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点说，并不是“一位学生”，而是一群学生。


    柏冉没做过这么大胆的事情，拿着稿纸的手都在抖，只能勉强维持声音平稳。


    文章不算太长，沈衔月起草，庄与青润色。


    言辞犀利，辛辣讽刺，以一种讲童话故事的方式，把饭堂之争的始末阐述清楚。


    周五值班的年级主任第一时间发现不对，还没来得及叫停，就发现广播已经结束了。


    姜圆圆在广播站门外蹲守，手指在屏幕上疯狂点点点。


    【群聊：回寝的诱惑】


    元宝：一级戒备，一级戒备！敌人正在朝我方进攻！


    桐宝：收到，我和青宝已经在路上了。


    青宝：1


    元宝：欧克克，我带着冉宝一起去办公室。


    元宝：月宝在干什么？


    青宝：她找救兵去了。


    群聊到此结束，柏冉和姜圆圆被年级主任逮着，庄与青和楚新桐从社团活动室溜出来，朝行政楼出发。


    沈衔月退出作文竞赛队之后，对乱七八糟的社团都不感冒，所以下午这个时间她在教室自习。


    周照野写完老师发下来的试卷后就趴在桌子上COS尸体，前后桌的人都不在，陆明川拿着本子和试卷坐了过来。


    陆明川实在是拿物理一点办法都没有，悄悄摸摸试图从周照野桌子上抽出他的卷子，却发现被他的手臂压住了。


    于是只能求助一旁的沈衔月。


    陆明川：“诶，第十五题填什么啊。”


    沈衔月抬起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沈衔月：“我也不知道。”


    陆明川震惊：“我看你做得挺快的啊。”


    沈衔月：“。”


    沈衔月：“就是不会才做得这么快。”


    放眼望去都是不会的。


    她上一辈子选的是文科，什么物化生都忘得差不多了，大学的专业更是哪哪都不沾边。


    上辈子吃谢景淮的苦。


    这辈子吃物化生的苦。


    沈衔月简直快被气笑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个不停，她猜测计划已经进展到最后了。


    于是干脆果断地把试卷往抽屉里一塞。


    陆明川眼睛都瞪大了：“这就不做了？”


    沈衔月瞥他一眼：“咱俩在这耗了快一节课了，也没做两道题，人有时候要学会放过自己。”


    说完，她也不管陆明川怎么想，直接伸手戳周照野。


    周照野偏过头，露出半张脸，睁开一只眼睛看她，声音有点哑：“干什么。”


    沈衔月：“帮我个忙。”


    周照野没吭声，盯着她看了一会，才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的脖子：“什么？”


    沈衔月努力压住唇角，尽量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说出这句话：“陪我一起去挨骂。”


    周照野正在喝水，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随后掀起眼皮看她：“好事想不到我，挨骂就拉我一起？”


    陆明川挤了个脑袋过来：“就你们投稿那件事儿？”


    沈衔月“嗯”了一声。


    从一开始，她们就都清楚，这么干肯定是要挨骂的。


    其实最简单的办法，是沈衔月回家去找家长。


    济仁新修的宿舍楼是她家捐钱建的，沈柏江和学校领导也算是朋友，一起吃过饭，说得上几句话。


    但沈衔月不想。


    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如果涉及到父母长辈，就变得复杂了。


    用这样的方式，既能澄清谣言，又能让大家明白，问题的根源在学校身上。


    她一个人分量不够，拉上周照野，她们最多挨一顿骂。


    想到这里，她又去看他。


    少年刚睡醒，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意，漆黑的眼眸看着她。


    半响，周照野牵了牵唇角：“拉我当你的同伙？”


    沈衔月点头：“怎么样，干不干。”


    “我有什么好处？”周照野慢条斯理开始穿校服外套。


    “我请你吃饭？”周照野不缺钱，什么都不缺，沈衔月想不到能给他什么好处。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表达谢意都显得敷衍。


    但周照野吃她这套。


    “走吧。”他起身。


    沈衔月跟在周照野身后。


    陆明川也没心情做试卷了，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一扔，捞起校服外套就往外跑。


    “诶，你们怎么不带我！”


    三个人到的时候，里面四个女生已经站成一排了。


    沈衔月有些着急，直接拉着周照野的手腕往桌子前面走。


    柔软的掌心贴上腕骨的那一刹那，周照野头皮一紧，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抬眼便能将少女的背影收入眼底，她的体温顺着接触的地方传来。


    很快，她松开了手。


    那温度也随之消失。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似乎还在回味她留下的触感。


    年级主任林森看见他俩一前一后进来，原本到了嘴边的话语又猛地咽回去。


    “你们两个……？”


    沈衔月直接走到姜圆圆前面，她在老师面前还是很懂规矩，乖乖道歉：“老师，这件事是我的主意。”


    真会装乖。


    周照野站在沈衔月身后，跟着点头。


    林森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深呼吸两下。


    这个时候，慢了两步的陆明川也到了，正在办公室门前探头探脑。


    林森整个人都木了，问：“你也和他们是一起的？”


    陆明川连连点头，然后几个跨步走了过来，站到了姜圆圆旁边。


    办公室里一下子沉默下来。


    林森不算是一个很和蔼的老师，他是从那个年代走来的，跟现在的年轻学生有很多代沟。


    他负责几个班的物理课，学生们都很怕他，但又很敬重他。


    气氛凝重。


    沈衔月却一点都不害怕。


    周照野比她高一些，就站在她的身后，只要一偏头，她就能看见他。


    身后姜圆圆和陆明川窸窸窣窣弄出一些动静，另外一边，柏冉低着脑袋当鹌鹑，庄与青和楚新桐正在发呆。


    她不是一个人。


    沈衔月忽然觉得再读一次高中很有意思。


    当她不再执着于那一个人之后，她看见了更广阔的风景。


    -


    林森最后留下了沈衔月。


    其他人一股脑出了办公室，只有周照野还杵在原地。


    林森瞪他：“你怎么不走啊。”


    周照野一脸无辜：“等我同桌啊。”


    林森气笑了：“你俩还整上共患难这一套了？”


    周照野也笑了一声：“可不，一顿饭呢。”


    托他的福，气氛没有刚才那么凝重了。


    沈衔月认认真真道了歉，说自己不该那么冲动，把事情闹得那么大。


    她率先给了台阶，林森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算了，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他摆了摆手：“这件事也不都是你的错，我会去找高一年级主任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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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让她去找那几位同学聊聊。还有你提到的关于饭堂的事情，我也会跟学校提，尽快开放更多的窗口。”


    目的达到了，沈衔月认真道谢。


    她长得好看，在长辈面前总是一副乖巧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对她宽容又放纵。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门。


    沈衔月松了口气：“谢了。”


    周照野打了个哈欠：“客气，别忘了你欠我一顿饭。”


    沈衔月摸出饭卡，在他面前晃了晃：“要吃饭，现在就去？”


    黑眸盯着那张印着她照片的校园卡看了一会。


    “就请我吃饭堂？”


    周照野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还带着点憋屈。


    见他吃瘪，沈衔月没忍住笑了一声，“开玩笑的，先回教室再说。”


    晚自习的时候，年级主任通过广播公告了学校增设饭堂窗口、增加工作人员的决定。


    大家差不多都听过了那篇《鸿运饭堂之战》，此刻听到这则广播，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沸腾了起来。


    “我靠，牛啊！”


    “封神之战，庄与青和沈衔月也太强了！”


    “听说下午木木子找他们谈话了，周照野跟着沈衔月一起去的办公室。”


    “牛，这是真的牛，我野哥太强了！”


    大家不约而同朝教室后排看去。


    话题中心人物已经趴在课桌上睡得不省人事，另外一位则是皱着眉头和物理试卷奋斗。


    呃——好像也没有那么神了。


    后半节课，周照野睡醒了，沈衔月把水壶递过去，头也没抬：“喏，给你打好水了。”


    周照野接过来：“这么客气？”


    “那不是谢谢你和我一起挨骂？”


    他们也算是共患难过的同伙了。


    陆明川有话要和周照野说，干脆和庄与青换了个座位。


    沈衔月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但是想到陆明川的同桌是她一起长大的竹马，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后天就放假了，要不要一起出去写作业？”陆明川反坐在凳子上，面朝周照野的方向。


    这话倒是新奇。


    周照野：“你说什么，你要出去写作业？”


    不怪他惊讶。


    陆明川从小到大连暑假作业都没怎么做过。


    开学了也不补，老师问起来就说没做。


    大大方方到让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气。


    “对啊，下个星期不是有模拟考试，我知识点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能临时抱抱你这尊大佛的佛脚了。”


    沈衔月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手里写字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她记得周照野成绩挺好的，好像在理科班能排到前二十。


    “我也想出去买点教材。”沈衔月装作不经意地加入话题。


    周照野装听不懂：“哦，那我给你推荐几本？”


    想要买教材是假的，想要蹭陆明川的名师辅导是真的。


    小说里，主角重生或者穿越后，都能轻松掌握高中知识，直接考年级第一打脸逆袭。


    可惜她不是主角，只是个炮灰，没有金手指，现在大脑空空。


    模考考砸，就等于丢脸。


    沈衔月最讨厌丢脸。


    她唇角压下，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周照野。”


    声音暗含威胁意味。


    “那一起去？”


    逗一下就可以了，惹急了大小姐可是要翻脸不认人的。


    沈衔月满意了，点了点头：“勉为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