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地。


    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出现在168师指挥部。


    “老乡，你怎么了？”


    眼前这个男人头发凌乱，衣衫褴褛，脚上的鞋子已经只剩下一块鞋底了。


    “你们是八路军吗？我要参加八路军，我要杀鬼子，我要杀鬼子……”


    他反复说着“我要杀鬼子”几个字。


    正在指挥部商量军事问题的人走了出来。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江涛左右看了一眼，见到一个狼狈的男人坐在了地上，看样子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是谁来了。


    看到穿着军装的江涛，这男人忽然站了起来，发疯地喊着“我要杀鬼子”、“我要杀鬼子”……


    嘴里反复说着同样一句话，仿佛失心疯一样。


    “这个老乡，看起来受了很大的刺激啊！”


    秦阳通过仔细的观察，发现他目光呆滞。


    “你们把老乡扶下去，好好照顾一下。”


    两人转身就要回屋子。


    结果这个男人，突然抱住秦阳的腿，“长官，我要杀死鬼子，我要替我的家人报仇，呜呜呜……”


    这男人痛苦地哭了起来，眼泪、鼻水混着流了下来。


    果然如政委说的那样。


    秦阳蹲了下去，拉着那个男人的双手，“老乡，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从金陵逃难过来，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整个金陵都成了人间炼狱，那些畜生把全城都杀光了，我的亲人也没有了！”


    那男人擦了一把泪，继续说道：“一座五朝之都啊，几个星期就变成了一座死城……”


    说着，这男人昏厥了过去。


    秦阳、江涛两人直接把那个男人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一个战士小心翼翼地照料着这个男子。


    江涛重新从屋子走了出来。


    自己忙着发展晋西北的根据地，都忘了现在已经是1938年的1月份了。


    惨绝人寰的屠杀刚发生过去。


    作为穿越者，江涛深深知道这段惨痛的历史。


    至今都刺痛着每一个华夏人。


    后世，直接把金陵陷落的那一天，定为国殇日。


    “真没想到，一座千年古城，几十万活生生的性命，让这些人间恶魔给扼杀了。”


    秦阳紧紧握着拳头，两边的眉毛挤向鼻梁中间。


    他思考了一下。


    当前168师打了不少胜仗。


    一些指战员萌生了骄傲的思想，觉得鬼子也不过如此了。


    这种思想一旦纵容下去，会越来越严重。


    为何不利用金陵这场惨案，激发战士们对鬼子的痛恨，更加英勇地去杀鬼子呢！


    他把这个想法跟江涛交流了一下。


    得到了江涛的赞同。


    回到屋里，看到擦干净的那张脸。


    江涛才认出这个人来，竟然是关鹏。


    他原本是金陵城中首富的儿子。


    城破后，家破人亡。


    后来他就加入了新四军打鬼子。


    至于现在怎么会来到了晋西北，那就是平行世界才可以解释的事了。


    关鹏喝过一口水，醒过来了。


    见面第一句，还是“我要杀死鬼子！”


    江涛轻轻扶着他坐了起来，“老乡，不要太难过了，身体好起来就让你参加咱八路军，一起杀鬼子！”


    听到可以杀鬼子，关鹏激动得紧紧抱住了江涛。


    “我有个不情之请。”


    江涛停顿了一下，“你是从金陵死里逃生的人，我想以你的口向战士们讲述一下鬼子是如何残暴对待我们华夏人的。”


    江涛有点不安地看着关鹏，“这样做的目的，是想要激发战士们砍杀鬼子的热情。”


    “我知道这样做，对你很不公平，会让你重新回忆起这段惨痛的经历。”


    关鹏低下了头，想了好一阵。


    他突然抬起了头，很坚定地说道：“我愿意！”


    “那明天，你就在会上讲一讲。”


    次日，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


    左右各挂着一条标语。


    左边：三十万血债未忘。


    右边：五千年文明永村。


    横批：誓杀鬼子！


    所有的字都是白底黑字。


    当江涛、秦阳全身穿着白色衣服出现在主席台的时候。


    底下的同志们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今天两位首长怎么了，穿成这样子。”


    “还有，这些标语是怎么一回事？”


    “看样子，是什么人去世了吗？”


    “可是，我们根据地最近没有人牺牲啊。”


    ……


    “同志们！”江涛声音突然炸响。


    “今天，在这里，我们要祭奠金陵三十万冤魂。就在十几天前，金陵城被鬼子攻进去了，那些畜生做了一件丧尽天良的事——屠城！”


    江涛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这三十万同胞，不是一串数字，而是和我们一样的爹娘、妻儿！”


    “那些畜生烧杀抢掠，连大肚子的婆娘都不放过！”台下响起压抑的怒吼。


    江涛强忍着泪水，“废话我不多说，下面有请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关鹏讲一下他的亲身经历。”


    关鹏缓缓从下面走向主席台，向着南方跪地叩了九个响头。


    “刚才的响头，是叩给金陵城的冤魂的。”


    “鬼子进城那天...”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街上的人发疯地向安全区跑，我亲眼看见一辆坦克碾过几个月大的孩子...”


    地下有女战士捂住了嘴，小声抽噎。


    “安全区也不安全。”


    关鹏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一条疤痕。


    “他们把那些男人捆成一串串，驱赶着他们向江水深处走去。身后的机枪不停扫射，一排排人倒了下来。”


    “倒下的尸体，堵住了流动的江水。鬼子拿着刺刀，在那些尸体上狠狠再刺下去。”


    “我装死滚进死人堆，一把刺刀从我身上那个老人后颈扎进去，血从他的脖子顺着流到我身上。那老头还在抽搐，指甲在我背上抓出五道血痕...”


    “他们那刺刀逼着老百姓自己挖坑，坑挖到齐胸口深，就把人踹进去填土...”


    人群中传来啜泣声，战士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


    “我逃出来那天，秦淮河水都是红色的。”


    关鹏突然站起来，眼神哀伤。


    “他们见人就是杀，有两个军官还开始杀人比赛，看谁杀的人最多……  ”


    关鹏不忍再说下去。


    战士有人暴怒，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子狠狠扔向远处。


    “杀光这些畜生！”


    底下突然有人带头站了起来，大声吼叫着。


    “杀光鬼子！”


    “杀！”


    “杀！”


    ……


    战士们喊杀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