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之愣了片刻，意识到对方是要加好友，而且选在这么多双眼睛的场合下，想拒绝都不行。


    他笑笑：“算数。”


    加上好友后，茶恹恹仍旧直勾勾盯着自己，那双眼温润掺杂别的气息，如同深不见底的泥潭，缓缓包裹下陷。


    宋知之没有挪开视线，不知哪儿来的光线晃眼，视线一瞬雪白盲点。


    反胃。


    倏地，耳边如有成群蜜蜂嗡鸣，斑点状视线中，茶恹恹那张面孔闪过重影，手撑在桌子上站稳身形，鼻尖传来宁静神秘的木茶香味。


    信息素真正进入身体融入血液时，排异反应迫切接踵而来，猛烈难忍的恶心在胃中如惊涛般翻涌不止，他下意识向后退，避开茶恹恹那只想要扶自己的手。


    又如同刚才一样，杂乱气味争先恐后涌入在其中拼了命争斗，他只来及转头瞥一眼时和的位置


    空的？


    大脑良久空白，时间仿佛被拉长，没等疑惑出现，周围一切都变得模糊遥远。


    失去意识前一秒，一只绷紧的手冲进视线。


    ……


    好难受。


    信息素在体内横冲直撞，周围议论声嘈杂，宋知之头晕眼花整个人都使不上力，浑身燥热不堪，手紧紧抓住将自己揽在怀里的救命稻草，他下意识寻找那股能让自己安心的味道。


    冷冽的雪地味犹如温和的羽毛，轻轻抚平了错综尖锐的刺，一下又一下，如同给小动物顺毛一般舒适，冰冷的温和感覆盖燥热。


    宋知之眼前的白光逐渐消失，时和漠然的面孔缓缓明显，平整西装被抓出凌乱褶皱，旁边有同样焦急的茶恹恹，但被单膝蹲着的时和挡住前路过不来。


    见人醒后，时和松开手让人站稳，垂眼盯着人毛茸茸脑袋，然后侧移一步，完全挡住茶恹恹想上前的念头，回头冷冷掠一眼这个看上去温和无害的男人。


    回想起抱着宋知之时，少年眉头皱着似是在极力忍耐不适，因为茶恹恹距离二人很近，他能清晰闻到茶恹恹身上浓郁的木茶香味，这个陌生的信息素以一种占有侵略的姿态，正迅速爬满宋知之全身。


    要知道一时接收的信息素过多，人会无法承载负荷，轻则诱导发情燥热，重则像刚刚那样晕倒。


    但仅仅是一点点陌生信息素，还不足以导致晕倒，如今这个状况，宋知之必然隐瞒了他不知道的事。


    beta不会受信息素影响，而omega更不会反应如此剧烈，只有alpha间会有信息素等级压制。


    面对beta，时和当时并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况，直到注意到怀中人有凑过来轻嗅的念头，蓦然反应过来，试探性丝丝缕缕释放信息素。


    果然，对方的情况得到好转。


    这是omega对喜爱信息素的反应。


    宋知之还没完全缓过来，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晕倒时发生了什么，更不知晓微弱下意识的反应，发懵站在原地接受粉丝七嘴八舌的关心，笑着说自己没关系，应该是低血糖。


    “老师你现在好点了吗？我这里有糖你要不要吃？”


    宋知之：“好多了，谢谢。”


    “老师你吓死我了！快点去休息吧，不行待会的合照就不要弄了，等休息好再举办也不迟。”


    “对啊对啊，合照不重要，老师好好休息身体最重要！”


    “好，那日后再找时间合照。”


    宋知之在这边被关心包围，时和冷冰冰转头，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俯视着茶恹恹，表情算不上好看。


    茶恹恹丝毫不畏惧抬眼对上视线，眼中温和掩盖不住更深的挑衅，两段目光碰撞。


    内心不堪入目的想法，在碰撞中被时和知晓。


    时和目光疏离，低声冷冷道：“收好你的信息素。”


    茶恹恹勾唇挑眉，玩味盯着人，尾音上扬：“当然。”


    说完没有久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接下来的签售。


    骚乱过后，场面恢复原先的秩序，宋知之认为自己是能闻到味道的原因导致晕倒，所以和大家说一声，便带着时和离开签售场所。


    拿出手机准备叫车离开，一只手突兀出现覆盖在屏幕上，他疑惑侧头看去，只听时和语调平稳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宋知之下意识拒绝，抬眼瞥见人皱巴巴的西装，眨眨眼认为应是自己无意识时导致，“抱歉，你的衣服……”


    时和看都没看一眼衣服，生怕人跑了似地直接道：“我有话问你。”


    男人目光带着不容拒绝，宋知之没法只好关上定位在医院的呼车软件，默默上了时和的车。


    车内没开空调，宋知之靠近窗户看着风景呼啸而过，清新空气让他心中的反胃感好上许多，时间已经来到年底，看这天气状况，今年过年大概率又要下雪了。


    大家都会回家与家人团聚，宋知之用余光看着男人。


    时和大概率也会回家吧。


    片刻，时和出声：“好点了吗？”


    宋知之坐直点头：“好多了。”


    下一秒，男人沉沉的声音夹带着风声，传入耳中。


    “你是不是能闻到信息素味道。”


    今天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宋知之因为晕倒身上到现在还没回温，听到这个疑问后，他咬了下下唇，手不自觉蜷紧。


    “没有，站久了低血糖。”


    说完这句话，他余光注意到时和向这边看了一眼，并没有戳穿谎言，也可能是真的相信了说辞，没再说话。


    宋知之知道时和想问的就是这个，他说谎了，害怕男人知道真相后，将自己给辞退。


    他急需要钱，所以在看到这种职位，哪怕许助理没有主动来找自己，他也会毫不犹豫前去应聘。


    在休学期间，他找工作、找兼职、在网上接稿，压榨一切除睡觉外的时间，只是为了赚钱。


    学校举办的画画比赛，第一名有一笔丰厚的奖金，足够抵下很多个月的工资，他总算可以放松一下。


    但比赛结束后，又要回到之前忙碌的日子了。


    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到头。


    无论时和到底知不知道真相，总之没有戳破，在宋知之这里等同于不知道。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时，附近的爷爷奶奶照例探出八卦的目光，这次没有上前打扰，心底确认二人的情侣关系。


    宋知之下车后转眸，发现时和盯着方向盘不知在想些什么，试探着与男人道谢得到心不在焉的回应。


    他疑惑但没多想，等对方离开后打开手机下单出租车，担忧在外面会被男人看见，于是在小区晃悠一圈，直到车来才走出去。


    医院门口停着救护车，很快有医护人员匆匆赶来推出血淋淋的中年男女，里面紧跟着下来稚嫩未褪去的面孔。


    那张稚嫩孩童脸上眉头控制不住皱在一起，喉咙中发出一声声抽噎，面上、手上泪水与鲜血交杂，同医护人员一齐跑进医院。


    “最近车祸可真多啊，光是今天就多少批了？这小孩也是可怜，看着年龄不大，两个大人的伤势……”


    说话的摇首咋舌，似在惋惜又或怜悯：“救不回来可就惨咯，一个人该怎么生活？”


    “快过年了，外地都往家里赶，车祸概率都变高。”


    “唉……有人欢喜有人忧啊。”


    宋知之站在旁边听了一会，才走进医院取号坐下等待，没多久便轮到自己，他走进诊室，上一个患者还没走，等人走后才关上门坐在板凳上。


    “这段时间怎么样。”


    年轻医生穿着整洁的白大褂，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若不是宋知之知道这人医术精湛，还真不敢放心看病。


    宋知之回答：“挺好的。”


    医生扶下镜片抬起双眼，胸口的牌子写着贺绥，盯着仔细观察许久才放心笑了：“情绪有好转，看你这情况，之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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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药可以停了。”


    他笑言道：“这次怎么了，你挂的可不是心理科。”


    “贺医生……”宋知之斟酌语言，试探出声，“我感觉自己，好像能闻到信息素。”


    闻言贺绥目光惊讶一瞬，又渐渐恢复平静：“我记得你是beta，你确定你闻到的是信息素而不是别的味道。”


    宋知之：“不确定……”


    贺绥是他之前的心理医生，也是医院内因为长得好看水平又高，最受欢迎的医生。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找人咨询过心理问题，对人很信赖。


    宋知之将自己这几天经历的事简单复述一遍，尤其是签售会发生的事。贺绥听完后沉默许久，才道：


    “你这种情况很像是性别特征的二次分化，但以往二次分化不会出现这种，在外界能闻到alpha或omega主动屏蔽的信息素。”贺绥道，“最近在心理上有什么刺激吗？也有可能是你的脑细胞在刺激后产生的幻觉。”


    宋知之摇头否认：“除了那次的事外，没遇到过很大的刺激。”


    贺绥：“第一次闻到信息素，是在哪里。”


    宋知之隐瞒了时和的信息：“在别人家里，对方是个alpha。”


    贺绥：“在闻到信息素前，有发生什么吗？”


    发生什么……恍惚间，那晚黑暗中男人的神情蓦地浮现眼前，那双眼眸最为清晰。


    在记忆中男人即将靠近时，宋知之打断回忆，实话实说：“抱了一下算吗……？”


    贺绥负责任记录着信息，呈现出对患者私生活不感兴趣的模样，认真回答：


    “还有一种情况，你确实要二次分化，而对面这个alpha和你的匹配度很高，从而诱导你产生一系列分化前提前反应。”


    匹配度很高？


    所以他才会不自觉靠近时和，汲取气味。


    贺绥开好单子，在递给宋知之前还多问一句：“你说的那个alpha，是不是松沂集团掌权人时和。”


    宋知之手在半空中顿住，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对方如何知晓的，肯定是网上有关签售会一事的视频被传出来了。


    贺绥补充：“如果是他的话……”


    “不是，我和时总有过一面之缘，今天恰巧碰到而已。”宋知之连忙打断。


    贺绥也没再问：“到分化科抽血检查，待会再来找我。”


    宋知之接过单子：“好。”


    分化科基本都是很年轻的，小到十岁大到十八岁，像宋知之这样二十岁的不是没有，但很少。


    这个年龄再来检查的，都是怀疑二次分化的人群。


    宋知之把单子递给医生，这种检查很快，再加上今天医院人很少，等了两小时就拿到自己的报告单。


    回去途中路过急救，显示手术中的门前，那个父母车祸的孩子正双目空洞坐在椅子上，两只手紧紧交叠在一起，看上去很紧张不安。


    消毒水味弥漫，宋知之收回视线，重新回到诊室把报告单给贺绥。


    宋知之道：“贺医生，刚刚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贺绥没反应过来：“什么话？”


    宋知之：“如果是时总……”


    “啊……”贺绥眼中情绪不明，淡然道，“如果是他的话，不如在腺体成熟前切除。”


    宋知之茫然：“为什么？”


    “这只是我的建议。”贺绥看人一眼，“真是他？”


    宋知之：“不是。”


    贺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捏着报告单直接就道：“你虽然情况特殊但也属于二次分化迹象，最好去买点抑制剂，这一个月随身携带，以免哪天突然分化。”


    “少去公共场合减少信息素刺激，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多和那位匹配度很高的alpha待在一起。”


    贺绥顿了下：“你做好准备，有小概率可能……”


    “第一次发情期抑制剂会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