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约定

作品:《少主何须我救

    黑影晃过,如松身姿在床前停下,灵昭垂眸看着床上僵硬躺着泪眼婆娑的女子,长睫微颤,他隐了眸中波动,道:“说吧。”


    “江洲呢?”慕西月抬眸看他,竭力克制的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滑落。


    魔帝顿了一下,手掌对着虚空一抹,便见虚空出现数面水镜——


    店肆林立的街头,格外的清冷,更让慕西月心惊的是几乎百步一魔兵驻守街巷间。也偶有一些人往来其间,可他们神情瑟缩,人人都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匆匆到店采买,又匆匆离去,再无往日的商户与顾客之间的闲谈、扯皮时的从容自在。


    王宫外更是魔兵重重把守,一双双鹰隼似的眼睛注视着前方。宫门外,有魔族自由出入,竟也有身着江洲官服的官员出入,在看到其中几个身影时,慕西月瞳孔骤缩,有一些官员与父亲颇有交情,她认得!


    他们现在是在为魔族办事?


    万民跪拜瞻仰的王座上,却空无一人。只是那通往王座的玉石堆砌的台阶上站着一人,不,一魔!正是那侍者有朝,依旧穿着那身黑色打底,锦瑟点缀的衣袍,衣袍的左肩绣着一只赤红如血的麒麟,异常醒目。有朝睥睨着眼听大殿下的一众魔族下属与江洲官员商议着什么,魔也好人也好,都对她毕恭毕敬。


    这些画面意味着什么,已无需明言。


    慕西月的一颗心渐渐陈至谷底,脸色惨白,忽地眸光一动,视线开始在大殿内文武百官中寻找,然而扫视了几圈,仍是找不到那道牵挂的身影。


    灵昭手掌一抹,所有水镜瞬时咽散。


    “我爹呢?!我爹呢?!”慕西月咬牙问,紧缩的瞳孔怒瞪着灵昭,眸底的滔滔恨意似乎要先将她自己吞噬,紧提着的心也已压抑到要炸裂。


    只要他敢说出半字不好的消息,她发誓,她一定不惜用任何代价跟他同归于尽。


    “你想知道?”灵昭却明知故问。


    慕西月赤红的眼睛瞪向他。


    “可我为何……要告诉你?”灵昭的目光在她愤恨的脸上扫过,敞袖下方左手拇指指腹习惯性地轻轻地摩挲着中指那枚金镶红玉的指环,如在触碰那个永远不可能回来的人。


    慕西月错愕抬眸。


    “我是魔,你是一心想着要除掉魔的人,我为何要帮你?”灵昭的话淡淡地落了下来。


    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是啊,她们本就是势同水火之人。他为何要帮她,为何要对她言听计从。他早该杀了她的。


    慕西月紧抿着唇,半晌才逼迫自己问出口:“他还,活着吗?”


    灵昭伸袖一拂,水镜中映出一间牢房。


    一中年男子背靠着干草堆坐着,一身白色囚服,被镣铐铐着的双手放在支起来的腿上,修长有力的手指就那样借力垂着,他五官英挺深邃,面色苍白而憔悴,蓬乱的发丝掉下一些,又添几分狼狈。


    然而即便身陷囹圄,也丝毫不曾折辱他身上散发出的身为文臣的儒雅风度与武将的坚毅之气。


    他就那样静默地坐着,腰背如石板般硬挺,仿佛只要他站起来,拿起武器便能杀敌护国震一方,让仇敌惧、百姓安。


    他目光深沉,似含着无限忧思,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慕西月松一口气:活着!活着便好。


    她眼帘不受控地闪烁起来,看着水镜中的父亲。目光从他微蹙的眉眼移到那略显凌乱的头发上,不禁眼睛、鼻头一涩,父亲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些白发,那些白发像一根根银针刺进她心里。


    她离开家,太久了。


    她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一走就是三年,不闻不问。


    实在,不孝。


    “你父亲是块硬骨头。”灵昭亦看向水镜中的男子忽然开口道,语气听不出褒贬。


    “他宁可赴死也不愿向我俯首称臣,我只好关着他。”


    慕西月心一抖,望向灵昭,哽咽着开口:“求您,不要伤害他。”


    灵昭默默提了口气,又呼出。


    “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灵昭怔了一下,默然半晌,才道:“留在我身边。”


    慕西月呼吸微滞,却是意料之中。


    灵昭又重复了一遍:“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能不杀的,我可以不杀。”


    不然,这天地辽远,岁月无尽,他不知该何以为继。或许,唯有她身上那一点影子能给他一些继续走下去的念想。


    “好。”慕西月道,“只要你不再滥杀无辜,我留下来,陪着你。”


    灵昭那双晦暗如渊的眸子紧了一下,他看着女子的脸,自己的眼却越发湿气弥漫。像是沉寂多年的无望死海重新了波涛,他心里竟生出痴狂离谱的念想。


    他想,若这话是小辞说的就好了。若他的小辞还在就好了。有没有可能,她真的是小辞呢?


    他暗暗压下心中的痴念,在床头坐了下来,问道:“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叫人送进来。”


    一向清凉无波的声音像在温水里浸过了一般,变得温润。那双让人忘而生寒的眸子也温和不少。


    慕西月一愣,暗暗吸了口气,简直怀疑眼前的这个知冷暖的灵昭和杀神魔帝不是同一人。


    “吃什么都可以。”她道,“你把我身上的术法解开吧,我打不过你,我也不打算跑。”


    灵昭眸光微闪,没多少犹豫,便三两下解了对他的术法禁锢。


    慕西月这才能够动弹,手掌撑着床褥坐了起来,灵昭及时伸了手去扶,慕西月身体一僵,道:“我自己可以。”


    灵昭没有说什么,收回了手掌,坐在一旁看她。


    慕西月此时毕竟还穿着纯白衬衣,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打算问他要外面穿的衣物,目光下垂,猛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我的簪子呢?!”


    灵昭不知她说的是什么,唤道:“来人。”


    便见殿门外一个面容秀丽的侍女碎步跑了进来,见了灵昭也很紧张,伏身见礼唤“主上”。


    慕西月微惊,这个侍女竟不是魔族。看她装扮体态,应是这王宫中原来的宫女。灵昭,还是留了一些活口。


    “她换下的衣物中可有一只发簪?”


    侍女眸光一转,亮起:“有。”


    “拿过来。”


    “是。”


    很快,侍女拿着那支簪子走了过来,慕西月脸色微异,目光紧紧盯着侍女,直至东西交到自己手上。


    灵昭全程瞅着她紧绷的脸,眸色不明,问:“这只簪子对你很重要?”


    慕西月不答。


    “谁送你的?”


    慕西月掀起眼帘,还是沉默。


    “你不要忘了,你答应了我什么?”


    慕西月攥紧了手中的发簪,湿着眼眶看着他。


    “我记得,你在我黑水神域的地牢里说过,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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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墨玉是吗?簪子是他送的?”


    “是又怎样?!”慕西月忍不住吼他。


    “可你已经决定了要留在我身边,那就把他忘了。”灵昭脸色阴寒下来,“你不能三翻五次耍我。”


    慕西月心中有气,便呛了回去:“灵昭!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你,你管得了我的人,还管得了我的心不成!”


    灵昭的双拳紧紧攥着:“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我可以给你时间,但你需要做出改变,若你不能一心一意留在我在身边,我们之间的约定便也做不得数。”


    慕西月心中一紧,垂了眸不再说话,脸色涨得微红。


    “把簪子给我。”灵昭伸手。


    慕西月将攥着簪子,一动不动,气氛沉寂得有些可怕。


    最终,她还是松开了手,将那紧紧攥着的发簪递了过去。


    灵昭接过,拿在手上看了两眼,手掌一翻,惊呼响起——


    “不要!”


    “求你。”


    “你”字说了一半,瞬间被主人吞了回去——已经来不及。


    发簪化作一团齑粉,金粉闪耀、青粉生辉,在空闪过一阵,掉落下去。


    “你干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做!”慕西月崩溃大喊,双手雨点般地朝灵昭的胸前挥去,捶、打、捏、推,灵昭不作声地受着。只是那落在他身上的力道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泣不成声,“你还我簪子,还我簪子……”


    重伤未愈的人本就虚弱,心火攻心,一口血吐了出来,砸在被子上,很是鲜艳。


    那一瞬间,灵昭有些无措,眼中滑过一丝悔意。他唤了殿门外侯着的侍女进来,接过侍女给的帕子伸出手就要给人擦拭嘴角的鲜血。可那只小心着伸出的手被女子无情撞开。


    她红着眼眶朝他大喊:“出去!你出去!”


    灵昭看着她情绪崩溃的样子,终究还是起身走了。其实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逃。他亦不知为何刚刚会如此冲动,明明只是一个和她有些相似的人而已。那一瞬间的嫉妒与怒意是哪来的,他不敢深究。


    慕西月一掀被褥,扑倒在地上,侍女拦都拦不住。她摸过那地板上的金、青两色齑粉,感觉自己的心也如同这满地的齑粉般,碎得无药物可救。


    忽然觉得整个世界一片灰暗,人生无望。她这一生都在追逐,一生都在拼命,到头来,却什么都成不了,什么都抓不住。


    不曾抓住任何人,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可她明明竭尽了全力。她连命都豁出去了,仍是无果收场。


    她想要天下安宁,如今山河破碎,白骨遍野。她想要一家人可以坐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吃饭聊天,可没了国,哪来的家。她想要功成身退和自己爱的人相守相伴,可她爱的人生死不知,她连他们唯一的信物也护不住。


    如今看来,一切都成奢望。


    所有的事情都糟透了,让人绝望。


    泪水流干了,便只剩下茫然。直至侍女将她从地上扶起,给她找来衣物让她换上。早就送进来的膳食,她也一口未吃,肚子空空,咽不下,侍女也无法强迫她。


    人若失去了希望,便剩下一具躯壳,眼下的慕西月就是这副样子。


    直至,门外一声咳嗽,侍女来报:“慕小姐,侍者墨楚求见。”


    这个名字让她猛然一颤。她想,来得正好,有一笔账,她还是可以和他算一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