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赢了！张家和程家都倒了，我们是姑墨首富，是姑墨首富！”


    蜀葵来到唐家时，四周正燃烧着熊熊烈火。


    里面的唐越和唐序兰似乎都疯了，他们在火里激动叫喊着，随着火势吞噬，很快他们的身影便倒在了火里。


    而那些家仆则在火中无比凄惨地嚎叫着，但他们无力逃出，最终也只能颓然倒下。


    火像是一条扭动的蛇，不断向上蹿腾，将四周都映得扭曲变形，熊熊烈火燃烧着，木头发出爆鸣声，整片天都被映得血红，仿佛一片血海。


    唐家，张家，程家……这些人界间家族的争斗，在背后那个人的眼里就像是蝼蚁之间的互搏，只要他觉得厌倦，轻轻一按手指，他可以杀了所有小蚂蚁。


    蜀葵愣愣看着眼前的火，往事一幕一幕从她脑海中划过，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就在这时，一只手很轻地遮住了她的眼睛，身后的人叹了口气对她道：“不要看了。”


    蜀葵愣了一下，她扭头回去，对上了殊尘的眼睛。


    殊尘很轻地伸手一挥，四周瞬间雨幕席卷，他用另一只手撑了一把伞，将蜀葵遮盖在伞下。雨很轻地落着，眼前年轻公子的眼中也氤氲着悲伤和愁绪，仿佛也下了一场经久不停的雨。


    “是你吗？”蜀葵看向殊尘，问。


    殊尘愣了一瞬，他心中很轻地笑了一声——蜀葵问的问题是“是你吗”，而不是“是谁”，说明她觉得他有可能做出这件事，说明她现在也感觉到了他身上，有杀气。


    “不是。”殊尘很轻地笑了一下，回答。


    不是他而是修引，但他不知道蜀葵是否会相信。也许因为曾经被冤枉太多次，殊尘反而在心中早早地有了一些悲观的预期，他预期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相信自己，这样会让他被误解时心里好过很多。


    “是谁？”蜀葵很认真地问。


    “一个你最好不要与他扯上关系的人。反正那天你已经跟着我离开，如今不管是唐家张家还是程家，都已经和你没关系了。”殊尘很平淡地回答。


    蜀葵又看向了火的方向，虽然殊尘的背影将它挡住了，但她隐隐还能看见雨水落下时那个方向冒出的黑烟。的确，这些事和她都没关系了，但这也足以让她心惊。


    “你是来接我的吗？”蜀葵问。


    殊尘很轻地点了一下头，道：“嗯。已经找到了尚息，我们可以带他一起回妖界详谈。”


    蜀葵道：“我想晚点回去，再在这里留几天。”


    殊尘看向她的眼睛，沉默少许后很轻地点了一下头，道：“好。但我还有事，不能留下来陪你，不过，归韶会一直留下来保护你的。”


    蜀葵看着他，道：“茈岚也会留下来，他是你派到我身边的人吗？”


    殊尘的心里笑了一声——真厉害，她并不像他们初见时那样容易被骗，反而其实是个聪明敏锐的人。


    殊尘笑笑，道：“不是。”


    不是，因为“茈岚”早就已经死了，留在妖界的那个人，叫蛊水。


    殊尘将那把伞交到蜀葵的手心中，他低下头看向她，道：“我要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客栈休息吧，这里的事，不要太在意。”


    殊尘离开之后，雨还在不停地落着，刚刚着火的地方已经变得一片焦黑。身后草丛里的茈岚走了出来，它站到了蜀葵身边，很安静地陪着她看向那片废墟，很久都没有说话。


    蜀葵突然问茈岚：“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帮张绝墨吗？”


    茈岚抬头看她，示意自己在听她说话。


    “因为我和他一样都是这里的一粒沙，不管是唐家张家还是程家，不管我们之间是有仇还是有怨，在你们的眼里都不重要，在你们眼里，我们太小了，不需要的时候，轻轻这么一碾就碾死了，他是这样的，我也是这样的。”


    茈岚道：“但你和他们不一样。”


    蜀葵笑了一下，道：“不一样吗？因为我是妖王的妹妹，还有尚息为我找回灵力？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复杂，我不太相信将我牵扯进来的是纯粹的好事，应该还有一些别的因由吧。”


    说到这里，她突然看向茈岚，道：“但我和程晚一样，如果有一天这场火烧到了我的身上，我也只能被烧死。在姑墨里，我们曾经是敌人，但在你们面前，我们都是一样的。”


    茈岚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些烦躁，他道：“别总你们你们的，我在这里是放火了还是杀人了？不管是唐序兰张绝墨还是程晚，和小爷我有过半毛钱的关系吗？”


    蜀葵很轻地抱起小兔子，看向他道：“都不是，但你是个隔岸观火的兔子，而我可能是在火里的人。”


    茈岚沉默少许，压低声音道：“你既然感觉到了危险，就不要再回妖界了，去找归韶，也许他会帮你！”


    蜀葵道：“我想想吧，但我觉得我逃不掉的。”说完，她把小兔子放到肩头，一路撑着伞走回了客栈。


    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梦。


    那个像精灵一样的少女在遥远的地方向前跑着。那个背影象是一个幻觉，在他的眼前浮动，他在后面狼狈地追，不停地叫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她还是消失了，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眼前突然出现了少女的脸庞，她走向他问：“秋天快到了，今年的冬雪，你会陪我一起去看吗？”


    抬起头，他的目光正好对上了她的脸。她冲着他微微一笑，然后突然转身跑了。


    她在远方，冲着他招手：“你猜你抓不抓的到我？”说完那句话，少女咯咯地笑了，转过身又跑了。她大红的裙子在风中飞起来，象是一朵盛开的蔷薇。


    “我抓到你了！”


    喘气，他满是迫切地抬起头，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他用的力气那样的大，仿佛担心一松手就会有什么永远地离他而去。


    然而那只手却冰冷而没有温度。只是一霎间，那熟悉的笑靥突然变得苍白而僵硬。少女的身体突然寸寸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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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从伤痕处向外汩汩流出，满地都是残肢和血红。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冷冷地响起，回荡在他的耳边。


    “你什么都抓不到。你是个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的人，所有你爱的人都不会有好的命运。这就是你的宿命。”


    不……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一定不是这样！


    “主人？主人？你醒醒，主人？”


    突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将他唤醒。殊尘睁开眼睛，夕阳从窗中照射进屋内，让他一时失了神。


    ……原来是梦。在荒凉而孤寂的梦里，他又见到那个人。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脸，这一次次的梦境就像一把刀将他割碎，告诉他曾经的一切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切都不会回来了。属于他的只有这个可笑的妖界，这个可笑的位置。


    此刻夕阳的落日照在他的身上，橘红的光映着四周的帘影，他看着窗外蝴蝶的影子在墙上轻飞，这一幕好像童年时醒来会看见的场景，他突然很希望一切不是真的，但是很可惜，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


    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他心中唯一羡慕的，是那些能陪伴在相亲相近之人身旁的人，可他现在呢？地狱中的恶鬼，还想求什么？


    殊尘看了一眼一旁担忧的少女，淡淡笑了笑，对她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夕雾仍是有些担忧，但不敢多问，便在一旁老老实实地回答：“回主人，酉时了。主人不过才休息了两个时辰，不如再多休息一会儿吧。”


    殊尘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睡着的时候，有人来过吗？”


    点了点头，夕雾从一旁取了一封信递给了他：“雪昼公子刚刚给主人送了一封信，邀请您去人界一叙。”


    殊尘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说完，他看了夕雾一眼，又笑了：“你一副很疑惑的样子，是在想雪昼究竟是谁吗？”


    夕雾沉默了少许，跪在地上恭敬道：“主人的事情，夕雾不敢妄加揣测。”


    殊尘点了点头：“你先出去吧，我这里有些事要做。晚些我会叫你，今天我有些累，想去看看落日。”


    “是。”低身领命，夕雾回身走出了屋子。


    夕雾关上了殊尘的屋门，无声离开了那里。然而，她的神色却极为沉郁。


    白宓听。


    又一次……她又一次在主人睡梦中听见他喊那个名字。多少年了，她的主人沉沉睡去后，总是喊着那个名字被噩梦惊醒，次次如是，无一例外。


    那个名字象是一个恶毒的诅咒，萦绕在殊尘的心头，无法释怀。


    然而，她从没有听过殊尘在醒后向她提过那个人。清醒时的殊尘对那个人绝口不提，仿佛她所听到的一起都是幻觉。


    唯一知道的，是那是一个死去很久的人。她是扎在这个妖界王者心中的一根刺，让他这么多年都不得安宁。


    她……究竟是如何击破了这个心如止水的妖界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