小安子问道：“敢问安公公，不知宫中所传是何事？”


    小安子张了张嘴，却觉得流言蜚语传的实在是荒唐至极，叫他难以启齿。


    阿昭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她不过是上了一趟万佛山，小住了几日，怎么一回来这锦都城，像是变了天一般？


    阿昭身上有要隐藏的秘密，听到风言风语，下意识便担忧是否是。兄长与他的关系被人查出，又或是她女儿身的身份瞒不住了？


    阿昭心中有些惊慌，手心渐渐地蓄满了薄汗，双手紧握成拳，心跳加速，仿佛能听到自己内心“咚咚”的声音。


    阿昭牙齿轻咬下唇，很快面色如常，即使心中再慌乱，她也不能一脸心虚。


    不然和坐实谣言不假，又有什么差别？


    阿昭回眸看向谢遥，再一次开口问道：“不知风言风语，所传何事？”


    “不过是流言蜚语罢了，当不得真。”谢遥朗声说着，“锦都城中不知从何处起了谣言，说云大人你……与陛下有龙阳之好。”


    阿昭双目瞪大，被惊得目瞪口呆。


    小安子连忙摆了摆手，额头上冒出细汗，手指抵在唇上，鬼鬼祟祟地说道：“谢大人，皇宫境内不可妄议陛下。”


    阿昭分明在他脸上看到了“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她和永封帝？


    龙阳之好？


    断袖之癖？！


    不是……她本人怎么不知道呢？


    陛下的年纪，不只能当她爹了，就连当她祖父也是绰绰有余。


    阿昭重生一世，对男女之情并不在意，她服用了那寒性的丹药，此生与子嗣无缘，也禁欲，会降低她对男子的情欲。


    阿昭有种尼姑被造黄谣的无力感，却缓缓松了一口气，紧握成拳的双手也缓缓松开。


    不过这个消息实在太过炸裂，她耳边就像有一道雷突然落下，惊得她只觉得天雷滚滚。


    阿昭呆滞在了原地，像一尊石像一般顿时石化，她声音有些颤抖，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字，“……啊？”


    阿昭回头看着谢遥，又看了看正在擦汗的小安子。


    所以谢遥在来的路上一直欲言又止，就是因为这一件事吗？


    阿昭其实内心已经将谢遥视为朋友，心中也隐隐有些在意他的看法。


    谢遥缓缓说着，他笑着张扬恣意，“云大人品行端庄，我自然是信你的。谣言止于智者，云大人不必忧虑。”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是啊，谢大人说的对。”小安子面露焦急，催促着说道，“二位大人快些，可莫要叫陛下久等了。”


    小安子只觉得接他们二人入宫，是趟苦差事，怪不得他师父曹公公不愿来。


    这两个祖宗，语不惊人死不休。


    偏那谢小公子，又是陛下的亲外甥，身后又有整个锦都谢家撑腰，纵是谢遥口无遮拦，他也不好过多阻挠。


    虽然传的流言蜚语，只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但阿昭还是因为这离谱的流言乱了几分心绪。


    她在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一些人的名字，也不知她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


    阿昭得罪的最厉害的人就是沈大公子沈煜，但是又很快把他从名单上划除。


    沈大公子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至少对于像他这样的寒门子弟，在他眼中不过是区区蝼蚁，他怎么可能浪费心力在她的身上。


    这流言虽无法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可是流言蜚语三人成虎，安知往后传着是否会更加离谱。


    这谣言越传越荒唐，不止坏了她的名声，也坏了永封帝的名声。


    而且封永封帝喜好面子，若是为了保全他自己的名声，疏远贬斥她，甚至是处死她。


    可就大事不妙了……


    阿昭在心中记下这件事，回去就打算令人彻查此事。


    谢遥想要安慰她，只是笨嘴拙舌，不知说什么好。


    他拍了拍阿昭的肩膀，当做宽慰。


    阿昭正在想着事情，被他重重的拍了一掌，一口气差点没回上来，险些被一掌拍死。


    回头一看，谢遥满脸关切，察觉到她的心神不宁，咋咋呼呼的少年也情绪不高。


    谢遥挥了挥拳头，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云大人你别担心，我祖父说，造谣者死后是要堕入拔舌地狱的。”谢遥接着宽慰阿昭，“云大人，你别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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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让小爷我知道是谁传出的谣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给云大人好好出一口恶气！”


    少年向来没心没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却也是染了几分少年侠气，跋扈张扬，又带了几分可爱。


    阿昭在心中缓缓叹气，算了，她跟个傻子计较什么？


    阿昭报之一笑，感激他的关心，只是这件事情。


    看到她笑了，谢遥这才放下心，二人前后脚，几乎同时进入宫殿，觐见皇帝。


    阿昭和谢遥在殿中并未见到永封帝。


    小安子弯腰行礼说道：“二位大人稍等片刻，陛下已经起驾前来了。”


    永宁宫。


    宫殿内盛放着红梅，凌霜傲雪，即使积雪压枝头，狂风骤起，也不曾更改风骨。


    永封帝正在淳贵妃的宫殿中闭目养神，闻着殿内的淡淡熏香，还有身边美人的幽香。


    永封帝身心舒畅，腰间正悬挂着阿昭给他的白色青竹香囊，还有一块象征帝王身份的墨玉。


    他近几日觉得腰间沉重，便将杯子们送他的一串香囊取下，只留下了一枚，能让他凝神静心的香囊。


    曹公公站在殿门，通传道：“陛下，偏殿那边差人来通禀，谢大人与云大人，已经在偏殿等候。”


    永封帝也没想到他们二人来的这么快，不过想到阿昭为他把香囊送到了国师手中，他近些日子也不再受噩梦困扰，永封帝被打扰的不悦顿时间烟消云散。


    永封帝伸手摸了摸香囊，面露喜意，从软榻上起身，开口说道：“摆驾勤政殿。”


    他转身轻轻拍了拍淳贵妃的手，温声说道：“朕先去处理政务，不能常伴淳儿身侧，实在可惜。”


    淳贵妃面露娇羞，柔美的面容多了几分红晕，她向来体贴，柔声说道：“陛下日理万机，臣妾明白的。”


    曹全德立刻会意，尖锐的嗓音在殿外响起，“摆驾——勤政殿——”


    “臣妾恭送陛下。”淳贵妃跪地行礼，低垂着眉眼。


    跪在淳贵妃身后的宫婢扶她起身，见她低垂眉眼，以为她心神忧伤，开口宽慰道：“娘娘，陛下如今爱重您，娘娘何必与那外臣一般计较？”


    琼文开口宽慰，“陛下只是用了他赠送的香囊，不见得外头的风言风语就是真的。”


    淳贵妃忧心的并非是失去帝王的宠爱，而是担忧阿昭是否会因为这些风言风语受到伤害。


    淳贵妃摆了摆手，缓缓叹息道：“本宫无碍，你先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淳贵妃第一次看见那枚香囊时，只觉得眼熟，永封帝觉得那香囊助力，让他心神安定，因此极少取下那枚香囊。


    她却隐约记得曾经在阿昭的身上看见，旁敲侧击才知道是阿昭敬献给皇帝的。


    那香囊里宁神的药物与她殿中熏香并不相冲，倒也不碍事。


    只是在她前往万佛山礼佛时，锦都城中谣言四起，竟是在传些子虚乌有之事。


    淳贵妃眸中划过一抹狠绝，倒不知是何人如此心狠，要害她的昭昭。


    她纸上写下要查的事情，令人暗中送去给国师。


    不论是谁，只要胆敢害她的孩子，就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