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鹭的话说完，办公室中的气氛好像凝固了一瞬。


    她也看见了顾钰的表情。


    他的眼睫毛先是动了动，然后，脸色好像苍白了几分。


    但这也只是几秒间的事情而已。


    很快，他的脸色就恢复如初，再问，“你答应她了？”


    “你觉得我应该答应吗？”宁鹭却反问。


    顾钰低头看着手上的签名笔。


    在转了几圈儿后，他突然说道，“黄清薇已经被抓起来了，而且警方还拿到了她做假供的证据。”


    “我知道。”


    “这件事，应该是黄入薇做的。”顾钰又继续说道，“她留下来，就是为了翻案，如果她愿意收钱走了的话，倒是一件好事。”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就好像刚才宁鹭看见的那一瞬间的苍白，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宁鹭不由愣了愣。


    在过了一会儿后，她才问他，“你……答应让她走？”


    “为什么不答应？”


    “可是……”


    宁鹭还是觉得不太对。


    但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顾钰突然又笑了一声，“你忘了么？当初做假供的事情，我也有一份。”


    “更何况，我们还结婚了，所以说到底，我们现在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顾钰的话让宁鹭的脸色变化的更大了一些。


    不仅仅是因为诧异，还有莫大的……惊喜。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当然。”顾钰唇角的笑容更深，“我昨晚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生日，所以……说那些话来让我开心的。”宁鹭咬着嘴唇，“所以……你真的要忘了黄入薇？”


    顾钰收起了笑容，“嗯。”


    “那这笔钱……”


    “给她吧。”顾钰重新执笔，“你处理就行。”


    宁鹭很快应了。


    她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顾钰的电话很快响了起来。


    看着他那忙碌的样子，宁鹭也没有再打扰，只伸手捏了捏顾钰的手指，又朝他眨了眨眼睛后，转身出去。


    顾钰没有回应她的动作。


    同样的，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他也始终没有回答。


    直到那边的人忍不住问了他一声，“顾总？”


    “我还有事，等一下再说。”


    话说完，他也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丢回桌面的那一刻，他便直接抬脚冲入了洗手间中。


    他今天其实还没吃什么东西。


    但此时胃里却在不断地翻涌着。


    到后面，他连胆汁都几乎吐了出来。


    那苦涩的味道让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扣在盥洗台旁边的手指更是一片苍白。


    根根分明的骨节此时都往上爆。


    但顾钰并没有去管这些。


    等胃里平复下来后，他这才慢慢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因为呕吐，他的眼角已经变得猩红，生理性的泪水仿佛都要涌出。


    可又被他生生逼了回去。


    即便是这样，镜子里的脸庞也依然是好看的。


    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看不见丝毫的光亮。


    死气沉沉的，就好像是一个垂死的老人。


    又好像是……濒死的困兽。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钰这才从洗手间中出来，给褚宸拨了个电话。


    “褚董。”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顾钰的脸上也扬起了熟悉的淡漠的微笑，“不知道您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请您吃个饭。”


    ……


    入薇的决定做的很快。


    而当接受了公司的调令后，她也第一时间告诉了周怡然自己的决定。


    周怡然看上去倒是没有多少惊讶。


    当入薇的话说完后，她只问了她一句，“确定要这么做吗？”


    入薇点点头。


    “那黄清薇那边……”


    “警方要是找不到其他的突破口，放了就放了吧。”入薇说道。


    这个回答却是让周怡然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入薇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说道，“但其实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我想要放过她，应该也有人不同意吧？”


    周怡然挑了挑眉头。


    “当初的事情是褚宸一手设计的，黄清薇也是他收买做的假口供，黄清薇要是被翻出来了，他身上也清白不了。”入薇说道，“所以就算我不找黄清薇算账，褚宸大概……也不会让她好过。”


    “话是这么说，可这样一来，你就不怕褚宸被逼急了，真将她……灭口？”


    周怡然的声音压得很低。


    这样骇人的事情，听上去像是只有在电影中才会出现。


    但身处在那个圈子里的周怡然却清楚，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就算是法治社会，但像黄清薇这样没有任何身世背景的人来说，她和地上的一只蝼蚁……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当周怡然说到这件事时，入薇的表情倒是顿了顿。


    周怡然又继续说道，“而且如果黄清薇死了的话，你翻案的事情……”


    “我现在已经不想翻案了。”入薇却突然回答。


    这句话让周怡然的瞳孔微微一缩！


    “你说……什么？”


    “我已经拿到了顾钰给我的钱，也准备离开这里。”入薇慢慢说道，“而且，褚宸已经签了谅解书，其实我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所以翻案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


    她的话还没说完，周怡然突然做了打断，“那你在医院里受的那些痛苦呢？那些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你忘了吗？”


    入薇不说话了。


    周怡然又抓住了她的手，“我知道现在你被人盯着也没法做什么，但……”


    入薇看着她，却还是摇头。


    周怡然眼底里的光亮顿时消失了。


    那看着她的样子，带了明显的失望。


    ——她是该对自己失望的。


    可如果只是入薇一个人，她当然可以不管不顾。


    但她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了。


    尤其这个人还是……帮了自己那么多的周怡然。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入薇突然又说道，“我知道，其实你在这里过得也并不开心是吗？我可以带你一起……”


    “不用了。”


    周怡然的情绪突然冷了下来。


    她也直接起身，“你说的没错，你现在的生活已经恢复了正常，甚至还拿到了那么大一笔补偿金，翻案对你来说……的确没有任何意义。”


    “今天是我打扰了，以后就祝你……生活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