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努力全数白费，但新的一天，一觉醒来的林苡青又满血复活。


    早晨和小姨一起来到岩馆，车还没停稳，林苡青便主动问道：“小姨你还是喝拿铁对吧？”


    林绮美女士挺欣赏外甥女身上这股百折不挠的精神，笑着点头说是：“所以你拿下Ellias之前，我每天是不是也有免费咖啡喝了？”


    林苡青撑在门把上的手停顿一下，回过头，弯唇道：“我知道小姨你肯定不好意思坑我的，跑腿之类的没问题，转账请自觉。”


    这话惹得林绮美女士畅快笑起来，一路目送外甥女加快动作跑下车，去买今日份的爱心咖啡。


    昨天的聊天中，她对Ellias有了更具体的了解，比如他喜爱的咖啡口味之类的。


    据Milo讲，他的喜好很专一，早上买咖啡基本都是那一款，得知这一信息的林苡青，自然而然地为昨天的失败找到了借口，一定是她买的那款咖啡不符合Ellias的喜好，才被拒绝。


    那么今天，知晓了他喜好的她，成功送出去的几率就大了很多。


    不多时，她在咖啡店点好单，拎着咖啡回岩馆堵Ellias，经过昨天她的观察和他的队友们提供的信息，林苡青现在对Ellias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每天早上到了岩馆，他会先来室外的速度墙和难度墙简单热身，之后再回到室内区的训练墙，不管今天具体的工作安排是什么，只要他出现在岩馆，就一定会有这么一套流程。


    今天果然也不例外，她成功在昨天碰到他的那面速度墙上看到了Ellias的身影。


    等他下来，她第一时间来到他面前，递过去按照他喜好买的咖啡，她笑吟吟和他打招呼：“早上好，你爱喝的加浓澳白。”


    男人垂眸看她一眼，似打量，又像审视，转瞬过去，接着，依旧同昨天一样目不斜视地大步离开。


    看着他冷酷无情的背影，林苡青重重叹了口气，要不是看过他的采访，她简直要觉得Ellias是聋哑人了！跟她说句话就这么难吗！


    好在她心宽，纵使有点不爽，倒也不气馁，她长呼一口气，大步上前追上他，很快来到他身侧，保持同他步伐一致，她笑盈盈问：


    “你是口味有变化吗，那你告诉我你爱喝什么，明天我会重新买你喜欢的好吗。”


    这句话后，身侧的人猛地停下脚步。


    只见他唇角虚虚一勾，扯出一个冷淡到极点的笑，接着眸光微凛，道：“别在我身上白费功夫。”


    “离、我、远、点。”


    那神情，可怕的简直像是想要生吞了她。


    警告完毕的Ellias提步离开，被警告的林苡青则是久久怔在那。


    晨间的风轻轻吹过，她的神思好似也跟着渐渐飘远，与此同时，她第一次正视一个问题，自己的行为是否真的很不合适，有打扰到他，才叫他对她的态度恶劣至此。


    好一时，直到昨天认识的新朋友路过，Ellias的队友之一，好奇喊她：“Morning，Grace，怎么在这站着。”


    她听声回神，抿唇笑了下：“没事，在想事情。”


    本着花了钱的东西浪费不好，她再次选择随机赠送，“Ellias不喝我请的咖啡，给你好吗。”


    Knox欣然接过去：“他不喝我喝，多谢你。”


    俩人并排往岩馆室内区走。


    “今天还上墙吗？”Knox问她。


    林苡青说：“上吧，抱石本身还是蛮有魅力的，我觉得很好玩。”


    Knox笑：“你眼光不错，我也觉得抱石本身很好玩，是一项很考验智慧和思维的运动。”


    每一条线路都需要不同的解题思路，攀登，不只是为了登顶，也是一种与自我的沟通。


    说话间，她们来到室内区的分叉口，林苡青指一指楼上的办公区域，笑着说道：“我去给我小姨送杯咖啡，那一会训练区见？”


    “待会见。”


    ……


    专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飞逝，转眼快要来到中饭时间。


    林苡青提前从小姨那要到了Ellias的拍摄安排，她定了闹钟，卡着拍摄快要结束的时间结束今天的上墙活动，一旁的Milo瞧见她下来，问她去干嘛。


    林苡青但笑不语。


    Milo便懂了。


    今早送咖啡的那一幕，好巧不巧的，又被他撞见了，老实讲，即使换了他，碰上这般接二连三的碰壁，他大概率也会选择放弃，可这姑娘呢，真是够有毅力的，他不得不钦佩。


    身后，几个昨天结束一起吃中饭的新朋友看到她下来，问她中午想吃什么，要不要一起，林苡青朝他们摆摆手：“我先去找Ellias一下，如果再被拒绝，那就回来跟你们一起。”


    经过这一上午的相处，大家更加熟悉，听到她这么讲，Knox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道：“朋友们，加她一个，可以开始订餐厅了。”


    其余人听言都哈哈笑起来。


    “……”


    林苡青无语望天。


    合着她的这段单相思真就零人看好是吗= =


    ……


    拍摄在岩馆三楼的接待区。


    林苡青换过衣服，搭电梯上楼去找人。


    可当她来到小姨告知她的拍摄地点的时候，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林苡青一个头两个大。


    她把面前空无一人的景象拍了张照片，打开微信发给小姨。


    「照片.jpg」


    「不是说在这拍摄吗，人呢？」


    林绮美女士这会儿恰好结束工作，刚拿起来手机就收到了外甥女的微信消息，更巧的是，不久前她还路过了照片中的地方。


    「团队效率比较高，提前结束拍摄了。」


    林苡青：！！！


    「你知道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林绮美女士笑了下，继续在手机上逗人。


    「有些闭门羹，还是自己亲自吃更有味道（微笑.jpg）」


    林苡青无语望天。


    给她发消息的，绝对是她亲小姨没错。


    忿忿然收起来手机，她又站在原地站了会。


    此刻的她，脑子里又蹦出来那个猜疑，且愈演愈烈。


    她合理怀疑，Ellias是因为厌烦她，所以故意加快了拍摄进度，就为了不给她一点机会。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在目前产生的短暂交集中，她确实没从他那里获得过一点正反馈。


    这真是个让人伤心的事实。


    但她也很明确，即使是这样，她也不想放弃，有些东西，就是越得不到越惦记。


    -


    下午三点。


    Knox训练中途去休息，确认时间合适，他给Ellias拨过去一个电话。


    不多时，电话接通，Knox笑嘻嘻说：“嗨，没打扰吧。”


    电话那头的人声听上去十分清明：“有事？”


    Knox闻声摸下鼻尖，他就知道，跟Ellias打电话就别想着寒暄什么的，有事说事就行，那家伙，完全没人情味的。


    思绪到这里，他整理了一下措辞，说道：“是这样，你这周六还在因斯布鲁克吗，大家计划周末去布拉格逛一逛，训练放松，顺便给你送行，之后我们应该就很少见了。”


    有关Ellias具体的工作安排，Knox并不清楚，是以他只能尽量把时间往前定，最早的选择便是这周末。


    声落，电话那头并没收到很迅速的回复，电流声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Knox也不着急，静静等待Ellias的回答。


    往常俱乐部的活动他也都是选择性参加，这次出于朋友义气组织的出行，其实他还有点心里没底，要是后面被Ellias知晓他别有用心，再秋后算账什么的。


    思虑飘转间，Knox忽地从电话那头听见一道很奇异的声音。


    像是从什么设备里传出来的，并非面对面即时交流发出的声响，最重要的是，那声音听上去非常熟悉，像是Grace的声音！


    他也是个急性子，没多思考，顺着便说道：“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了Grace的声音。”


    宽阔的电脑桌前，只见Ellias不紧不慢地操作鼠标按下静音键，同时声线平静道：“在看视频，你听错了。”


    此时此刻，静立在他面前的巨幕曲面屏上，确确实实播放的是视频画面，不过若是Knox在跟前便会知道，他没有听错，此视频非传统意义上的视频，而是Ellias家楼下的监控画面视频。


    画面很清晰，正中位置对着的，赫然就是林苡青此刻坐着的河边长椅：女孩抱着本书，靠坐在椅背上，身旁放着支花，看到兴起处，她声情并茂嘟囔道：“这写的什么，真搞不懂为什么这种作品能拿诺贝尔。”


    男凝视角未免太重了些，看得她都有点生理不适了。


    解释很合理，Knox不疑有它，哦一声：“那你怎么说，周末的活动，要来吗？”


    胳膊被人推了下，Knox轻咳一声，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大家都很舍不得你，现在除你以外，全员参加。”


    话音落下，Knox忽而听见很轻的一声笑，转瞬即逝，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Ellias应该没可能被自己的话取悦到。


    他正欲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因夸张带来的尴尬情绪，开口前，忽而听到Ellias的回答：“周六见，挂了。”


    之后未等Knox道别，直接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Ellias重新点开屏幕上的音量键。


    女孩清脆悦耳的说话声紧随其后飘进他的耳朵，“好无聊啊，看不下去了，他在干嘛，今天还出不出来了。”


    说罢，书本盖住脸，手臂展平搭在长椅靠背上。


    就这么静静坐了会，大约是姿势不太舒服，她又调整了一下，只见她两手交叠在一起，置于长椅靠背一角，之后身体偏转，半张脸枕在上面，目光遥遥看向他家门口的位置。


    两三分钟后，并没等到想要的画面，女孩猛地坐正身，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他把画面拉近放大，可惜几次调整角度，都受限于摄像头本身，怎么都看不清她手机上的内容。


    过了会儿。


    不知是别人打来的电话还是她主动拨号，总之，他看着她猛地跳起来，兴奋和电话那头确认道：“真的吗？他答应出去玩了？”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


    她完全是一副手舞足蹈的模样，兴冲冲说道：“啊啊感恩！改天一定请你们喝酒。”


    电话很快挂断，他结合聊天内容，很轻易地将不久前他接到的那通电话和她的电话联系在了一起。


    原来无知无觉中，她和他的队友们竟然已经相处地这么好，能叫他们一票人帮着她来做托。


    挂断电话，她站在原地又自己激动了会儿。


    几分钟后，平复完心情，她重新坐下，先是对着手机又戳戳点点了几下，之后把手机横过来握在手里，听见她说：“我上线了，等你。”


    隐隐约约的，有另一道女声从她周身飘出来：“我来了，你竟然还能有空找我玩游戏，也是很神奇了。”


    她笑了声，笑声后，又垂着脑袋叹口气：“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反正现在没什么进度，所以往后几天的这个点估摸都能找你玩。”


    接下来的时间，直到太阳落下，他就这么看着她坐在因河边的长椅上边和朋友语音聊天边打游戏，经他搜索，他了解到这游戏的名字叫王者荣耀，是中国很火的一款MOBA类手游。


    中途，他有拿出来自己的手机在应用市场上搜索下载这款游戏，并注册账号更具体的了解了一下。


    他看着她玩了一个多小时，太阳下山，她笑着和朋友说再见，明天再玩，之后收起来手机，回头又确认了一下他的房门依旧是紧闭的，再之后，恋恋不舍地朝着回家的方向大步离开。


    待屏幕上的人影彻底消失不见，他退出当前界面，并把今日份的监控文件备份到网络云盘保存。


    -


    一连两天的全部努力都落了空。


    但林苡青依旧不气馁。


    作为刚刚结束高考的万千中华学子之一，她坚信题海战术的力量。


    即便她每天出现在他面前得到的都是拒绝，但只要她坚持不懈，不抛弃、不放弃，他至少也肯定能记住她，这就不算一无所获。


    所以在她想到更好的追人办法之前，她就打算保持前两天的节奏，早中晚，一次不落地维持下去。


    这天午后，从岩馆出来去Ellias家的路上，林苡青的注意力忽而被河畔的一处角落吸引。


    吸引她的原因也很简单，那群人同她一样，黄皮肤，黑头发，抱着吉他或是非洲鼓，围坐在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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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弹唱着好听的中文歌。


    一连在Ellias家门口孤单地看书打游戏几天，乍然在异国他乡见到一群同胞，林苡青感动到无以言表。


    做决定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当下立刻调整前进方向，往她们附近走去，今天下午她打算给自己放个假，不去Ellias家门口看书打游戏了，她要在这边欣赏风景边听歌。


    唱歌的同胞瞧见她，回头友好地和她挥手打招呼。


    她热情回应，高声称赞他们的歌声很好听。


    之后，她们继续弹唱。


    唱的是一首很老的歌。


    刘若英的《当爱在靠近》。


    歌里唱：


    爱从不容许人三心两意


    遇见浑然天成的交集


    错过多可惜


    如果我是真的


    决定付出我的心


    能不能有人告诉他


    别让我伤心


    演唱到这里，河畔微风拂面而过，清凉、微痒，刹那间，林苡青感受到心脏过电般的一紧，整个人像被什么击中。


    她和这群人素不相识，可她们，冥冥之中，却仿佛唱出了她隐蔽角落的心声。


    她和Ellias的相遇，就像歌词里唱的那样，是一场浑然天成的交集，重来一次都不一定遇见的那种。


    她感恩遇见，珍惜这份缘，并为之付出了很多努力，可此时此刻的她，不得不正视另一个现实，那就是这事无非两个结局：一个是她心愿达成，再就是遗憾回国。


    歌声还在继续，可她的思绪却渐渐有点飘远。


    小姨昨晚告知她周末计划带她出去玩，问她想去哪里，目的地只要在欧洲就行。


    当时她说周末她要跟着Knox她们去布拉格玩。


    她没明说Ellias也去，但小姨的一句话，却让她一晚上都没睡好。


    “小鬼，难得出来一趟，真打算一个暑假都浪费在他身上了？你们才见过几次，真就那么喜欢？”


    当时的她抿着唇没说话，现在的她依然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喜欢肯定喜欢的。


    要不也不会为了他做到现在这种程度。


    可小姨的话也让她深思。


    真就那么喜欢？


    她从没跟她态度很好的说过一句话。


    每次见面都是冷眼相对。


    蹲守在他家门口三四天，她不信他一点不知道，但他确实一次没露过面，宁愿宅在家里不出门，也不给她一点机会。


    神思归位。


    是感受到有人在她身边坐下。


    她循着动静看过去。


    就瞧见了一位穿着打扮很是知性的同胞姐姐。


    她身穿一件灰色高领无袖上衣，搭配素色直筒裙，脚踩一双黑色低跟，姿势很优雅地在她身边坐下。


    两个人视线相对，各自朝对方友好笑了下。


    河畔青青草地上的那群人还在唱歌。


    她们看上去是那么的快乐。


    歌里唱：


    如果我不能再次把你遇见


    我会日夜期盼


    我不是伟岸的正经人


    我承认吸引我的是你的脸


    ……


    我的心情总是失落


    我懂女孩子是矜持的


    演唱到这里，在她身旁坐下的姐姐问她：“你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吗？”


    巧的是，林苡青还真听过。


    她弯下唇，回答说：“歌名叫《十九岁》。”


    静默几秒，那姐姐缓缓应道：“十九岁。”


    她叹一声：“真是很遥远的年纪了。”


    遥想当年，像是站在此刻回望过去，又像是机缘之下，把陌生的林苡青当作情绪发泄的出口。


    她语气温温柔柔地说道：“我十五岁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很喜欢的男生，他是我们同校的学长，一见倾心，我跟在他的身后，追逐了他整整四年。”


    “为他选理，拒绝父母送我出国，执意考去他所在的大学，就是在我十九岁那年，不知道第多少次被拒绝，然后我一气之下，出来交换，如今九年过去，再想到他，还是很心动。”


    话音落下，林苡青嘴巴微微长大，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万万想不到，很平常的一个下午，接连会发生这么多叫人惊叹的事情，竟然会遇到一个和她有着类似遭遇的姐姐。


    她追逐Ellias才四天不到，已经体会过很多次伤心、无措、难过，她简直无法想象，她的那四年，被这种情绪搓磨过多久、多少次。


    大约是被她面上不加掩饰的震惊模样乐到。


    那姐姐笑了下，问她：“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没有没有，”林苡青急忙否认，之后在心底措辞一二，才又继续说道：“相反，我觉得你很勇敢。”


    或许是同样的经历让她特别感同身受，她遮掩了具体信息，对那姐姐说道：


    “我来这边找我小姨过暑假，也对一个男生一见钟情，今天是我主动追他的第四天，但他好像一点都不喜欢我，刚刚我有过一点点摇摆的，但听了你的讲述之后，我又觉得，我的经历根本不算什么。”


    因为没有得到过，所以即使过去九年，这姐姐依旧念念不忘，她绝对不要让这样的遗憾发生在她的身上。


    话音落下许久，身旁人都没有发出声音，像是陷入了新的思考，又像是沉浸在忧伤情绪中，久久，她听见一道坚定的声音，是身旁的姐姐说道：“我决定回国，为自己 ，再勇敢一次。”


    林苡青也在这话后下定决心，即便这个暑假的时间都浪费在这件事情上，也无所谓。


    她倾身上前，主动给对方一个拥抱：“预祝你一切顺利，我也要为我自己努力去了。”


    “同样的祝福，也送给你。”


    两个人相视一笑。


    之后林苡青站起身，挥手和她道别，下午的时间已然过半，歌听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时间，继续她无效的追逐去吧。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一瞬间，余光倏地捕捉道颀长身影。


    他穿一件连帽无袖上衣，气质淡然疏离，整个人风格强烈且独特，目不斜视地从她身后的路道上经过。


    是Ellias！


    她就说嘛！哪会有人整天呆在屋里不出门的。


    再顾不得别的。


    她加快脚下步伐，向着那道背影，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