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杰甚至都没有再隐蔽自己，一路追赶，很快来到一处悬崖。远远望见悬崖的那一刻，瑟杰几乎要笑出声来。小罗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吧，造的孽太多，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这山这么大，哪儿不能去，偏偏跑去了个悬崖绝路上！


    瑟杰端在胸前的枪收了回来。再没有什么比看到罗誉陷入绝境更美妙的了。接下来小罗会怎样呢？无能狂怒？亦或是认清现实跪下求他宽恕？都无所谓，他最后都会变成一颗洋葱。


    瑟杰好整以暇地站直身体，不再躲躲藏藏。他正想开口嘲讽两句，下一刻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罗誉站在悬崖边，扭着头似乎对背上的人说了些什么，接着猛然一甩，将背上的人扔下了悬崖！


    那个小警察的衣角扬在空中，飞出弧度的画面，宛如电影里的定格。瑟杰眼睁睁看着那一团人影坠下山崖。罗誉在干什么？他到底在干什么？


    罗誉扔完人，还探头往下看了看，而后优哉游哉地转过身来，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正对着呆愣住的瑟杰，露出一个悠然自得而又尽在掌握的笑容。


    什么情况？这是个陷阱？不对，陷阱也用不着把小警察杀了吧？瑟杰想不明白，于是他问了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杀个人而已。”罗誉轻松地说，“怎么？很意外？”


    “你不想拿他换减刑了？”


    “减刑？”罗誉嗤笑出声，“做我们这行，你竟然还在幻想减刑？Serge，让我说你什么好，请问这个小警察能帮你减多少？”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他不是帮你的么？”


    “他死了才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只有他死了，我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事后就算再被抓住，怎么对警方说全凭我一张嘴。可如果他活着，我就只有被你追杀的份，完全没有办法还手。”


    瑟杰端起□□指着罗誉，笑说：“你这会儿就有办法还手了？”


    罗誉并不见紧张，“我算过了，你这距离还差点儿，只能伤我而已，要不了我的命。而我，有比你更好的武器。”说着，将手伸进衣襟。


    瑟杰猛地瞪大眼睛，飞身扑向最近的山石。他突然明白了罗誉为什么要杀小警察，和他一样，也是为了夺取那把警枪。


    这下子情势似乎逆转了。这成了罗誉和他两个人的一对一，他有一支弹药消耗大半的□□，而罗誉获得了一把子弹充沛，性能卓越的警枪……现在这个地形相对开阔了许多，□□的优势已经没有之前在林子里那么明显。他一旦击发一枪，很可能不会再有充裕的填弹时间，就很容易被罗誉压着打。


    瑟杰缩在山石之后，开始盘算对比双方各自的优势和劣势，怎么想都觉得自己错失了良机，更加懊恼手中的□□实在不能用。为今之计，是不是只有尽量将罗誉重新引入林中，这样才能伺机靠近，得到足够具有杀伤力的射距？可是罗誉一向心眼多，他会不会上钩呢？


    瑟杰越想越惴惴，只觉得罗誉这家伙太讨厌了，他为什么就不能早点去死！这样一个恶劣的家伙，难道真的就没办法对付他了么？老天爷就任由这种人活在世上，还活得滋润，这简直太离谱了！瑟杰开始在内心疯狂地用各种脏话问候不公正的老天爷，全然忘了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在给老天爷点赞。


    骂着骂着，瑟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好像已经过了挺久，为什么没有罗誉的动静了？他在等我冒头么？好像不对啊！


    瑟杰先试着往外扔了块石头，并没有引来罗誉的子弹。瑟杰一愣，这就很不对了！于是他慢慢起身，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人呢？罗誉并不在原地。他躲到石头后面了？瑟杰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瑟杰端起□□，警觉地挪出躲藏的山石，往悬崖边靠过去。沿途每一处可藏身的山石和草丛都被他用□□怼着查验一番，没有发现罗誉。这小子到底去哪儿了？瑟杰心底越发不安，他有个猜测，需要验证一下。


    当他将通往悬崖的这几十米路仔细搜查一遍，确认除了他自己，一个活物都没有时，瑟杰心中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他站上罗誉扔小警察的地方往下探头看去……这一眼，让他暴怒地骂出一连串脏话。


    这个悬崖落差很小，即使人摔下去也死不了。而他刚刚亲眼看见罗誉扔下去的“小警察”如今“躺”在崖底，那只是一件外套！那个小警察的外套而已！


    罗誉用外套包了一块石头，然后假装背到悬崖边，当着他的面，扔了下去，然后对他说，他有了更好的武器！


    瑟杰这辈子从没有这么大声地辱骂过谁，不愧是罗誉。瑟杰激动得无法自控，甚至开了一枪，浪费了一发本就所剩无几的弹药！他双眼赤红，他又一次上了罗誉的当，又一次被欺骗！他不能接受。从海中被捞起后，他发过誓，再也不会上罗誉的当，可就在刚才，他再一次被愚弄！罗誉，必须死！


    就在十几分钟前，那块环抱的山石后，罗誉对李弛轻柔地说：“所以，不止是瑟杰，我也可以抢你的枪，对不对？”


    李弛当即吓傻。这一刻的罗誉面上堪称温柔和煦，态度也很礼貌，可为什么说出的话那么可怕，叫人身上发冷呢？愣了半晌，李弛的大脑才获得重启，一脸不可置信，动作僵硬生涩地举枪对准罗誉。他还是不愿意相信罗誉会抢他的枪，但如果他真要袭警，好像也只能用枪指着他……


    罗誉不躲不避，对他露出好笑的神情。“我要抢你的枪，你还把它送到我面前？”两人这会儿几乎挨着，枪口几乎直接戳到罗誉眉心。


    李弛一僵，他实在搞不懂罗誉。


    罗誉没让他困惑为难太久，一手轻轻搭上李弛持枪的左手腕，也没有施什么力，只是轻声告诉他：“好了，李警官，不闹你了。我不要你的枪，只需要你的外套。”


    “啊？”


    “把你的外套脱给我。”


    李弛脑子都要烧干了。这位哥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呀？


    随后，他看着罗誉拿他的外套包上块石头和树枝草叶，甩后背上，拽住两只袖子，别说，乍一看是挺像背了个人的……到这里李弛明白了，罗誉是拿这玩意儿假冒他。所以罗誉背着假人继续跑，那他怎么跑呢？


    大概是李弛的眼神过于清澈，想什么全在里面，罗誉一边整理假人，让它形状更像点儿，一边给他解惑：“一会儿我出去跟瑟杰周旋，你在这儿等待支援。你的腿需要尽快处理，不然容易留下问题，别逞英雄，支援到了就第一时间跟他们下山去医院。”


    李弛一听急了：“啊？你不跟我一起？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他很想说我有枪可以照应你，可这话想想也是心虚，进山以后好像也没怎么照应到罗誉，反倒是受伤后被他照顾着逃命。


    罗誉笑笑，说：“没事，我会小心的。”


    消耗弹药！对！一瞬间福至心灵，李弛一把抓住罗誉的手，说道：“我也有个想法，不用你一个人冒险。我们还一起行动，我接下来加大火力，多跟他对几枪，用我的子弹诱他还击。他的弹药肯定比我们消耗得更快。就算等我的子弹打完，他还有存货，应该也不剩多少了，可那时候我的枪已经成废铁，他也没有必要来抢了。我们只要找个适合发挥的场地，熬过火力最大的那一波就成了。”


    罗誉深深地看向李弛，认真地摇了摇头。“你的想法很好，但那样你牺牲的可能性过大，没有必要。”一个警察，如果非要死，也应该死得有价值。怎样死是有价值的我不知道，但一定不是为了救我这种人而死。罗誉这样想。


    李弛却不肯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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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可按照你的计划，你牺牲的可能性也很大！我一个警察，我必须保护你。你让我苟在安全的地方贪生怕死，这是不对的！”


    “怎么能叫贪生怕死呢？”罗誉温言道，“你放心，我还算了解那家伙，只尽量和他周旋，消耗他的弹药，不会冒进的。我毕竟也曾经是一方大佬，你别把我想的太弱。”


    李弛直觉这不行，逻辑都行不通，但偏又嘴笨说不过人家，一时间只知道抓住罗誉的手臂，不能松开。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紧张的自始至终都是罗誉的死活，却完全没有想过他会不会逃跑。


    罗誉对他一笑，“你安心在这里，保护好你自己，和你手里的枪。你保住了枪，我在外头的危险也就小一点。不说了，走了。”


    李弛抓他的手臂却没有松开，眼里是满是纠结为难，欲言又止了半晌，终于一咬牙，摘下了自己的无线微型耳机，塞进罗誉手中。


    罗誉看着手心的耳机一怔，再抬眼看李弛紧张自己的样子，这次没有推辞，将耳机塞进耳道。在起身离开之前，罗誉安抚地拍了拍李弛抓着自己的手，“对了，还想给你个忠告。”微笑说道，“不要相信罪犯有良心。”


    这句话在李弛看来或许过于绝对，但罗誉自幼经历坎坷，他以自己的经验得出教训：罪犯是没有良心的。


    人世间那么多不如意，众生皆苦，但绝大多数的人依旧会本本分分，最终沦为罪犯的只会是那极小一部分的人。什么身不由己，情非得已，都不过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小酒馆事件之后，他将自己关起来的那几天里，也曾反反复复的拷问内心，为什么会杀人？真的只是错手吗？


    对诺坎父子下手，是为复仇。可除此之外，其他人的死伤又是为何？那名医治老诺坎的医生，诺坎葬礼上被流弹击中的死者，那些和苏拉猜一起沉没在公海里的人……罗誉，你就非杀他们不可吗？


    多年之后，故地重游，与陈登再次相见，他又不禁推想，如果是陈登经历了和他一样的遭遇，他会怎么做？会杀人吗？会和他一样沦为穷凶极恶的罪犯吗？


    罗誉有过很多的身不由己，但他从未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环境确实会影响人，好的环境会让人少却许多作恶的机会，而坏的环境，让人更习惯用邪恶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但，并不是环境让一个人变得善良或者邪恶。不会犯罪的人即便身处炼狱，依然能够谨守本心，而会犯罪的人，哪怕人在天堂，依旧会心生恶念。环境好坏不过是对应犯罪成本的大小而已。


    罗誉戴好耳机，整理好“假人”，随后对抬着头看他的李弛一笑。下一刻，手刀砍在李弛颈边，罗誉扶住李弛前倾的上半身，让他靠在石头上，转身闪出山石，向之前计划的方向而去。李弛虽然把耳机给了他，但他不能保证李弛会完全按照他说的做，让他昏睡片刻才能确保计划不会被打乱。


    所以说，不要相信罪犯，但凡有机会，他们都会不择手段。


    通讯连上指挥中心的那一刻，罗誉深吸一口气。接下来，这是他一个人的战争，他来应战了。


    本次多警种联合行动涉及到公安、武警、医疗救援等多个部门，事发突然，指挥中心刚完成筹建，各部门正在全速运作，大部队赶赴小重山区域。


    指挥中心大厅内，气氛凝重。公安局长、武警支队支队长、特警支队支队长、刑警支队支队长老方等均是眉头皱成个川字。这会儿谁也说不清前方到底正在发生些什么。


    武警支队支队长的脾气比较直，对这个案子也还了解不深，这会儿问得直白：“真的不是那个在押的犯人策划潜逃？”


    他这一问，其实也是众人心中最大的隐忧，这才是正常情况下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毕竟，在座的人都是对罪恶有过太多经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