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鸡场倒闭，小鸡苗便宜卖了，便宜卖了，5毛钱一只……”


    大喇叭里循环播放着毫无感情的女声。


    “没有倒闭，只是这样能卖得多一点。”成普推了推眼镜，又抬手擦额头，不冷不热的四月，额头却不见汗珠。


    阿溪眨巴眼睛，“不对，大叔刚刚说养鸡场的鸡全部被黄鼠狼咬死了，要倒闭了。”


    成普的额头真的冒出薄汗了。


    他不想再落魄的时候遇到熟人，才来这里摆摊，没想到，遇到了曾经拒绝过的面试者。


    想到现在的处境会被当做报应嘲讽，成普恨不得立刻从地球上消失。


    “老板，还剩多少只？”陶洋假装没认出他。


    成普愣了一下。


    “大概一千只。”


    “哦，其实我是跟这个小妹妹卖惨的，黄鼠狼咬了一小半，没有影响到养鸡场，我只是为了多挣点钱，就拿鸡苗出来卖。”


    成普后悔解释这么多了，越解释就越有掩饰的意味，可还是忍不住找补。


    “真的，我逗小妹妹的，你看，我还送她一笼小鸡。”


    陶洋直截了当地说：“这些小鸡我全都要了，五千块钱。”


    “五千，这，这……”双倍价格买下剩下的小鸡，这不是散财童子吗。


    “因为老板是个好人，送了我家妹妹一笼小鸡，好人应该有好报。”陶洋有些别扭地解释。


    成普随即咧嘴笑，搓着手。


    “好好好，小姑娘你也是个好人，多谢，以后你一定会发财。”


    “不过，你包送货吗？”


    “包包包！”


    陶洋给了他一个地址，嘱咐道：“大车只能停路边，要走一段小路才能到我家，辛苦老板搬一段路。”


    “好说，没问题。”成普盯着地址思忖片刻，“要不，你给我画个地图，村里小路多，有些门牌号不是按顺序排的，我怕找起来费劲。”


    “地图啊……”陶洋拿着笔，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这个我会！”阿溪接过纸笔，不一会儿就描绘出小镇到老房子的路线，连路口都标记好了。


    成普一看，了然，“行，我一定送到。”


    陶洋想了想，交待道：“老板，我家里院子有只棕黄色的狗，你到时跟它说一声，就说是这些是我买的，让它看好，它就知道了。”


    成普点了点头。


    陶洋又补充：“麻烦再帮忙给狗带句话，就说我们估计晚上才回去，让他饿了自己吃狗粮。”


    成普有些好笑，“小姑娘，我是不是还得跟你家狗唠嗑两句。”


    阿溪：“是大星，它的名字是大星。”


    陶洋看了她一眼，转头对成普说：“对，我叫狗的名字叫大星，唠嗑就不用了，上面的话带到就行。”


    成普坐进驾驶座，觉得陶洋挺有意思的。


    “喂，小姑娘，我的养鸡场真没倒闭，就是我不想干了。还有很多小鸡苗，你还要吗，便宜卖给你。”


    陶洋回头，皱着眉摇头。


    早知道是这个原因，她就不花双倍的价格买下小鸡了。


    阿溪虽然不知道人类的钱币的价值，但听得出陶洋是花了大于价格本身的价钱买下的小鸡，不解地追问。


    陶洋没有说话，反而转移话题。


    后来，阿溪自己分析出来，陶洋是觉得老板可怜，想要帮助老板才找借口多花了钱。


    陶洋这个人类，还不错。


    不管是古董珍宝，还是生猛野兽的肉，陶洋都不觉得新奇，一心只想要买什么，那一摊便宜，讲价到什么程度才不会被坑。


    相反，两元一件的杂货，没有标售价格的才艺表演，在阿溪眼里全是稀奇古怪的东西。


    “人类的世界好精彩呀。”


    有了卖小鸡那一段，陶洋不怕阿溪走丢了，而且阿溪对什么都好奇，所以在她停下脚看入神的时候，扯一下她，她也会自动跟上步伐，然后对着下个摊位，发出同样的惊叹：“哇~”


    每样东西都有不同的味道，阿溪一边看一边闻。


    一圈下来，陶洋什么也没买，拉着阿溪去隔壁的快餐店吃午饭。


    已经过了饭点，老板很大方地把剩下的菜全都给了她们。


    陶洋饭量小，把餐盘里的菜夹给阿溪。


    “米饭自助，吃不饱还有，多吃点。”


    阿溪饿极了，觉得快餐比方便面还还吃，吃了满脸都是饭粒。


    “陶洋，你真好！”


    陶洋点点头，继续叮嘱：“一定要吃饱，一会儿需要你帮忙提东西。”


    “没问题！”


    刚才那一圈，陶洋是在对比价格，她心里有底后，吃完饭直接到价格最优惠的摊位买需要的东西。


    陶洋在前面买，阿溪在身后拿，这些东西她全都看过一遍，第二遍的时候就没有这么新奇了。


    原本空着的双手，慢慢提满了物品。


    到后半程，提满东西的两只手，竟还有力气捧着新买的商品，引来路人惊讶的目光。


    “陶洋，我看不到你在哪里……”


    陶洋回头，看到堆积如山的货物已经挡住了阿溪的视线，才没有把刚买的大米塞给她。


    “差不多了，我们回家吧。”


    车尾箱和后座塞满了，阿溪坐到副驾驶，时不时拉扯安全带，勒得难受。


    不过看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心里一阵满足感。


    “陶洋，下次大圩日我们还出来买东西！”


    陶洋：“再说吧，我的存款不多了。”


    车子停在路边，陶洋抱着大米，剩下的东西全部交给阿溪。


    跟在集市一样一前一后走着，路过的村民看了，无不称赞。


    “这孩子力气真大，能干！”


    回到老房子，看到堆成山的小鸡苗，陶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她第一次后悔冲动消费。


    阿溪兴奋地跟大星分享这一段经历，每拿起一件物品就能说噼里啪啦一堆，她们买这件物品的时候的所见所闻。


    陶洋发现，阿溪不仅力气大，记忆还好。


    “大星姨妈，陶洋是个好人，因为养鸡场老板太可怜了，她花了高价买下养鸡场老板的小鸡。”


    “对了，这一笼小鸡是养鸡场老板送给我的。”


    “如果我有人类的钱币，我也用钱币去帮助可怜的人类。”


    ……


    陶洋整理东西的动作一顿，看了眼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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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一人一狗，忽然没有那么心塞了。


    阿溪把小鸡们都放进鸡圈里，给它们装水，又碾碎狗粮为它们。


    宽敞的鸡圈变得狭窄，小鸡们眼里只有对食物的渴望，全然不顾脚下踩到的同伴。


    阿溪不想给无情的小鸡喂食，可怎么也避免不了一些动作灵活的小鸡踩在笨拙的小鸡身上。


    “陶洋，可不可以把这些小鸡放出来？”嘴上问着，手已经放在鸡圈的门上。


    她看不得小鸡欺负小鸡。


    陶洋探出头，严肃道：“不可以！”


    之前捡来的就无所谓，现在她可是花了钱的。


    突然，她想到那只逃走的黄鼠狼。


    “放出来会被黄鼠狼吃掉。”


    阿溪触电般松了手，挣扎地看向大星。


    “大星姨妈不是已经设了结界，黄鼠狼是进不来的。”


    设置结界是大星看家护院的本事。


    在特定的范围内设结界，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出入结界，它第一时间感知到，并且可以限制某个种类进入结界内。


    陶洋欲言又止，视线落到大星身上。


    此前，她想让大星把这房子的蚊子赶出去，可大星告诉她，大限将至的狗妖妖力微弱，已经把大部分妖力用来屏蔽将死的气味，尽量保证在死前不会引来其他妖物，所以对于普通动物的防备就弱了些。


    大星不希望阿溪知道这些，陶洋想了想，只说：“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


    阿溪看到新买回来的围栏，眼睛一亮。


    放弃围菜园，用来扩大鸡圈。


    陶洋随她去，却见大星慢悠悠来到身边，在她身上闻了闻。


    它闻得认真，陶洋不由怀疑自己身上有什么异味，抬起手闻了起来。


    除了洗衣液的味道，什么也闻不出。


    “很微弱的妖味，你肯定没有跟它直接接触。”大星说道。


    “谁？”


    “黄鼠狼妖。”


    大星的语气平静，陶洋心里却咯噔一下。


    想到黄鼠狼对她笑的样子，有种不好的念头。


    “黄鼠狼妖，不会也在我身上闻到你的味道了吧。”


    大星摇头，“不好说。”


    空气陷入安静，能听到后山传来的砍竹子的声音。


    大星噗呲一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紧张，是在担心我吗。”


    陶洋无言。


    这种时候，它还能笑得出来。


    “我在想今晚煮什么菜，买了大米和鸡肉。”


    大星凝视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说道：“那就吃大米和鸡肉，我向来不挑食。”


    太阳又一次完成东升西落，斜映在红砖房的外墙，一扇小窗上的排气扇嗡嗡嗡运作着，带出里面的香味。


    房子前的院子里堆满了竹编的笼子，院子前的空地，翻新过的泥土里藏着刚冒芽的种子。


    房子的一侧，一个女孩叉着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得点点头，然后一蹦一跳跑向屋内。


    “陶洋，大星姨妈，你们快来看我做好的鸡圈！”


    这座普通的小山丘对面还是一座普通的小山丘。


    这一只身形细长的黄鼠狼站在树梢上，看着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