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已涉因果」

作品:《奸佞

    司州距离泗京不过百里之远,不过十数日的功夫,马车便载着阎涣和崔姣姣,再次回到了皇城的四方天内。


    鞋履刚触及青砖地,一行宫女便紧随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之后靠近了二人。


    “墨竹姑姑。”


    崔姣姣带着几分疏远,墨竹却并不在意,只是垂眸行了一礼,而后例行公事般开口道:


    “公主金安,陛下有请。”


    她回身看了一眼阎涣,只见他踏出步子,似乎要近前来帮她脱困,崔姣姣却立即用眼神制止了他。


    崔宥心思深沉,却不会明着做什么,若她婉拒了召见,说不得他才真的会在背后做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是以,崔姣姣点点头,莞尔道:


    “姑姑请带路罢。”


    墨竹满意地点点头,旋即转回身子向宫道走去,崔姣姣则不远不近地随在她身侧前半步,并没有再回头去看阎涣。


    身后的人越来越远,直至长长的甬道将他们彻底隔绝。站在车马旁那峻伟高大的两个男子却仍旧不曾离开。


    “崔宥到底想做什么。”


    阎涣双眼微眯,目色漆黑凌厉。


    他已经许久没有流露出这样阴狠的神情了。


    阎泱守在他身后,良久,才低低地回应了一句:


    “崔家的人都一样,骨子里带着的自私狠辣别无二致。”


    阎涣眸色一沉,不禁自言自语起来:


    “那么她也会如此吗?”


    阎泱不语,却清楚堂兄心中的答案。


    许久后,阎涣终于还是上了马车,吩咐回千岁侯府休整一番,也该理一理这段时间前朝及泗京发生的污糟事。


    只是掀起纱帘之时,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仍旧痴痴地探了眼皇城的方向。


    那里,困着他珍惜之人的灵魂。


    再次踏入清心殿,心境与往昔对比早便截然不同了。


    崔宥一身真龙金袍伏在案前不知在写着什么,墨竹等宫人在崔姣姣入殿后便悄声退下了,她环顾四周,静得出奇,唯有崔宥狼毫笔尖的沙沙摩挲声刺入耳中。


    她索性上前数步,停在桌案前侧,接着垂首行了一礼,而后道:


    “陛下。”


    崔宥闻声抬头,脸上仍旧挂着虚伪的笑。他单只手臂抬起,招呼着崔姣姣绕到他身侧去,见此情形,崔姣姣自然无有不依,挪着步子便过去了。


    到了桌案近前,她也忍不住瞥了眼崔宥方才奋笔疾书的物什。


    “悼文?”


    崔姣姣忍不住问询:


    “是何等人物身死,竟让皇弟亲笔哀悼?


    崔宥的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双眼看着崔姣姣的面容,道:


    “皇姐以为呢?”


    崔姣姣并不急着知道些什么,自然也愿意接他的话茬,而后略思索一番,道:


    “想必是位功勋卓著的臣子了?”


    崔宥闻言,竟放声大笑起来,携着桌上那墨迹未干的悼文上沉重的字句,崔姣姣浑身有些没来由的惊悚。


    这崔宥,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怕不是精神有问题。


    她忍不住想着。


    崔宥笑累了,而后看着心情大好,点点头,道:


    “皇姐所言甚是,确是位大功臣。”


    崔姣姣点头应付着,不想崔宥却将头转回去盯着那悼文看,而后呢喃道:


    “只是可惜了他那不过八岁的儿子。”


    ‘轰——’


    崔宥的话在崔姣姣的脑中炸开,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临行前,被自己安置给江氏族人的李奉先。


    不,只是巧合罢了。


    崔姣姣在心中默念。


    崔宥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而后伸手展开了被折起一角的宣纸,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司州刺史李澈,监管不善,致司州百姓困苦多年,其贪财劫粮、无恶不作,愧对于司州父母官之职。念其为李氏唯一后人,现已自尽谢罪,朕不予追究。’


    唯一后人。


    自尽谢罪。


    这八个字随着深秋的风刺入崔姣姣的身体,她只觉得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看向崔宥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陛下做了什么。”


    她冷眼道。


    崔宥却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回她:


    “是朕该问问皇姐做了什么。”


    他双手捧起那张宣纸,轻轻吹干墨痕,亦是干涸了李澈的人生。


    李澈...?


    不对!


    崔姣姣猛然发觉了悼文上的名字,竟不是李澄,而是李澈。


    看着她吃惊的模样,崔宥似乎很是满意,不再戏弄于她,而是深吸了口气,道:


    “朕一直都知道。”


    崔姣姣死死咬着嘴唇,终于吐出一句:


    “所以你放任他们兄弟隔阂、争执,直至酿成悲剧。”


    崔宥点点头,并无悔愧,反而尽是对自己的得意之色。


    “李澈同李澄皆是才子,谁活下来朕不在意,总之只有活人有资格替朕办事。坐山观虎斗才这个道理,皇姐应该最懂才是,否则怎会屈居司州之地十五载,一朝回了泗京,便能立即登上帝师这条大船。”


    他双目中有一汪寒潭,静如死水,可崔姣姣却无比清楚地知道,若有一日他万事俱备,死水之下喷薄而出的,将是毁天灭地的巨浪。


    “皇姐传回的消息确实可靠,也确实为真,只是皇姐为何总是比帝师的动作慢了一步告诉朕呢?”


    他瞧着犹如暗夜中静待猎物的毒狼,尖牙藏于口中早已磨得锋利如光,哪里像一个刚满十五的蓬勃少年。


    “看来皇姐是不在意张云中的死活了。”


    他笑意渐深,阴毒之色呼之欲出,而就在此时,崔姣姣却笑了。


    “是吗?”


    她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崔宥倒是猝不及防地警惕起来。


    “张先生医术高超,救人无数,此等于国于民有助益之士自然不能安心呆在宫中养老。帝师此次祭祖一行多坎坷,连日来不能安睡,张先生有治病良方,崔瓷已遣人护送先生到千岁侯府为帝师瞧病了。”


    崔宥听罢一震,随即有些挂不住要怒意道:


    “皇城之内皆为朕命尔,皇姐如何能调动带走张云中?”


    崔姣姣笑着看他,眨了眨眼,道:


    “公主之命不能,帝师之令却可。”


    崔宥粗喘着气,眼底竟漫上一阵阵的杀意。只是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能发作,最终仍是闭了闭眼,向后退了一步,稳坐在缠龙椅上,双手还死死地握着金制扶手,骨节凸起。


    “皇姐此言有理。”


    他画风一转,道:


    “张云中医术高明,又曾救治定州肺疫,如此,是该让他去给帝师瞧病。”


    崔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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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姣实在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只当他是自认眼下并不是与阎涣一派撕破脸的最佳时机,是以需得从长计议,便如此刻般故作大方了。


    “陛下英明。”


    崔姣姣道,却看见他双眼中沉了几分的厉色。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清心殿的,只是还未等细细回忆方才崔宥的言行,刚跨出殿门,抬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崔姣姣走上前去,对着那人的问礼轻轻点头,而后道:


    “赵先生,消息倒是灵通。”


    赵庸之扇着那把羽扇,垂眸笑了笑,道:


    “臣为帝师军师,公主为帝师谋士,自然是公主更胜一筹。”


    看着他那副和往日一般略带谄媚的表情,崔姣姣无奈地想,此人倒是个有趣儿的,也确有真才学识,不愧在书中被阎涣礼重一世。


    想着,她神情严肃下来,问道:


    “先生可知晓李澈自尽一事?”


    赵庸之嘴角立即松了下来,只是眸中仍旧浅淡。


    “公主探听这个做什么?”


    她叹气一声,回道:


    “他可怜。”


    赵庸之却扇着风低头一笑。


    “公主,可怜之人天下尽有,李大人一生被动,如此,难道不是一种解脱?他既已作出选择,公主当继续自己本该继续之事,不要过多介入他人因果,得不偿失。”


    崔姣姣愣在当场。


    “不该介入他人因果吗。”


    她喃喃自语着,再回过神来之时,只剩下远处赵庸之洒脱的背影。


    “因果有道,若我已入棋局,迷雾阵阵,又当如何?”


    她攥紧衣袖,回眸向着金屋飞檐的清心殿张望一眼,而后决绝地转身离去。


    回到寝殿之时,宫人来报,称千岁侯今夜于宫内安寝,特来知会公主一声。崔姣姣心中忍不住地雀跃一阵,立即跑出大殿,却与阎涣撞个满怀。


    “啊!”


    她一个没站稳跌进一个宽厚的怀抱,淡淡的茶香,是阎涣的气味。


    “大人。”


    她的脸撞进阎涣胸口处,迷迷蒙蒙地含糊了这么一声,阎涣有些忍俊不禁。


    “跑这么快做什么?”


    崔姣姣不答,只是双手抓紧了他的衣袖想要站起身,却怎么都使不上劲。折腾了好几下,终于还是泄了气,只得道:


    “扶我一下。”


    阎涣无奈摇摇头,伸出手将她打横抱起,而后不由分说便大步跨入了她的寝殿内,将她轻轻放在了榻上安坐。


    “回了泗京,怎地还唤我大人?”


    崔姣姣略带娇嗔道:


    “那我还是叫回帝师罢。”


    阎涣蹙眉,蹲在她面前探去身子,与她的距离渐渐减去。


    “在司州你如何唤我的,可是忘了?”


    司州?


    崔姣姣回想着,阎涣却叹息地摇摇头道:


    “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公主这么快便忘了你民间的夫君了。”


    一语出,崔姣姣登时双颊绯红,羞怯地低下头去,不知该看哪才好,嘴里小声嘟囔着:


    “大人,莫要打趣我了。”


    阎涣却忽然认真了语气,抬手轻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温厚炽热的情愫传入她的身体,浑身的血液都为之升温。


    他努了努嘴,小声地开口:


    “阿瓷,不要推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