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见他关心凶兽的事，于是道：“先前你不是抱了一只小一号的龙侄回天么？”


    原以为杨戬要说的是山河社稷图里的凶兽，谁知他说的是毛团。韦护心内百转千回，他看向杨戬，问：“是啊，怎么了？”


    杨戬勾了勾唇：“你看起来很喜欢那小东西。”


    韦护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杨戬看着他，道：“我想说，它再小，也是凶兽。”


    韦护道：“然后呢？”


    杨戬道：“你把它养在这天宫之中，它迟早是要长大的，长大了自然就瞒不住了。”


    韦护警觉地看着他：“你想怎样？”


    杨戬笑了下：“我不想怎样，我只是提醒你。到时一样有人提议要收了它。你是护不住它的。”


    韦护看着人，不吭声了。杨戬说的，他未必想不到，只不过养了那毛团有些日子，心里很舍不得它了。


    杨戬道：“不如现在把它交给我。我把它收进山河社稷图里，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韦护道：“我不能让你把它收进山河社稷图。再说，它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慢慢教它，它长大了不会变成凶兽的。”


    杨戬道：“凶兽始终是凶兽。”


    韦护道：“不如我们打个赌吧，若是它日后没有变成凶兽，就饶它一命。若是它变成了凶兽，你再收它不迟。”


    杨戬道：“看来你的确很喜欢那小东西。”


    韦护道：“它叫毛团。”


    杨戬道：“还给它取了名字。”


    韦护也算听出来了，杨戬此番前来一是敲打，二是威胁，三，可能还藏了点私人感情。此刻他静静地望着人，等他把最后的目的说出来。


    杨戬生得一副皎洁君子的模样，却最是机敏深沉，精通算计。


    “韦护，我知你是聪明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把它放在这天宫之中，不如把它交给我。你藏不住它，我可以。”


    “我可以信你吗？”


    “为什么不能？我并非光明磊落之人，却最重承诺。”


    “最重承诺？”韦护冷笑了声。


    杨戬看着人，心想，从前对他有过违背承诺之事吗？他心内千回百转，虽曾辜负过他，但杨戬确信自己没有违背过诺言。


    杨戬问：“如何？除了我，你还有别的可信任之人吗？”


    韦护道：“那你预备把它放在哪里？放在山河社稷图里？”


    杨戬道：“当然不是。”


    韦护道：“那放在哪里？”


    杨戬道：“我在凡间有道场，可以放在那里。”


    韦护道：“放在凡间，万一不小心伤了人……”


    杨戬道：“不会的，我会命梅山兄弟看着它。”


    韦护闻言，看了过来：“梅山兄弟？你把梅山七怪收在帐下了？”


    杨戬道：“只有梅山六怪，袁洪被女娲娘娘封印在了东胜神洲的一块石头上。”


    那是封神之后不久的事，想来韦护应该不知道，杨戬于是又向他讲起了这一桩旧事。


    当初，梅山七怪被杀后，魂魄飞去了封神台。没有了肉/身，他们倒安分。直至封神之后，有了长生不老的神体，他们才又开始寻思闹事。


    梅山七怪原是猿、牛、狗、猪、蜈蚣、蛇、羊修炼成的精怪。天生地养，逍遥惯了。封神榜给他们封的什么“四废星”、“天瘟星”、“荒芜星”、“破碎星”等等，全是一些名头不响亮也不好听的凶星。


    这也罢了，最让这些精怪受不了的是每晚都要去观星台上班。要手动运转那些天上的星星，使它们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每晚，每晚都要去。不得旷工，不得迟到早退。风雨无阻，没有休息。请假要层层审批。请不下来你就得上班。


    无故矿工迟到早退做岔了做错了要受罚。轻者罚俸禄，重者拉去被雷劈劈，尝尝灵魂战栗的滋味。


    还想去玩？那是不可能的。给天庭打工就是上班，上班，一直上班，上到死。还死不了！


    多让人绝望啊。


    兄弟七个经常聚在一起，思念在凡间的逍遥日子。


    七怪中意见最大的是野猪精和水牛精。


    野猪精朱子真最受不了，牢骚不断：“妈的，当这个什么狗屁伏断星，老猪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整个都瘦了一圈！比在凡间还不如！起码在凡间还能吃个饱！在天上吃的这什么仙露仙果，那是猪吃的玩意儿？”


    水牛精牛大升附和道：“就是！吃的俺老牛还可接受，就是当这个狗/娘/养的天瘟星，烦死了都！俺听着就烦，真特么不想干了！”


    狗精苟戴在旁翻白眼：“说了多少次了，你们骂娘就骂娘，能不能别带上狗？”


    那二位自动忽略他，看向袁洪，“大哥！要不咱们跑吧！仍回咱们的梅山去，在那里就是死也值了！”


    蜈蚣精吴龙看向袁洪道：“大哥，说实在的，我也有点受不了。”他是比较有脑子的一个，说话也文雅些，“想想咱们在凡间之时，是何等自由快乐。如今上天来了，诸多束缚，莫说二哥四哥了，我也觉得烦闷。”


    这一番话说得野猪精、水牛精那个激动，“就是啊，大哥！咱们那么有本事，凭什么听天庭的！天庭对咱也不好，给的都是一些没人要的卵东西，分明就是瞧不起咱！咱何必受他这鸟气！”


    袁洪喝着酒沉吟不语，野猪精急道：“大哥你给个话啊！”


    袁洪道：“老子也受不了，可有什么办法呢。”


    蜈蚣精道：“大哥，此事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袁洪道：“若是去了这身上的罪枷就好办。”


    罪枷是施予封神榜上有罪之人的一种黥刑。形如锁链，或锁在脖子，或锁在手腕脚腕，或锁在腰间，腿部等。寻常看不见，也感受不到它的存在。若是强行突破，会发出金光，身体因此陷入极度痛苦之中。整个人在刀山火海油锅里滚过一般，是神仙也不能忍受。


    封神榜上很多人名义上是神，实际上却是戴罪之身。罪枷在身，封禁神力，任你从前法力如何高强，都使不出来。


    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些人不服管教想出来的，上了天来，不用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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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得乖乖干活。


    白羊精杨显在旁迷迷糊糊，他是最无所谓的一个，存在感极低。其他兄弟也不去管他。白蛇精常昊是懒货，成天就知道睡觉。他俩就没吭声。


    蜈蚣精放低了声音，道：“大哥，我有一个想法，就是需要大哥吃些苦头。”


    袁洪道：“强行突破不行，我试过了。”


    蜈蚣精道：“不是强行突破，是……”


    野猪精和水牛精都凑过来，竖着耳朵听。见蜈蚣精说的神神秘秘，两个憨憨也不敢高声，说话跟蚊子叫一样，“怎地？怎地？”


    蜈蚣精扫了他们一眼，没吭声。野猪精急的想一巴掌拍过去，又按耐住了，神色着急，“说呀！你要急死老猪！”


    蜈蚣精道：“小心隔墙有耳。”


    此话一出，一时都没了言语。个个大眼瞪小眼。


    毕竟在天上，要想瞒天过海，也不是容易事。


    袁洪也不着急，仍是慢慢喝他的酒。经过封神一劫，他变得沉稳了些。


    蜈蚣精生得精瘦，面白须长，说话跟个算命先生似的：“只是一个想法，究竟可不可行，不得而知。就怕让大哥吃了无谓的苦，反而找老弟的麻烦。所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野猪精道：“计议计议，就计吧！反正有的是时间。”


    水牛精道：“俺老牛也是烦透了，大哥，你拿个主意吧。”


    袁洪道：“你们都想脱离天庭么？”


    野猪精、水牛精一听，当即点头如捣蒜：“想！”


    蜈蚣精道：“自然是想的。”


    苟戴除了被捎带骂时吭过一声，后来就没声了。一直在旁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们讨论，此刻见袁洪看过来，忙点头，“想！”


    包括袁洪自己，这就有五个了，剩下那两个可以忽略不计。于是此事全票通过。


    袁洪道：“那就干吧。干一票大的。”


    韦护听到这里，问：“后面他们果真去了身上的罪枷了？”


    这罪枷韦护也有所耳闻，在第三十六天有根金灿灿的神柱，四五人合抱大。上面凡是刻着名字的，身上都戴着罪枷。神柱威力巨大，罪枷之上连接着神柱的力量，没有哪个神仙可以撼动。


    杨戬回道：“是的。”


    韦护道：“那袁洪是猴精时就厉害得很，若是去了罪枷，谁还可以约束他？恐怕除了女娲娘娘，无人能敌了。”


    杨戬道：“他的确厉害得很。想当初在临淇县，我有女娲娘娘赠送的山河社稷图，还需以自身为饵，才能诱他进图里。后来女娲娘娘把图收了回去，就没法了。”


    韦护奇道：“山河社稷图不是一直在你身上吗？我以为女娲娘娘已经把它送给你了。”


    杨戬道：“在临淇县收了袁洪，女娲娘娘就把图收回去了。后来梅山七怪在天上闹出事情来，她才又把图给我。梅山七怪除了袁洪，其余凭我自己可以约束。就怕那袁洪什么时候又跑出来。”


    韦护道：“你先前说他被封印了？”


    杨戬道：“对，封印在了东胜神洲的一块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