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3号。


    这一天的日期，入薇记得格外清楚。


    那是她和褚宸案件第一次庭审的时间。


    就在平安夜的前一天。


    入薇曾经在霁城过过好几次平安夜。


    她知道，这个时候街上肯定已经张挂了各种各样的装饰，她之前还特意定了一棵圣诞树，准备放在她的店门口。


    可她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长的时间了。


    所以她也不知道那棵圣诞树是不是已经到了。


    她这么长时间没去店里，雇的人是不是已经将店关了？


    曾经说要天天买她的蛋糕的人，也早已将她忘了吧？


    还有球星。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它了。


    这段时间，顾钰有没有好好照顾它？


    这么长时间看不见自己，它会不会以为是她不要它了？


    就在入薇想着这些时，前面传来声音，“黄入薇，可以入场了。”


    听见声音，入薇这才站了起来。


    她的腕上依旧戴着手铐。


    旁边还有押送她的人。


    这么多天，入薇已经适应了这种被人“控制”的生活了。


    只是当她走到庭审现场时，突然一下子面对的开阔场面和这么多人，她突然有些不太适应。


    然后，她下意识往旁听席的方向看去。


    可她并没有见到顾钰。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入薇还有些难以相信。


    她又认认真真看了一圈儿，直到确认他不在后，这才慢慢垂下了眼睛。


    很快，庭审开始。


    对方律师率先阐述，在将褚宸目前的情况介绍完毕后，他转头看向了入薇，“我的当事人和你曾经是情侣关系，你承认吗？”


    入薇摇头，“不是。”


    “那他曾经赠送给你的那些礼物，你该如何解释？”


    “他是追求过我……”


    “追求吗？”对方律师微微一笑，再拿出了证据，“可我这里有你之前的同事和上司证明，他们都说，你们之前是交往的关系。”


    “你是因为陡然分手后，心情愤愤不平，所以才会找到人，蓄意报复对吗？”


    入薇看着他，“我已经结婚了。”


    对方却是说道，“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入薇咬着牙，“我没有。”


    “那你如何解释你和我的当事人的关系？”


    “我说了，他追过我，我没同意。”


    “可你之前跟警方说的是你跟他没有关系。”


    “我没同意他的追求，那不就是没有关系吗？”


    入薇的牙齿咬紧了。


    但她的话说完后，面前的人却是轻轻笑了一下，再转过身对审判长说道，“我问完了。”


    入薇突然觉得好像有一股气被堵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她想要说话，但没有人询问，她甚至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


    也是在这个时候，谭亦淮站了起来。


    他先看了入薇一眼。


    那一眼的意义入薇还没看懂，谭亦淮已经看向了前面的审判长，“我有新的证据要提交。”


    “这是关于黄入薇的精神鉴定报告。”谭亦淮站在那里，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报告可以证明，我的当事人有明显的狂躁症和精神障碍，所以当时发生了什么，她自己并没有控制能力。”


    谭亦淮的话说完，入薇的表情顿时消失了。


    然后，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谭亦淮，“你说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前面的人却是敲了敲法槌，“被告安静。”


    入薇不说话了，但眼睛却定定地看着谭亦淮。


    等审判长看完他提交的资料后，他又申请了证人。


    是……黄清薇。


    入薇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黄清薇了。


    她将头发剪短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当站在证人席上的那一刻，她先红着眼睛看了一眼入薇，“姐姐……”


    “证人请说。”


    前面的人很快提醒了她的职责。


    黄清薇这才回过头，说道，“我姐姐她……的确有精神病。”


    她的话音落下，入薇那握紧的手也一点点松开了。


    连带着那挺直的背脊，此时也一点点垂了下去。


    然后，她突然有些想要笑。


    只是她用力地扯了扯嘴角，却始终做不出一个笑容。


    心口倒是有一种感觉开始排山倒海地朝她袭来。


    她想要再次握紧的手，却不知道自己该握住什么。


    庭审还在继续。


    周围的人也还在说话。


    但说的是什么，入薇已经听不清楚了。


    她的灵魂好像都被抽离了身体，漂浮在半空中，却找不到一个落地的地方。


    她知道，自己又一次……被抛弃了。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曾经被父母抛弃过。


    虽然他们没有真的将她丢在某处，可从他们眼里装满黄清薇的时候开始，入薇就知道……她被抛弃了。


    后来，她又被同学抛弃。


    明明是在一个班级上，但他们却将她排除在外。


    再后来，是顾钰。


    他将她如同一件垃圾一样的丢在了医院中。


    可他明明答应过她，他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他们已经……结婚了。


    有了他们的家。


    就在前段时间，顾钰还说想要个孩子。


    入薇甚至都预约了要去做个产检。


    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家，不是吗？


    可现在呢？


    为什么……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庭审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入薇已经忘了。


    她很快被人重新带到了监禁室。


    谭亦淮申请了跟她的见面。


    当他坐在她对面的时候，入薇这才终于慢慢抬起了眼睛。


    “抱歉。”谭亦淮轻声说道。


    入薇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后，问，“顾钰呢？”


    谭亦淮原本还以为她会质问自己什么的。


    却没有想到，她问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他不由一顿，然后说道，“他……有别的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吗？”入薇轻声问，“连来现场看我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谭亦淮不说话了。


    “是他自己不想来吧？”入薇又说道，“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他为什么……又生气了？”


    “可我没有做错事情……这一切都是褚宸设计好的，其实你们都知道，对吗？”


    “为什么要说我是精神病？我没有病，我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