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北迟在房间砸了东西。


    南识吓的步子一顿，但他没回头，匆匆回了房。


    他知道梁北迟希望他们和以前一样，他也想努力维持这种本不该存续的关系，但他心存杂念，早就当不好这个弟弟了。


    俞恩博来敲门，问南识发生了什么，还说梁北迟差点把房间都砸烂了，陈停正在楼下商讨赔偿事宜。


    南识觉得疲惫至极，第一次生出了想中断项目回嘉城的想法。


    他给宋旸打了通电话。


    宋旸以为是他身体吃不消，安慰他说别担心，他过两天就空了，等他安排好手边的事就来帮他做完剩下的。


    南识那些决绝想放弃的话在嘴边终于没能全部倒出来，老师对他那么好，不该成为他泄愤的对象。


    南识委婉说让他再想想。


    宋旸松了口气：“小识，临毕业还是要沉住气，你成绩那么好，之前转基础医学也是逼不得已，你王老师跟我惋惜提了许多次，现在新辉研究所摆明是给你抛来了橄榄枝，你要抓住知不知道？”


    南识不知道怎么说他根本不会去新辉这件事。


    傍晚俞恩博来喊南识吃饭。


    南识不敢见梁北迟，正想着借口不下楼吃饭，俞恩博却说梁北迟走了。


    南识愣了下：“去哪了？”


    “回京了啊。”俞恩博小声说，“梁总发了好大的火，我从来没见过他脸色难看成那样。”


    别说俞恩博认识梁北迟不久，南识都没见过。


    他不敢去细想其中原因，草草把梁北迟的愤怒归咎于那对袖扣，或许他的确不该开口要回送出去的礼物。


    但得知梁北迟走了，南识居然松了口气。


    虽然这种强行割裂很痛苦，但南识觉得他应该接受，不是所有的情侣最后都会以平静的方式结束，他和梁北迟并没有那种幸运。


    “哦，对了。”俞恩博拎了一大堆东西进来，“这些都是梁总给你买的。”


    袋子里全是新鲜的甜品点心，这种现做的东西保质期都很短，这么多根本吃不完，也太浪费了，而且南识也不想珍藏梁北迟买的东西。


    于是第二天，南识拎着去了医院实验室分给那边的工作人员。


    他又想起来给宋旸打了电话，跟他道了歉，告诉他项目他会继续做，也让宋旸别特意为了他放下手头工作赶来。


    宋旸不放心，午休时特意打来电话，和南识聊了好久，确定他是真的没事，这才放心。


    南识在盘市多留了两天后顺利结束工作返回大凉村。


    晚上睡梦中，南识下意识将手伸到枕头下，指尖触到那支钢笔的瞬间，他就醒了。


    俞恩博已经睡熟，南识坐起身，没开灯，将那支钢笔从枕下取出，不停摸索在指腹间。


    下回去盘市，他打算将笔快递给梁北迟，他可以出保价费，不至于真的会丢。


    日子又回归到从前，焦云实带着南识几乎走遍了周围整片山。


    这天南识提前从山里回来，意外听焦燕燕和唐其在说夏斯辰手里的工作已经完成。


    南识以为他们很快要回嘉城，结果夏斯辰却说他已经把东西让人带去静川县城快递回研究所了，数据也传回研究所的邮箱，他和唐其打算等南识做完项目一起回。


    南识只当他是为了少爷俞恩博，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后续夏斯辰就和南识一起收集草药记录数据，有夏斯辰的帮忙，南识的进度快了不少。


    大凉村这边山里草药繁茂，夏斯辰和村长聊到草药买卖的事，新辉生物也有中成药，可以接手这边草药的产出。村长觉得可行，隔天就喊来赋闲在家的村民跟着南识他们进山学习辨认草药。


    这活儿后来全是唐其和俞恩博在干，丝毫没影响南识的工作。


    这次进山人多，一直都闹哄哄的，村民好学，操着口音很重的官话虚心讨教。


    焦云实也采了一堆草药跑来问南识。


    “打扰南老师干什么？问我啊。”俞恩博转身把人拽走，“这么简单的事，哪用得着我们南老师出马？”


    “小俞这两天还挺有干劲啊。”夏斯辰找了棵大树坐下，摘下草帽当扇子打。


    南识也过去休息。


    俞恩博的专业知识一塌糊涂，他自己明显也不上心，不过跟南识有关的事他的确很上心，为了他不被打扰，俞恩博这几天算是把所有的事都往身上揽了。


    夏斯辰给南识递水。


    南识道谢喝了两口，低头发现一小时前梁北迟给他发过信息。


    他一时愣住了，盘市不告而别后，他们已经很久没再联系过了。


    梁北迟会给他发什么？


    要中断投资？


    阳光从树叶缝隙落下，照得手机屏幕有些反光，他微微侧身避光，指尖轻点打开信息。


    猝不及防是一条道歉信息。


    梁北迟：抱歉，我那天失态了。以后你不喜欢的东西，我不会再自作主张给你买了。


    南识顿时五味杂陈。


    那对袖扣他没有不喜欢，但却是他不该收的东西。


    他不知道梁北迟为什么会来道歉，他不觉得梁北迟有什么错，他们两个只是站的角度不同罢了。


    他都做好了和梁北迟彻底割裂的准备了，但梁北迟的这条信息再次让南识像极了一只摇摆不定的秤砣，他和梁北迟之间不管是否割裂都让他很痛苦，因为他本身就很矛盾，所以才想龟缩到一个被动的位置，把主动权交到梁北迟手上。


    现在，他来道歉了。


    南识觉得喉咙莫名灼的疼。


    梁北迟突然打电话过来。


    南识本能起身走远了些。


    “南识。”那头的声音熟悉得令南识心颤，“你还在生气吗？”


    南识道：“没有。”


    他根本没有因为这件事生气。


    他只是在花时间试着接受，但现在，全部功亏一篑。


    梁北迟：“嗯。”


    两人沉默了会儿。


    梁北迟说起他在欧洲出差，这次出差会有点久，问南识大概还有多久结束这边的项目。


    南识估算了下：“顺利的话一个月内能结束。”


    那边陈停催梁北迟出门，通话很自然地结束。


    没有想象中的针锋相对和歇斯底里，梁北迟还是那个好脾气的梁北迟，仿佛盘市那场怒火只是南识的一个梦。


    南识在山间恍惚站了许久，后来起风了，太阳躲进云层，俞恩博跑来说要下雨，焦云实让大家提前回去。


    一行人刚回村子，天空就落下大雨，索性大家都没淋到。


    晚上回房，南识又把梁北迟的钢笔拿出来端详半天，悄悄打消了提前寄还给他的念头。


    因为村长的动员，村民们辨识草药兴致奇高，连焦燕燕也来和南识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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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识干脆给方硕言打了个电话，麻烦他去他宿舍挑几本草药图鉴寄过来，这样他们就算走了，村民们也能自学识草。


    方硕言动作很快，第二天就把书籍寄出了，不过快递不直接送来村里，得去县城取。


    尽管如此，村长还是十分感激，书籍一到，就让焦云实和焦燕燕去县城。


    除了南识宿舍的书，方硕言还专门在学校论坛征集了些旧书，于是寄过来满满一大箱子。


    南识扫了几眼，居然发现梁北迟送给他的那本百草集也在里面，他抽出来，悄悄带回房间。


    梁北迟送给他这本书时他还在读临床医学，纯粹是对草药感兴趣才翻看的。


    南识翻开扉页，上面还有梁北迟的字。


    赠南识，大道至简，大医精诚。


    这是梁北迟送给他的第一本医书，尽管后来梁北迟送过他很多很多本，甚至还有价值连城的古籍孤本，南识最喜欢的还是这一本，看的最多的也是这本，上面每种草药他都如数家珍。


    细细想来，梁北迟好像无时无刻都在给他送书，他的生日，交往后的情人节，七夕……几乎每个节日。


    京城别墅里他的书房，学校宿舍的书架上，大约有一半的书都是梁北迟送给他的。


    除了书，他没收到过梁北迟别的礼物。


    方硕言打来电话问他书收到没。


    南识道了谢。


    “谢啥，咱俩什么关系。”方硕言难掩兴奋问南识什么时候回学校。


    南识直觉他是有事要说。


    方硕言嘻嘻哈哈：“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啊。”


    南识笑：“进展神速啊。”


    “还行吧，主要是我魅力太大无法抵挡。”方硕言狠狠自夸一番，“到时你帮我把把关啊。”


    南识：“还需要吗？”


    “要啊，肯定要的。”


    南识强烈觉得方硕言其实是想炫耀，看来是真的对那个姑娘很满意，当初和梁北迟交往后，他大约也是方硕言此时的心情。


    一万个想带对象出来显摆炫耀。


    南识忍不住说：“祝贺你们。”


    方硕言被他突然很认真的态度干懵了：“干嘛突然这样，留着当面祝福啦，要对着我俩说，现在就我一个人，说了没意思。”


    南识说好。


    “你怎么样？跟你那个助理？”


    南识失笑：“忙着写论文，不怎么样。”


    方硕言有些遗憾：“等回来，你看到兄弟我幸福的样子就会想谈恋爱了。”


    南识没反驳，他不喜欢与人做无谓的分说。费时费力，又没什么实际用处。


    七月中，因为有夏斯辰的帮忙，南识提前完成工作。


    离开大凉村前一晚，村长特意设宴给他们践行。


    村民们杀鸡斩羊，焦燕燕说只有过年时村上才会这样热闹。


    村长还把埋在院子里的几坛酒挖出来，打算和夏斯辰不醉不归。


    南识喝不了酒，因为俞恩博挡着，也没人给他灌酒。


    后来俞恩博就喝得烂醉，南识把人弄回房，俞恩博在床上扭成了一条蛆，抱着枕头乐呵呵看着南识说：“焦云实说看不出南老师和梁总在谈恋爱，我觉得他就是瞎了。”


    南识蹙眉：“别胡说。”


    “才没有。”俞恩博努力伸长脖子，“梁总那么喜欢你，一次次往云贵省跑，傻子都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