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作品:《诗骸录

    年近七旬的丞相立于厢房中央,手中雪白的剑映着烛光,而从剑刃上滴落的粘稠而鲜红的血液看起来格外扎眼。


    视线顺着剑刃下移,便能看见倒在血泊中的人形身影,以及剑刃不远处的首级。


    “哐当”一声响,丞相的右手脱了力,整把剑被扔到了血泊当中,而丞相那平日里满是慈祥的面容此时暗沉得彻底,他向后几步,眉头拧成了川字,仿佛是在不满飞贱起的血水弄脏了他的长袍。


    “见过丞相。”看见这幅场景,沈乐栖强忍住生理上的不适,将头压了下去,手指紧紧握住衣摆,迫使自己的目光不再去看这血腥画面。


    若说刚才还有几分侥幸,现在沈乐栖已经可以确认了,眼前人就是当朝丞相,以仁慈著称的百官之首谢文济。


    “沈采诗,”谢文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听不出情绪,“你可知假死乃是欺君之罪?”


    沈乐栖攥紧衣角的手更用力了几分,指关节微微泛着白,心中的鼓越敲越响,越跳越快,她低着头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丞相就莫要吓沈大人了。”


    见状,萧烬不动声色地站到沈乐栖之前,替她挡住了眼前的血腥画面,这方才让沈乐栖喘出一口气。


    “也是,”谢文济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张丝趴,将手上的血滴擦拭干净,语气轻蔑,“我怎么忘了,沈采诗自从七年前那一遭,便吓破了胆。”


    沈乐栖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七年前那段几乎不愿回忆的日子又出现在她的脑海当中,她再也忍不住干呕的冲动夺门而出。


    那是她父亲死的第三年,也是她入朝为官的第三年,更是她去到采诗司的那年。


    萧烬的目光不由得跟随着她出了门,直到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看不清晰。


    他原本以为谢文济口中的“七年前那一遭”指的仅仅是沈乐栖被贬去采诗司为官,可看沈乐栖的反应他便猜到这其中另有隐情,想到现在的沈乐栖性子和十年的不同,萧烬的目光不由得暗了暗。


    见萧烬沉默,谢文济方才缓缓开口,“王府中的背叛之人我替王爷揪出来了,我也不求回报,但求王爷考虑清楚什么事情该查,什么事情不该查便好。”


    萧烬目光扫过地上的血泊,冷笑一声,“怎么?本王要查之事和丞相有关?”


    谢文济只是眯着眼打量着萧烬,没有接话。


    当然,萧烬这个问题也没奢求谢文济能给出回答,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本王的事就不劳烦丞相费心了,丞相下次用人之前还是先擦亮眼睛为好。”


    说罢,萧烬挥袖离开了厢房。


    待萧烬寻到甲板上的沈乐栖时,她早已比刚才平静了许多,怔愣地看着江水的浪花无规律地拍打着船身,一时间有些失神。


    “殿下怎么出来了?”许是注意到了萧烬的视线,她终于思绪回笼,开口问道。


    萧烬盯着她的双眸,其中一片死水,情绪不显。


    许是这些日经历了太多,他总感觉现在的沈乐栖比前些时日在狱中的情绪要小得很多,若是前几日的沈乐栖,此时早已被吓得病症发作无法思考了。


    “往香料中掺火磷粉的人被丞相揪了出来。”萧烬继续看着沈乐栖的双眸,开口说道。


    沈乐栖抿了抿唇,“殿下倒是放心盟友将手伸到自己的王府当中。”


    萧烬没有接话,眉头微蹙,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得敲打着身旁的栏杆,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终于开口,“本王也好奇,丞相究竟是怎么把手伸到本王的王府当中的,且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得知消息,将人揪了出来。”


    这几日他们二人的行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眼睛尽收眼底,无论身处何地,抑或是遇到了何事总能被旁人第一时间知道,这种感觉让萧烬十分不舒服。


    沈乐栖瞬间明白了萧烬话中的意思,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你是说,那奸细是受丞相指使?”


    萧烬颔首,“可是锦衣卫一向和这位丞相大人不对付,秦柯应当不是他所派来的。”


    沈乐栖心想你和丞相表面上不也是“一向不对付”吗,但她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摇了摇头,道:“未必不是。”


    “秦柯既是锦衣卫的人,仅仅是因我的几句口头劝说便如此轻松便放弃对我们的追捕,这并不合理。”沈乐栖边说着边拧紧了眉。


    “可若是他一开始的目标并非是将我们追捕回去呢?”沈乐栖继续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的本意是警示你我二人?阻止你我前进?”萧烬反问道。


    沈乐栖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萧烬顿了顿,“丞相都在警告本王,让本王放弃对你我被污蔑谋反一事的追查。”


    话音刚落,萧烬话锋一转,直勾勾地看向沈乐栖的双眼,兀地问道:“沈大人想调查下去吗?”


    “下官也认为此事牵连甚广,不应该调查下去,”沈乐栖几乎是毫无思考地摇了摇头。


    七年前她得罪了权贵,多年的官场浮沉早已让她明白了什么该查,什么不该查。


    丞相说她七年前吓破了胆,说得没错,她这些年谨小慎微便是不想再因此得罪权贵,再次因此险些连累到母亲。


    更不想经历当年之事。


    她语气微微一顿,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开口,“但下官想调查下去。”


    可是如今,有人要将她逼上绝路,迫使她心中多年未曾燃起的熊火,又在灰烬中冒出了火星。


    “好,”萧烬笑了笑,眼前沈乐栖的双眸和十年前她十七岁时的眸子渐渐重叠。


    今日他方才在她身上看到梦中人本该有的样子。


    他还是没问出口心中关于七年前所发生之事的疑问,只是定定地看着沈乐栖的眼睛,希望她终有一日能主动开口将当年之事说与他听,让他替她分担一些。


    令她不必一人承受痛苦往事所带来的折磨。


    冬末春初,雪刚化完,此时东风最是刺骨,寒意似乎要穿过骨缝进入五脏六腑深处。


    沈乐栖的病症虽然没有之前那么频繁了,今日被水淹了一遭都没发作,但还是要多多注意。


    毕竟此病最为恼人,发作时过于突然,且会暴露自己最软弱的那一面。


    她虽然已经暴露的多次,但她心中还是不喜这种行为。


    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意识地将病痛展现在萧烬身旁两次,她突然有些烦躁,想要逃离,于是便匆匆落下一句“困了”也不管自己是否刚醒不久,便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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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折子点燃火烛,温热的烛光蹭过她面庞,闪烁着将人影投在身后的墙壁上。


    沈乐栖的目光方才落在火烛旁案上的信封和压在其上的玉佩。


    她拿起案上的玉佩,总觉得图案有些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索性不再想,而是打开信封用手轻轻一抿信纸,方才发现是两封。


    一封纸质是京城中作为常见的宣纸,薄厚适宜,而另外一张薄厚偏厚,京城中并不常用,熟悉的触感令她心下一惊。


    她整日与诗歌和纸张打交道,如此特殊的触感她不会认错。


    沈乐栖提灯出去,迎面撞上刚从甲板上吹风回来的萧烬,将东西塞到他怀中。


    萧烬微微一愣,打开信封将两张信纸抽了出来,一张是王府下人送来的信,大概赘述了一下二人离开队伍后的事情,以及提及到了在刺杀他们的那群黑衣人身上发现的玉佩。


    萧烬轻轻摩挲着那枚玉佩,开始端详起上面的图案,“那日刺杀我们的……”


    “是官兵。”


    闻言,沈乐栖瞳孔猛缩,凑上去也开始端详起来那枚玉佩。


    玉佩是由玉制成,看上去质地绵密,通体雪白。,应该是上佳的羊脂玉。


    而玉佩上的图案是蛇纹,此等纹路仅次于陛下专用的龙纹,雍容华贵,没一笔刻痕都恰到好处,应当是花了大价钱。


    方才她便觉得这玉佩上的图案眼熟,萧烬这么一说她便想起来了。


    前些时日前来捉捕她的是以锦衣卫指挥使秦柯为首的队伍不错,但并非是锦衣卫,而是一群官兵。


    而那些官兵佩戴的,便是这种玉佩。


    萧烬嗤笑道:“先是锦衣卫,后是官兵,沈大人所得罪的仇家来处可不小啊。”


    “……”


    他的目光中满是戏谑,可是沈乐栖却莫名其妙地在他眼中看到了几分……赏识?


    沈乐栖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他疯了。


    见萧烬这幅模样,沈乐栖咬了咬后牙槽十年前她确实年少轻狂,得罪了不少人。


    可是明明这些年她收敛了不少好不好!


    “这群官兵可不是普通的官兵,”萧烬将玉佩收到了怀中,“这是掌握大宋情报网的青鳞军,在各个城市都有驻扎。”


    沈乐栖听懂了萧烬话中的弦外之音,她们接下来的动向必须隐蔽,否则很容易变会全部暴露在那群京中权贵的眼皮子底下了。


    萧烬拿出了第二张信纸,手一抿也感觉出了厚度和用料的不对,和沈乐栖对视一眼,缓缓展开第二张信纸。


    沈乐栖站在萧烬的侧面,瞥见了信纸上的内容,手中的一封去“啪”得一声落地,险些打翻了灯芯点着她自己的衣角。


    似是刚回过神来,沈乐栖俯身捡起提灯,才没让第二次火烧客船的悲剧发生。


    这纸不是什么信纸,纸上的内容更不是什么书信。


    她死死地盯着信纸上的文字,这上面的每一个字和注韵,每一处被水淹过的痕迹这些时日都在她心中过了千遍万遍,她敢肯定自己不会认错。


    “啪”的一声似是有什么弦在沈乐栖脑袋中崩裂开来,她嘴唇微颤。


    她几乎是不带思索地脱口而出:“这便是那首《农家乐》的原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