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绾抄起“渡尘”，推门冲了出去。


    只见远处一座房屋冒着浓重的黑烟，火光在下面猛烈地翻腾着，越来越高、越来越旺，直至冲破天际，惊动了整个村落。


    老马正提着一桶水飞快地走着，夜色中，他眯眼瞧向院落门口，一个小姑娘正在眺望远处的浓烟。


    老马跌了一跤，险些将水全洒了出去。


    小蟹听到动静，笑着冲老马走来。


    小姑娘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衣，披头散发犹如一抹幽魂，她嘴角微微上扬，好像这场大火就是她精心设计的一般。


    小蟹童真无邪，仰头道：“马爷爷，小赵哥哥的屋子在喷火啊。”


    老马吓了一身冷汗，他口齿不清道：“是……是。”


    小蟹又向前走了一步，眼看她的衣角就要贴在老马的身上，陆绾用“渡尘”挡住了她。


    陆绾的声音不疾不徐，却犹如命令一般：“小蟹，你娘亲在找你，该睡觉了。”


    “哇哇哇我不要！我就是要找小赵哥哥玩！呜呜呜！”小蟹抱住陆绾的大腿，开始大声哭闹起来，鼻涕沾了陆绾一裤子。


    陆绾皱眉，嫌弃地拽回裤子，她盯着无理取闹的小蟹，这是在拖延时间没错了。


    她稍作思考，然后一巴掌劈向小蟹的后脑勺。


    小蟹呆愣了一下，然后作势晕了过去。


    这一切被陆绾尽收眼底。


    老马却浑然不知，他吓得快要死了，可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瘫坐在地，拽住陆绾的胳膊哀道：“道长，道长，她是小姑娘啊，怎么……”


    “在下知道。”陆绾打断道。


    “那，那……您这样，她会不会记恨你啊？”


    陆绾撇过他一眼，那目光晦暗不明，似是忠告，也是警告。


    “马村长是仁善之人，定不会弃全村之人性命于不顾。是山神还是妖怪，在下相信您心知肚明。”


    “我……”


    “先救火吧。”


    待老马爬起来时，陆绾早已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


    等到陆绾带着商落落和夏之南赶到小赵的住处时，那片不大的茅屋，已变成了一片废墟。


    “甜水井”的村民们提着大大小小的水桶，里外进出于小赵的庭院，终于把火扑灭了。


    废墟上依旧有火星子在晃，只是那两个夜晚回来的人，却找不到了。


    有的村民已经开始泣声哭泣：“小赵这孩子实诚，怎么能这么年轻就没了呢……”


    商落落也跟着湿润了眼眶：“怎么办，小师弟也年纪不大，他还没去陆家的挽峰山正式拜师呢，怎么能……”


    夏之南心里也不好受，他拍拍她的背，哽咽道：“你别一张乌鸦嘴胡说，没看师父正在废墟里面找人呢，咱们一起去找，小师弟肯定在！”


    “好……好。小师弟和小赵，肯定在下面。”商落落抹去溢出的泪水，和夏之南一起走向了废墟。


    陆绾把烧焦的木板从泥土里扒出，深灰色的道袍沾满了泥泞，还没完全消散的浓烟钻进肺腑，她被熏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可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停，她知道谢宁没死，可是那个小赵……


    即使是书中的人物，只要她能救，就必须救。


    终于，她在一块截断的木梁下，找到了她之前偷偷给小赵贴上的“避火符”。


    陆绾把符纸撕下来，然后把藏在符纸下面那只脚，用力拽了出来。


    “呼——”小赵被拖了出来，陆绾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确认无恙后，终于放下心来。


    旁边的村民很快便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他们慌里慌张地跑过来，看见小赵灰扑扑的脸蛋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高兴起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小赵这孩子福大命大，明天给他送鸡蛋吃。”


    “对！送鸡蛋吃！”


    夏之南上前检查了一番，也拱手道：“师父，小赵他没事，就是被呛到了。只是小师弟……”


    一个村民忽然叫了一声：“这是什么？”


    陆绾闻声看去，一个手鼓被高高举在空中，上面的银色蝴蝶正在翩翩起舞。


    商落落：“是‘芳华’，小师弟的芳华！”


    夏之南：“捉妖师法器不离手，小师弟怎么能把芳华丢在这里呢？”


    这个原因，即使不说，众人也能猜到。


    周遭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一时静谧无声，只有大伙越来越闷的呼吸声。


    此时，老马也从外面赶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片废墟，等瞥到地上躺着的小赵时，他再也按耐不住了，疯狂地向他跑去。


    踉跄之中，陆绾才从他身上看到老人的影子。


    老马还没碰到他，自己却因为慌张跌倒了，村民们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然而他自己却还没缓过神，嘴巴里胡乱嘟囔着“小赵”二字。


    有村民顺了顺他的背，安抚道：“老马，小赵没事，就是晕了过去。只是，陆道长的那个小徒弟，可能已经不在了。”


    老马的心仿佛被攥到了空中，他心虚地后退了几步，正好对上陆道长那双隐含悲痛的双眼。


    张口无言，他看向庭院外，竟想落荒而逃。


    “马村长是仁善之人，定不会弃全村之人性命于不顾。”陆道长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在他的脑中回荡……他想捂住双眼、放声大哭，可是所有人都看着他，秀兰还在家中等着他，他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陆道长一定知道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说，这样最后死的，也只有他一人。


    他这辈子最不该做的，就是相信妖怪。


    可惜木已成舟，他已经是罪孽深重，不能再牵连其他人的性命了。


    下了决心，他这才冷静了一些。于是爬起来，跪在陆道长前，沉默地冲她拜了拜。


    陆绾不露声色地看向老马，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她从未仔细打量过他。他似乎苍老了不少，对比前几日，眼角旁的褶皱又多了几道。


    最明显的变化是那双眼睛，从炯炯有神变得略显浑浊，现在连聚焦在一起，都显得有些困难。


    陆绾知道老马不是纯粹的坏人，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多少纯粹的坏人。


    可既然做错了事，就该得到惩罚。


    陆绾把头转回去，她闭上眼睛，才听到老马嘶哑道：“多谢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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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救下小赵，道长节哀。”


    他身后的村民们也异口同声道：“道长节哀。”


    看来这是闭口不提了……


    商落落将把她拉住的夏之南推向一边，一双小鹿眼浸满了泪水，她难受道：“你们胡说！师父，你救救小师弟，小师弟好可怜，你救救他。”


    夏之南低下头，他也在想，如果当初他不喝那么多酒，陪着小师弟一起来，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陆绾依旧闭口不言，她在等……


    只听庭院门口又传来一声动静，陆绾睁开眼，她心中欣喜，嘴角微微上扬。


    【OOC，-1。请宿主控制好表情管理。】


    陆绾把笑容收回去，不过不是因为这个烦人的系统，而是因为，来的竟然，竟然不是谢宁！


    来人扎着两个发揪，一摇一晃走进来，她舔着指头，傻乎乎地笑着：“火灭了。”


    “小蟹！”老马忙从地上爬起来，把小姑娘抱在怀里，“爷爷不是告诉你，找妈妈睡觉吗？你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了？”


    小蟹乐呵呵地指向那片废墟，几乎是一瞬间，又嚎啕大哭起来：“啊！我要找小赵哥哥玩，他的房子怎么不喷火了？”


    老马吓得一直哆嗦，他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做出了一个苦笑状，抱着小蟹走到小赵旁边：“小赵哥哥在这里。等小赵哥哥醒来，就陪你玩好吗？”


    小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意，她止住哭声，这回看向的却是陆绾：“那个送小赵哥哥来的漂亮哥哥呢，我怎么没见到他啊，他以后也要陪我玩！”


    有村民听出不对劲来，开始劝道：“村长，小蟹都五岁了，她虽然可怜，可也不能这么惯着孩子啊。小赵都躺在这里了，怎么还要玩呢？”


    马村长听过这话，心又凉了半截，他低下头去，正巧对上小蟹那怒目圆睁的双眼。


    陆绾拿着“渡尘”走上前来，她的目光冰冷至极，语气也没有一丝起伏，只是陈述事实：“五岁的孩子不怕火，在下倒是闻所未闻。”


    小蟹探出脑袋来：“大姐姐，村子里一直冒灰烟，小蟹才不害怕的。”


    见陆绾不语，小蟹又说了一句，这回对向的确实村民：“我听马爷爷说，是因为有山神才会有火的。可是，山神为什么非要让小赵哥哥的房子喷火呢？”


    在这里的村民正好有上午去到“石头坡”的汉子，他听了这话大吃一惊，然后不可置信的抖起手来。


    他旁边的村民拍了他一下，道：“王虎，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吓死个人！”


    王虎捂住嘴巴：“是山神，山神震怒了！”


    众人纷纷看向他，小蟹也笑了起来。


    王虎瞪大了双眼，支支吾吾道：“白日里只有，只有小赵不相信山神。所以才在今晚被烧死了！”


    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在犹豫，倚偎过去问王虎：“王虎，你说的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陆绾无奈地摇摇头，和原书剧情全部对上了，除了……


    除了突然出现的小蟹，和没有在约定时间回来的谢宁。


    她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