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吻吻了良久。


    每次温雁以为自己要被放开时容烨都会覆上他的唇舌,再次更深地舔舐吸吮着他。


    唇舌被亲得发麻,温雁的软舌被吃得麻中还有些疼,一点糖梅子味儿全散了,只有唇舌交换几轮后淡下来的铁锈味。


    容烨身上的冷香都没那般凉了,暖热了似的,在鼻尖飘过。等到终于被放开时,温雁头垂落在他掌心里,被亲傻了般吐出一点舌尖喘着气。


    他眼尾红着,眼泪酿了这么久,在他抖颤着眼睫时倏然滑落,顺着眼角滴落在容烨的掌心里。


    唇红的有些肿胀,本生嫩红的舌被吸舔得深了一个度,烂红般的色泽,脸颊上亦带着两抹红晕。


    像被亲坏了。


    容烨喉结一滚,无端干渴。


    他再垂头在温雁的唇角上克制地吻了吻,餍足道:“阿雁的报酬本王收下,婚前,本王会给阿雁一个满意的结果。”


    查温克行并不难。


    他痕迹收拾的干净没错,但容烨身旁的暗卫曾深潜敌国军营盗取军情,他这点手段在暗卫眼里完全不够看,只是容烨朝中人手真的不多,所以直接动他,又要牵扯到尚书令,会有些难办。


    朝中不能一下子缺太多官员,容烨揪出一棵树,金銮殿下盘根交错的根系便会跟着这棵树带出不少来,得要个合适的时机一并斩断。


    上辈子耗时八年,到第九年一招失算满盘皆输,容烨这辈子不会再犯同样的错来。


    温雁被亲成浆糊的脑子重启运转,他低低嗯了声,知道急不得。


    他再不了解官场上的事,也知道如果空出太多官位会出什么动荡,尤其容烨自己说过了,他如今在朝中没有信得过的人。


    他需要提拔几个自己的人上来,如今最合适的是——


    科举。


    温雁眸光一闪,脑袋抬起来,轻声道:“今年杏榜第一是寒门子弟。”


    今年会试提前到了二月份,是定梁帝听闻边关战情,听从尚书令的话缩短科举周期以快速选才所临时做的决定。只是没等各位才子开考,他便先一步驾鹤西去。


    后续科举事宜全由容烨接手推进下去,二月初十开考,短短十日便公开了榜单。


    这时间点都叫不上一句杏榜了,加之时间仓促,估摸着有很多学子都来不及赶到场,今年第一其实多少有几分水分在。


    但是寒门的话,那确实可以多加留意一些。


    容烨知他的意思,他笑笑,更稀罕怀中人了:“殿试马上开始,第一有没有掺水,一试便知。”


    新帝不懂治国之策,殿试去也只是当个吉祥物,真正主持的还是容烨。温雁点头,看了眼时辰。


    “王爷今日在我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他扭回头,“新帝登基,事情应该有不少要处理,我就不耽误您了。”


    他腿跪麻了,轻轻吸着气从容烨的腿上下来,一直困着他的男人松手,放任他离开。


    双腿落地的下一秒,温雁腿一软,栽进容烨怀里。


    熟练抄起膝弯将人抱起放到榻上,容烨给他腾地,起身时顺手捏了捏温雁的腿。


    温雁低低吸气,握住他的手,叫得有些可怜:“王爷。”


    “……疼。”


    “阿雁身子娇,是本王疏忽了。”容烨叹息,“回头本王将榻换个大点的,让阿雁好受些。”


    这话听着有几分古怪,温雁一顿,还未待说什么,容烨已经松手直起了身:“你好好休息罢,有事派人找本王便是。”


    他咽回那一点疑惑,应下:“好。”


    …


    伍玖端着糕点回来时,一眼就注意到了温雁红肿的唇。


    他嘿嘿:“公子,糕点来啦!”


    他皮肤麦色,一笑憨憨的。温雁挑眉:“怎么这幅表情。”


    伍玖偷瞄他的嘴,压不住笑:“王爷果真不如传闻里那样,明明很好嘛。”


    他将茯苓花糕放到温雁手边,跪在他脚边道:“小的刚才撞见了王爷,听见王爷对十五说让他去找梁大人传个话,说公子腿麻,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缓解缓解,说公子娇贵,耐不得疼。”


    温雁一顿,他捻起块糕点,瞥了眼伍玖,轻哼:“我哪得那般娇贵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垂眼吃那一块切得正正好好可以入口的花糕时,难免分了一下心,想,容烨当真有些贴心过头了。


    似乎真拿他当什么娇贵人似的,可他哪里是那般娇气的人呢。


    -


    殿试在三月十六那日。


    新帝登基后要做的事不少,容烨来东次间的时间日渐减少,倒是尚衣局的衣服经过这么些日子,终于将温雁的衣服做好送来了。


    送来那日正好是殿试开始的日子,温雁起了个早,用过膳喝过药,又目送着容烨进宫去后,拉着同样起大早的梁仲研究自己最新想制做的药。


    梁仲听完他的话,沉默片刻,迟疑道:“您是说……要拿硫磺、芒硝……这几味药合到一起?”


    “可、可这药性相冲,做出来那得是剧毒啊!”


    温雁温和道:“就是要做毒呀。”


    梁仲一呆:?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听他温温和和道:“我对毒药有些兴趣,那日行刺的死士死前咬破的血芙蓉毒性很强,我想试着做出来。”


    “这……”梁仲道,“血芙蓉我有所耳闻,乃是从万邺国流传来的毒,其中一味药还是万邺国独有的,您研究这个,大概做不出完全一样的毒来啊。”


    “那便奇怪了。”温雁歪头,“血芙蓉我曾在医书上了解过,是有一味药剂在万邺国不错,可那日死士却是因它而死。”


    他有些不解:“既然难以做出,那尚书令从哪里来的毒呢?”


    梁仲意识到他在想什么,猛咳嗽两下,低声道:“那味药在万邺国边界处,虽然前去采摘有些波折麻烦,但也能取得,您万不能乱猜忌啊!”


    温雁眨眨眼:“梁大人想哪里去了。”


    他笑:“这事儿没得证据,哪能胡乱猜忌。”


    梁仲默默抬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松了口气:“您说的是,是下官敏感了。”


    自康国公一案过去后,这与敌国沾边的事都是大忌,尤其容烨作为留下来的那位,怕是更听不得这些。


    他捋着胡子思忖着温雁说的几味药材,差着最关键的一味,血芙蓉的药效还是会消减不少:“这些药合在一起,毒性与砒霜大概差不了多少,虽能致死,但同血芙蓉那种短短几秒便能要人命的剧毒还是无法相提并论。”


    温雁点头:“所以还得要那一味药。”


    他看着有些遗憾,梁仲不由一默:“您为何那般想要做出血芙蓉来?”


    “保命罢了。”


    温雁道,“毒性越强,越能护住自己。”


    他短促地笑了下:“毕竟发作太快,来不及做什么他们就死了,连死前拉你一起下地府都做不到。”


    梁仲看着他这笑,脊背莫名发寒。


    他总感觉……温雁是想拿这药来毒人。


    伍玖敲门进来说衣服到时,他实打实松了口气。


    尚衣局送来的衣服有好几样,除了最初温雁进府时容烨吩咐下去做的日常服饰外,还有几件大红的衣袍。


    是婚服。


    送衣服来的女官见温雁神色怔愣,问他:“公子是有何处不喜吗?”


    “不是。”


    温雁摇头。


    他抬手摸了摸属于他的婚服。婚期排的紧,按理来说定梁帝死后守孝一年,是不能成婚的,但容烨不在意这个名义上连父亲都不是了的人,自然不会注意这个,一切都要如常来办。


    绣娘得了消息后,紧急慢赶的熬着夜做衣,如今送来的还不是最后成品,要和温雁核对细节后才好。


    温雁有些恍惚,看到这衣服,他才有自己要嫁给容烨为妻了的实感。


    虽然如今早已不再排斥,但此时他仍旧生出一种荒诞感。掌心摩挲过衣上绣着的金鹤,他问:“王爷的衣服在哪?”


    女官道:“一并送来了,您要看看吗?”


    温雁点头,她便让人把衣服一起对着摆出来。


    温雁骨架小,衣服和容烨的摆在一起对比很明显。容烨的光是摆在那里就已经比他衣服大上两圈了,若是穿在主人身上,只会将人衬得更加高大俊郎。


    温雁看着看着,脑内便不自觉勾勒出容烨穿着婚服的样子。他沉默片刻,道:“等王爷回来再试吧。”目光重心紧接着放到日常的成衣上。


    云门、天青都是很正常的色,但是他视线一偏,落在海棠红、松花、天水碧这些颜色的衣服上,诡异的沉默了一下。


    他偏头:“这些颜色……是王爷吩咐的吗?”


    女官观他神色,答:“是的,这些都是王爷选的颜色。”


    都是饱和度很高的色,温雁在脑内想了想那画面,花花绿绿的很像花孔雀。


    他再想容烨常穿的色泽衣服以及随身配饰,后知后觉发现……他好像一直穿着如此花哨的衣服。


    只是平日里那张脸压着,穿着这些颜色不会有丝毫俗气,细纹绣着的四爪蟒纹更显贵气,让人丝毫不敢小瞧。


    可要是换成他——


    温雁沉默片刻,还是将衣服都留下了。


    女官需要和他核对婚服细节,他说要等容烨回来一并试,便暂时留步在府内,等人回来的间隙里,让温雁试了两件常衣看了看效果。


    容烨的眼光是好的。


    温雁肤色很白,原先是不健康的白,近来喝着苦药调理过后,那点不健康便没了,只余下正常的冷白。天水碧的衣服穿上身便衬得他更加白嫩,垂落的袖袍用银线绣着云纹,白玉带銙勾勒出一节细腰,往下是一双长腿。


    他未及冠,发丝便拿青玉簪松松挽着,伍玖给他整理好衣服,抬头一看怔愣了一下。


    “公子穿这身……”他喃喃,“当真是好极了。”


    “王爷眼光属实毒辣,”他眼睛放光,“公子平日里穿的太素,这些衣服却衬得您更有气色,您又压得住这些艳色,不会落俗,实在是高!”


    “哪有那般好。”


    温雁好笑。


    伍玖赞不绝口,见他不信拉着他照铜镜:“您看看您看看,小的可没有骗您!”


    温雁被他拉到镜前站定,看着镜中人有些意外。


    竟然,还真的不错。


    他穿着这身走出去,女官一样满意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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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让他试了试剩下几件,确认细节处没有一点意外后,才算满意的收手。


    几件衣服折腾许久,时辰一跳,便从申初到了申正。


    距离容烨回来的时辰尚早,温雁用过午膳照旧喝过药后,午睡补了补觉。


    下午阳光好,透过窗照进来打下一层朦胧的光晕。温雁闭着眼,难得做了场梦。


    ……


    容烨回来时,温雁正伏案提笔画着什么。


    他进来时动静小,又没让人传报,温雁便丝毫没察觉到,眉目沉静地盯着画,慢慢勾笔画完最后一点。


    察觉到他收笔的动作,容烨边走近边问:“阿雁在画什么?”


    被他的声音惊到似的,温雁打了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朝他看来。


    黑如鸦羽的眼睫一颤,他抿住唇,有些僵硬道:“……没画什么。”


    容烨已经走到了近前,看清了他画的画。


    他眉梢缓缓挑起,微讶:“阿雁竟这般……想念本王吗?”


    宣纸上用毛笔画了副人像图,画中人正是他。


    墨水看不出颜色来,容烨只以为温雁画的是往常的他。他瞧着画中人眉目间的笑,嘴角弧度很深,瞧着难得没了攻击性,眼里是少见的真切笑意。


    温雁画功很好,勾勒出的神态和他本人有八分相似,容烨看着看着眉目跟着一弯,便和画中人有了十成十的像。


    “阿雁画的本王,这京中无人能比及。”


    他揽住温雁的窄腰,脑袋搭在他肩头,跟他一起看着画:“今日怎会突然想着画本王?”


    温雁在左下角留下自己的名字,不答反问:“王爷可知女官今日将婚服送了过来?”


    “知晓,本王回程路上便得了消息。听十五说,阿雁是在等本王一起试?”


    “嗯。”


    温雁轻轻点头,指腹隔空点了点没干的墨痕:“今日午休时,我做了一个梦。”


    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他耳尖红透,脸上也带了一层薄红。容烨余光注意到,抬起指尖捏了捏他温热的耳尖。


    他猜到什么,再看这幅画,了然地扬眉:“阿雁画的本王,穿得是婚服?”


    温雁僵了僵身,没否认:“是。”


    他道:“梦里王爷着着婚服站在门前,海棠花瓣从城中阁楼飘来,带来清浅的海棠香。您就那般笑着看我,向我伸出手,问我可愿跟您走。”


    容烨呼吸重了一分,他搂紧温雁,低声问:“那阿雁可愿。”


    “本是不愿的。”


    温雁摇头。


    落在腰上的手臂猛地收紧,他轻嘶,手握住容烨的胳膊,轻轻拽了拽。


    容烨没说话,温雁却感受到一股被人盯上,寒毛乍起的危机感。他弯眼,示弱道:“您勒得我好疼。”


    容烨默不作声,腰间的胳膊只松了一点,仍旧牢牢圈着他。


    温雁想笑,他头抵在容烨肩头笑着,身子轻轻发颤。


    “王爷可知,收到圣旨那刻,我在想什么?”


    他问,知道容烨给不出答案来,停了一秒后继续道:“我想着,干脆便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了,拉着整个温宅一并去阴曹地府罢,总归我体弱成这般,也没多少活头了。”


    “可我到底是想活的。”他轻叹,“有人盼望着我能活下去,活久一点。字字恳切,句句真心,又留了那般多的东西给我,我总归不能辜负,便总想着活。”


    “刚同温侍郎断关系时,您大抵不知,我原以为我有几日自由日,能好好过一过剩下几日。”


    “偏生一出门,便见着了早已等候许久的十一。”


    温雁说着,又想起那日心口闷痛难言,仅仅半月,心态便全然不同了。


    “王爷和传闻不同。”他拉拉容烨的胳膊,慢慢转了个身。


    他仰脸看着容烨,容烨眉头锁着,大概是被他话里曾经想同归于尽的念头逼得,脸色很沉。


    温雁看着便忍不住想笑,他只勉强到容烨的肩头处,因此能将人绷紧的下颌看得清楚。


    他指尖点在容烨的嘴角,笑:“和王爷这些时日相处以来,最开始接旨想的事已然万分遥远。”


    “我本不愿嫁于男子为妻,被拘到后院不得而出。可您不同。”


    “是您的话,不会将我拘在这府里,还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盈盈笑着,杏眼含着羞,却丝毫不怯的和容烨相视着。


    温雁道:“我便自是愿的。”


    “怦怦——”


    容烨又听到了来自心脏怦然跳动的声音。


    少时的经历使他情感淡薄,死前一眼入眼一个青年,心绪便难得起了波澜。


    如今重回一世,将还是少年的青年留在身边,他心绪起伏之大比得上前半生好些年了。


    心头一阵阵发热,他眸色暗下,不再压着,滚热的掌心抵在温雁后颈,俯身吻了上去。


    这次换他闭了眼,吻得又重又深,便没发现生疏回应着他的温雁眼里一闪而过的冰凉。


    温软的手臂环着容烨的脖颈,温雁张唇放任他进来扫荡,低低喘息着,眼睫颤了几下闭上,将自己朝容烨怀里送。


    他心头念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倏然,笑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