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谢照鹤在校打完球。


    大四了，临近毕业，大家不是考公就是考研，他来校很少，平时住自己那，偶尔去学校上课在操场打一下球。


    脖颈出了些汗。


    有人脸红想递出纸巾，但在其他围观的视线中还是放弃了。


    谢照鹤从长型运动袋抽出蓝色丝线绣专属英文名的毛巾和自带的依云水，脖颈仰起，喉结随着水上下滚动了一翻。


    一起打球的兄弟羡煞谢照鹤被围观：“从大一打到大四，过来给你递水的妹子没少过。”操场铁丝网外一群校内校外的学妹。


    谢照鹤旋上矿泉水的瓶盖，指节拧了拧，带走剩余的瓶子。


    一些男生开始围过来，平时能够说得上一二句的近一些。他们知道这事的由来：有几次他们的瓶子忘了拿，剩小半瓶水搁在台阶上放着，转头谢照鹤的瓶子就被人偷放到网上拍卖，一个矿泉水盖子卖出三四千块。疯了。


    “谢少打算考研还是考公？”有人想探听口风。


    “就那么着。”


    “最近导师又开始催论文了，我前两天写了五百字，写死我了。”让男生写万字论文比杀了他们还难。


    风吹过校园操场。


    谢照鹤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一个名字、一张白色浴袍裹着的柔美的脸，他的脸上却看不出情绪，“还没有。”声调却轻微放缓了一点。


    “哈哈哈那可要快一点，这届导师抓得凶。”


    谢照鹤发跟有点湿，压根一副不把他们的话当话的姿态，旁人咂摸了一会也咂摸不出他的看法。


    其他人开始找别的话题。


    “提到论文，我人都萎了，那个谁，两天就把论文写完了，怎么做到的。”


    “真的假的？这事我也听说了。”


    “太牛了。”


    谢照鹤听他们将对方吹上天，他将运动袋背在身后，忽然拽拽地出言：“我遇过一个得奖的。”


    “谁？”


    “还能得奖？”


    “这才是大牛吧。”


    谢照鹤听着众人夸奖的话，面色不显，唇角浅浅勾起。


    ·


    回到宅子。


    这座宅子是他外公给他的。


    古典窗棱透映着一只夜来香，仿宋代中式家居配着白瓷，夜来香开得白白净净，叶片翠绿可人，被园丁搭理得很好，家里还有一个厨子、一个管家、司机佣人，看着恭顺亲切细致周到，但是有没有谁的耳目、背后站的又是谁就不好说了。


    当初无意中被人把宅子一角的几秒视频放到网上爆火的就是这间。


    佣人送上一碗清炖莲子汤。


    谢照鹤一口甜的都不喝，他的饮食用膳极为细致。


    谢照鹤坐在圆桌上用膳，大拇指翻了翻手机。


    朋友圈上下滑动着。


    对方这几天都在发早餐，他也回应了早餐话题，不知为什么对方还不找他，想到这，谢照鹤手指翻阅的速度又冷了点，心里不高兴起来。


    汤勺也搁在青色燕子瓷碗里。


    盛一点汤底。


    佣人全程都很安静，但极有眼色、轻手轻脚地将瓷碗撤了下去，谢少用几分、几分饱他们大约还是有数的。


    谢照鹤没在意他们的动作，只是点开照片，手指放大，仔细看了看早餐照的构成：冰咖啡、温泉蛋、吐司或是面包。


    打算过两天让厨子给复刻一份。


    他跟几个发小聊了会，交换了些信息，某些方面互通有无是心照不宣的旧定。又看了会球，球赛也不给劲，输了。


    谢照鹤才去冲了个澡，等再回来时加过的这个球队球迷群已经吵翻了天。


    转眼大几百条消息。


    一行一行飞速闪过。


    争得这么厉害。


    正打算瞅两眼，就见到一个他今晚才刷过的头像在群里护着他喜欢的球星，跟其他人在对抗。他翻阅着她的发言，怒气冲冲，居高临下，又说的在理。有时说不过了，就立即又一个很会打击他人的男生帮她，还有一个发言似童言童言的头像也一直护着她。


    谢照鹤看着她一条又一条的输出，笑了，看到别的男生帮忙，眼神又有点阴晴不定。


    就一直没出手。


    直到其他人开始甩会员证明，帮她的那名男生也开始甩照片。


    谢照鹤才只接KO，杀死了“比赛”。


    在场没人比得过他。


    不知道某人看见了没有。


    ·


    他的俱乐部奖杯照片一出，同为球迷、同粉一个球星的那个小富二代立刻就加了他，两个男生之间寒暄了两句，称赞了他的照片，约着有机会以后一起在欧洲看球。


    谢照鹤敷衍应着，刚刷新朋友圈，就看到对方秒给金子雨点了赞，小富二代的微信名称躺在金子雨今早刚发的早餐照下，深蓝色的名字很醒目。


    那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上了。


    谢照鹤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些话题。


    他转念一下。


    说不定金子雨正在感谢对方刚刚在群里帮她说话。


    谢照鹤有点烦躁，哼了一声。


    说不定也约了将来一起去看球赛。


    手指捏了捏。


    不知道还背着他约了些什么。


    他脸色更冷。


    他拿着手机，点开金子雨的聊天框，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


    再翻朋友圈，那个小富二代顷刻之间就晒出了一张自己的照片在朋友圈。


    圆窗竹子的苏式家具，他坐在中间的吊篮之中，膝盖趴着一只白色小不点狗。


    前面一些茶具品名。


    小富二代很巧妙地没正面看镜头，但周身流淌着一些富贵之气。


    宅子没他的大，也不名贵，挤得很。


    这种照片放出来就是用来钓女孩子的，谢照鹤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警惕地等了等，二十分钟后见那张照片下面并没有金子雨的任何点赞，低声笑开了花。


    佣人在外面将将瞥过，不知道少爷因何如此。


    谢照鹤轻微愉悦了些。


    转念又想，金子雨今晚倒跟对方聊上了，又不满意了。


    刚这样想，忽然来了一条金子雨的临睡消息。


    “安~”


    谢照鹤过了十五分钟：“晚安。”


    ·


    谢家家规很严，他哥哥以身作则，谢照鹤倒也从小也被规得极严，早晚自律，饮食有度，早上七点多就晨跑完毕。


    早餐已按自家的营养师调好方子定好了，并不奢侈，主打随四季运化、细致养人。一只青色燕子瓷碗和一套顶部镶金的筷子、筷托被佣人极规矩的、工工整整摆在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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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谢照鹤一边吃，一边滑动手机，刷了一圈学校同学、发小、一些来往之人的消息，金子雨和小富二代的朋友圈没有新的动静。


    想了想，又点开金子雨的主页面，往前一条条翻阅着。


    她的朋友圈之前他已经翻过好几遍。


    金子雨的朋友圈发的零零散散，基本就是早餐打卡，公司咖啡、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公园小狗，看不出她的职业、行业。


    而正好在草坪小狗那张、和金子雨一张自拍照下，被他翻到了那个小富二代给金子雨的深蓝色点赞。


    佣人看到，谢照鹤脸上面无表情，吃了一两口粥，忽而反着手机往桌上随意一搁。


    佣人立刻轻手轻脚了一下。


    眼神向在旁的管家示意，管家也示意着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难道早饭不合胃口？


    一顿早饭在沉默无声中吃完，碗筷餐具被撤了下去，谢照鹤在圆桌旁坐了一刻，转向管家，“我哥的狗呢，还在老宅子里？”


    管家想了想，应道：“恐怕是。”


    不多问，天然地，也不多嘴问。回完就慈祥地低眉站好。


    谢照鹤扬了扬头，站起来走了两步，活动活动了筋骨：“把我哥的狗借过来玩玩，养两天。”


    谢暮岭的狗不好借。


    但听到是谢照鹤要借，还是松了口，令人好好地把狗送了过来，只是细心叮嘱好了。


    “不准养不好。”


    “每天要遛三次。一旦做不好，狗就收回去了。”


    谢暮岭的话说一不二，管家是知情的。


    管家一边转述，一边看着谢照鹤玩狗。


    谢照鹤捧了捧狗的脸，又给狗抓了抓痒，挠了挠它的下巴。


    狗被他挠得直舒服，发出咕隆的声音，谢照鹤握着它灰色的狗爪，让它牵手又握住，玩的不亦乐乎，他向管家道：“它挺喜欢我，这狗聪明，就是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


    他有点难办地看着在后院撒欢的狗。


    那只狗正在蹭他家的竹子。


    谢照鹤叹着气，他理想中是一只灰色可人的狗，能跟小富二代的小白狗对打，可实际上收到是一只几十斤的超大狗，管家送过来时蹲坐在车上的体积可真够像一床温暖的毛绒绒的被窝。


    “这么大只，可怎么办好，你可得听话了。给我发挥一下魅力，知道了吗？”谢照鹤指着它。


    “做得好有奖。”他抛出一个狗狗零食。


    小灰像听懂了这话，狗眼眯起，狗牙一龇，流露出一个绽放魅力的坏狗笑。


    ·


    金子雨照例打卡。


    她今天的早餐是阿姨做的，早餐照片是家里的背景，白色餐桌比以往长很多。阿姨做的温暖早餐比平时多了几样，小菜不少。


    金子雨将它发到朋友圈。


    没过几秒，就收到了昨天金子天那个群的新网友的点赞。


    随即，对方也发了一张照片。


    是一张一身白色运动休闲装，抱着白色小狗狗的阳光照片。白色小狗的小鼻子很可爱，小揪揪还用红发绳扎了起来。


    金子雨想了想，笑了笑，没给他点赞。


    就在这时，朋友圈一刷新，一张更灿烂的、超大号灰色狗狗的坏笑地闪现在她的朋友圈。


    醒目所有人。


    ——来自许久不发朋友圈的谢照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