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姑姑……”


    小棠宝僵立当场，瞬间如坠冰窖。


    她猛地推开意图拦她的下人，疯跑向云妙仪的院子。


    甫一冲入房间，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入目尽是刺眼的红！


    挟裹着血腥味儿的冷风，令榻上昏昏沉沉的云妙仪狠狠打了个哆嗦。


    “……”她艰难抬眼，看向突然出现在门口、满脸惊恐的小人儿，蓦地勾起了唇，“对不起，吓到你了……”


    一直在努力强撑的云妙仪，那破碎的声音，直听得人揪心。


    “……”小棠宝眉头皱得死死的，看着云妙仪一身月白色寝衣，此刻竟满是血色，她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吧嗒就落了下来。


    从小就被各种孤魂野鬼折磨的她，早就看惯了这种血腥场景……


    她挣脱开春苔突然拉住她的手，攥着拳头将一双小手背在身后，倔强地往屋子里走。


    垂眸看了眼云妙仪腹部的伤口，棠宝仰起小脑袋，稚嫩的脸上满是担忧，“是不是很疼？三姑姑，是谁害你？”


    颤抖的奶音带着明显的哽咽，不仅仅是共情，小家伙儿是真的可怜眼前的漂亮女人、与她有血脉关系的三姑母……


    云妙仪摇头，看着小棠宝的瞳孔渐渐有些涣散，“好、好孩子……你说……姑母长得……长得美吗？”


    鹅蛋脸、远山眉、秋水眸……含蓄柔美、清丽端庄……


    作为大梁皇帝曾经最宠爱的女儿，三公主的相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棠宝浅浅勾唇，“除了娘亲，三姑姑是棠宝见过最美的女子。”


    小家伙儿说的是实话。


    风吹日晒、挨饿受冻，即便在兰苑挖了三年野菜，风霜也没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岁月不败美人。


    云妙仪又问：“那你说……我好吗？”


    小棠宝笑容更盛：“兰苑有野鬼对棠宝说，三姑姑总会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去看棠宝，三姑姑还匿名替棠宝还了三万两白银……”


    “三姑姑嘴硬心软，实际心地最是善良，谁要说三姑姑不好，棠宝第一个不答应。”


    闻言，云妙仪也笑了。


    她忽略了小棠宝口中的鬼怪之说，黛眉轻锁，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那轻笑的声音，也很快变成了呜咽的哭泣声。


    “那为何……关氏仅入府……入府三年……驸马便移了情……别了恋……他甚至还……还唾弃我……欺骗我？”


    “而我怀胎十月……交骨大开……如瘫痪般……在……在榻上躺了整整……整整三个月……才生下的……的孩子……却如此憎恨我这个生母？”


    “他们……他们都希望……我去死啊……”


    仿佛，她才是那个多余的人，是那个破坏他们幸福的人，只要她死了，他们从此就能过得幸福和美了！


    可是，她从来没做错什么啊？她觉得好委屈啊……


    那可是她用命换来的孩子啊，她从未与他说过一句重话，他却比仇人还恨她……


    面对云妙仪越发无力的质问，小棠宝用力握住她的两根手指，“没有人都希望三姑姑去死，你看李嬷嬷她们哭得多伤心啊？”


    “棠宝相信，除了皇帝，三姑姑的亲人们都希望三姑姑可以好好活着，健健康康地活着……尤其是三姑姑的母亲！”


    云妙仪怔然，视线和小棠宝的目光对上。


    眼前的小家伙儿认认真真地告诉她，她的母亲丽妃，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求她来看望她陪伴她……


    为了她这个不争气的女儿，甚至纡尊降贵，当众给这么个小奶团子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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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接连滑过云妙仪苍白的脸庞。


    她抬起不停哆嗦的手，用尽全力敲打自己的胸口。


    她不孝啊，她对母亲的伤害，与晟儿对她的伤害，有何区别？！


    可她真的感觉自己活不下去了……


    “好孩子你不懂……我的亲生儿子……想要亲手……亲手杀了我啊……”


    失血加上极度悲伤，眼看云妙仪就要晕过去。


    小棠宝顾不得许多，紧忙往她嘴里塞了一颗易子丹……


    没办法，她手里没有能立刻救命的伤药了，小家伙儿就是觉得，这易子丹既然是让人能怀胎生子的，那只有活人才能生孩子啊，它总得先保住三姑姑的命吧？


    棠宝仰起小脑袋，稚嫩的脸上满是担忧。


    “三姑姑一定要坚持住，太医马上就来了，而且……而且有人不断往宫里递折子，说柳驸马李代桃僵，说他换了你的孩子……”


    “三姑姑就不想知道是真是假吗？万一窝打油诗上说的都是真的，三姑姑就不想知道真相，不想找到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什么李代桃僵？什么打油诗？


    云妙仪瞳孔巨震，倏地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眼神慌乱，事已至此……左右眼下已经是最坏的情况了！


    那诗，保不齐就是救她家公主的方子！


    李嬷嬷咬咬牙，从胸口掏出一张纸来：


    “三驸马，软饭香！


    宠小妾，欺正房！


    换娃娃，坏心肠！


    说大话，狗汪汪！


    畜生爹，爬儿床！


    恶毒娘，递棍帮！


    一家坏蛋黑心肠！”


    “……？！”云妙仪口中猛地呕出一口血来，转眸直盯盯地看向墙角。


    小棠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这才看见蜷缩在角落里，身上手上都染着血的柳昇。


    难道是他伤了三姑姑？


    不等小家伙儿发问，云妙仪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手臂重重坠了下去。


    “三姑姑！？”小棠宝急得趴在她耳旁大吼：“别因那些待你不好的人去死！千万别随了他们的意！只要你坚持住，只要你睁开眼睛，棠宝就还你一个真相！”


    小家伙儿怎么也没想到柳家人会溜进公主府，更没想到七八岁的小孩子会杀人？


    之前是三姑姑不肯见她，如今三姑姑愿意听棠宝说话了，她这就让人去抓柳家人，她把真言符拿出来一张接一张地用，不怕问不出实话！


    太医蜂拥而入，小棠宝被逼着往旁边退，角落里的柳昇见屋里乱作一团，往地上一跪，噌噌噌地往外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