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刚强，不要惧怕。


    ——《圣经》


    格蕾丝刚想要走进庄园去了解关于底下农庄热病的更多信息，就被子爵府前的男侍从阻拦了去路。


    男仆身穿深灰色的统一制服，领口绣着子爵家的家徽，从他的着装外表上看不出任何信息。他面无表情地挡在格蕾丝的面前道：“格蕾丝小姐，根据子爵大人封锁整个庄园的吩咐，您不能进去。”


    格蕾丝瞬间皱起了眉头。她一言未发地站在门口与男仆僵持了许久，冬日里的冰冷空气钻进她的鼻腔，让她的大脑此刻地异常清醒。


    子爵？不，不会是子爵大人。他目前没有针对她的目的性。跟她结仇的只有子爵夫人、玛格丽特和凯瑟琳。而其中能调动男仆并下令的，一定是子爵夫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格蕾丝抬起头，直视着男仆的眼睛。“威廉少爷回来了吗？”


    男仆摇了摇头，态度依旧十分恭敬，但他的眼神里却透着一丝丝未掩饰住的从上而下的高傲。“威廉少爷已经重新出发去农庄了。”


    格蕾丝听闻，转身就走。她的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自己的思绪上。


    子爵夫人既然有把握让男仆守在这里，怕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计策，也发现了她偷跑出庄园的行为。与其留下来与她们作必输的斗争，不如重新出去寻找生机，实现曲线救国。


    她快步走向停在庄园大门外的马车，寒风卷着雪花扑在她的脸上，像细小的刀片，剐蹭得她的脸颊生疼。


    她的贴身侍女瑞娜小跑着跟在她身后，裙摆也被风吹得翻飞。格蕾丝一把拉开车门，正要跨上去，却听见瑞娜在后面犹豫地喊了一声：“格蕾丝小姐！等等我！”


    格蕾丝回头，看见瑞娜咬着嘴唇，手指绞在一起，眼睛里满是挣扎。但最终，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快步跑过来，提起裙摆跳上了马车。格蕾丝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她钻进车厢，瑞娜紧跟着坐在她对面，双手紧紧抓着膝盖上的布料。


    “去农庄。”格蕾丝对车夫说道，声音清晰而坚定。


    然而，马车并没有如她预期的那样立刻动起来。她等了几秒，皱起眉头，掀开窗帘向外看去。车夫的位置空空如也，只有几片雪花落在座位上，很快融化成水渍。远处，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跌跌撞撞地跑向庄园侧门，显然是车夫逃走了。


    格蕾丝的心沉了下去。她看了看天色，灰暗的云层压得很低，雪越下越大，远处的树林已经模糊成一片黑影。如果再不出发，天黑之后在雪地里赶路几乎等同于自杀。


    “瑞娜，”她转向侍女，声音冷静得不像话，“你会驾驶马车吗？”


    瑞娜的脸色刷地白了。她的嘴唇颤抖着，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裙角。“会……会一点，格蕾丝小姐。我以前替父亲送过柴火去镇上。”


    “好。”格蕾丝果断地推开车门，冷风灌进来，吹散了车厢里最后一丝暖意。“那你我分别驾驶马车，务必要在天黑之前到达农庄。不然你我都要死在这个雪夜里了。”


    瑞娜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她的喉咙滚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跟着格蕾丝爬出了车厢。雪落在她的睫毛上，很快结成了细小的冰晶。


    马儿不安地踏着蹄子，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格蕾丝解开缰绳，踩上驾驶座，手指冻得发僵。瑞娜战战兢兢地爬上另一侧，接过一半的缰绳，动作笨拙却坚决。


    “抓紧了。”格蕾丝低声道，猛地一甩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拉着马车冲了出去。


    车轮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声响。寒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像无数细小的利刃在飞舞。格蕾丝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着前方的路。道路两旁的树木像黑色的鬼影，在风雪中摇晃。瑞娜紧紧抓着座位边缘，指节发白，嘴唇抿成一条线。


    “左转！”格蕾丝喊道，声音几乎被风声吞没。瑞娜慌忙拉动缰绳，马车猛地倾斜，差点滑出道路。格蕾丝用力稳住方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雪越来越大，能见度几乎降到了最低。


    “格蕾丝小姐……”瑞娜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会不会……”


    “不会。”格蕾丝打断她，声音斩钉截铁。“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到农庄。”


    但事实上，她心里也没底。这条路她只走过一次，还是在晴朗的白天。现在，所有的地标都被大雪掩盖，整个世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马儿的体力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突然，马儿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格蕾丝差点被甩出去，她死死抓住缰绳，感觉到马车猛地一顿，然后向一侧倾斜。


    “怎么了？”瑞娜惊恐地问道。


    格蕾丝跳下马车，积雪瞬间没到了她的小腿。她踉跄着走到马前，发现马儿的右前蹄陷进了一个被雪掩盖的坑里。她蹲下身，试图把马蹄拔出来，但坑太深了，她的力气根本不够。


    “瑞娜，过来帮忙！”她喊道。


    瑞娜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两人一起用力，终于把马蹄拉了出来。但马儿显然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格蕾丝摸了摸它的脖子，感觉到它在颤抖。


    “我们不能再骑马了。”她低声说。


    瑞娜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在脸上结成了冰。“那我们怎么办？”


    格蕾丝环顾四周，风雪中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她咬了咬牙，“步行。农庄应该不远了。”


    “可是这么大的雪——”


    “留在这里也是死。”格蕾丝打断她，从马车上扯下一条毯子，裹在身上。“走吧。”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前进。风越来越大，雪片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格蕾丝的脚早已失去了知觉，只能机械地向前迈步。瑞娜跟在她身后，呼吸声越来越重。


    “格蕾丝小姐……我……我走不动了……”瑞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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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格蕾丝回头，看见瑞娜的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她一把抓住瑞娜的手臂，“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我真的……不行了……”瑞娜的腿一软，跪倒在雪地里。


    格蕾丝蹲下身，用力拍打她的脸。“瑞娜！醒醒！”


    瑞娜的眼睛半闭着，呼吸越来越弱。格蕾丝的心跳几乎要冲出胸膛。她抬头四望，突然在风雪中看到了一点微弱的光。


    “有人！”她几乎是吼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把瑞娜背起来，踉踉跄跄地向那点光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她的视线开始模糊，但光点越来越近。终于，她看清了那是一栋低矮的农舍，窗户里透出温暖的黄色光芒。


    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撞开了门，跌进了屋内。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眼前一黑，和瑞娜一起倒在了地上。


    模糊中，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呼道：“格蕾丝？”


    她努力睁开眼，看到威廉震惊的脸。他的身后，几个农妇正手忙脚乱地围上来。格蕾丝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黑暗终于吞噬了她。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听到威廉焦急地喊道：“快！把她们抬到火炉边！还有，去请医生！”


    格蕾丝的意识在黑暗里沉浮，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重得好似灌了铅一般。身体仿佛被碾碎后又重组，几乎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


    “她体温还在下降……”一个沙哑的女声说。


    “继续用温水擦身。”威廉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还带着平日少见的焦急感：“医生什么时候能到？”


    “最快也要明早，少爷。这场暴风雪……”


    格蕾丝感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贴上她的额头，指腹处好像有些茧子，蹭的她有些疼。这是谁的手呢？是福利院里的院长吗？还是蓓丽的手呢？感觉好冷，好久没有睡这么长时间了。


    “格蕾丝？”威廉的声音好似近在咫尺，“能听见我说话吗？”


    她终于攒足了力气，掀开了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威廉的脸在油灯下显得格外憔悴，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眼睛下方挂着两片阴影。他穿着沾满泥雪的粗布衣服，完全看不出从前贵族少爷的模样。


    “农庄……”她的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热病……”


    威廉的表情骤然紧绷。他转头对屋里的农妇们说：“请给我们一点空间。”


    等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威廉才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了这里？母亲已经下令封锁庄园，你怎么会跑了出来？”


    格蕾丝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毯子从肩头滑落。她这才发现自己只穿着一件亚麻衬衣，袖口还沾着泥渍。


    “我的衣服……”


    “在火炉边烘着。”威廉的耳尖微微发红，“你的侍女情况比你好些，在隔壁房间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