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跟我交代后事。”


    傅周烬抬眸看向她。


    “她说，如果她能活着回来，那她就过来拿回去。如果她死了……”顾瑶顿了顿，“就让我把这些东西烧给她，这样她在九泉之下，也能凭借这些东西找到您。”


    傅承坤老奸巨猾，不是好对付的主。


    苏挽挽深知这一点，所以在行动实行之前，就交代好后事了。


    比如给顾瑶一大笔钱，托付她帮她照顾好苏明松。


    比如与傅周烬有关的这些东西。


    如果能成功偷回骨灰，那她就亲自拿着这些东西去找傅周烬。


    如果她死在云锦公馆，就只能托付顾瑶烧给她。


    顾瑶低垂着头，语气低落：“当年她自杀多次，虽然后来她找到了人生目标，不再想死，但我知道，偷骨灰的事一旦圆满完成，她也就失去了再活下去的信念。”


    “我一方面希望她去偷骨灰，因为这是唯一能让她活下去的理由。但另一方面，我又不想让她去偷，因为她这一去，肯定凶多吉少，是生是死，都无法预估。”


    “直到她和我说了一句话。”顾瑶眼眶微红，“她说，你们所认识的那个苏挽挽，早在飞机爆炸的事后，就已经跟您一起死了。”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左右不了她的决定，和她一样，她也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手里的照片被男人攥得死紧，手背青筋凸起,照片边角发皱。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只有男人呼吸，沉重又压抑着。


    知道他心情不好，顾瑶也没有选择打扰，颔了颔首：“这些东西还麻烦您交给挽挽，我先去忙了。”


    她转身离开。


    “谢谢。”


    顾瑶步伐微顿，有些惊讶。


    傅周烬这种杀伐果断的上位者，冷血暴虐是他的代名词，道谢这个词，在他字典里，恐怕极少有。


    可如今，他却为了挽挽，而去对她这么一个普通人表示了真诚的谢意。


    顾瑶有些惊讶。


    原来被爱，也会让一个恶魔变得柔软又善良。


    “傅二爷，挽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并不是看在您的面子才做这些，您不必向我道谢。”


    “当然，”顾瑶冲他一笑，“我也很感谢您，感谢您及时回来，救了挽挽一命。”


    “你想要什么？”


    “啊？”


    “钱？还是权？”


    男人话题跳得太快，顾瑶一脸懵逼：“傅二爷，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想感谢你。”


    顾瑶一头雾水：“您刚刚已经感谢过了啊。”


    “口头感谢是最廉价的东西。”


    “？？”顾瑶还是琢磨不透这大佬的意思，“所以……？”


    傅周烬摸出一张支票，利落地在上面写下一行数字，递给她。


    顾瑶狐疑，走过去双手接过一看。


    她双眼倏然大睁，双脚踉跄，差点摔倒：“五五、五百万？！”


    “怎么，嫌少？”


    “不是，我不是……”


    见他又要重写支票，顾瑶飞速解释：“不不不！傅二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冷静一点！我的意思是，您为什么突然给我支票？！”


    男人淡定如斯：“感谢你这三年对挽挽的照顾，这五百万是给你的酬劳。”


    “什么？”顾瑶笑了，双手叉腰，义正辞严，“傅二爷，您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和挽挽的感情，天地可鉴！岂能是金钱这种俗物能玷污的？！”


    “七百万。”


    顾瑶惊掉下巴：“等等！！我、我先去打个电话。”


    说完飞速跑出办公室。


    顾瑶噼里啪啦地给苏挽挽发了一大段微信留言，说明了傅周烬突然给她钱的奇怪现象。


    微信一发出去，苏挽挽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瑶瑶，他给你的话你就收下吧。”


    “姐，这可是七百万啊！！”


    靠她自己，得打工多少年才赚到七八万啊？！


    “没事，他有的是钱，这七百万对他来说毛毛雨。”苏挽挽弯唇，“更何况，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也想我最好的姐妹能飞黄腾达，发大财！”


    这话说到顾瑶心坎里去了：“那、那我收下了哦。”


    “嗯，另外我再给你三百万吧，凑个整数。”


    “啊？为什么？”


    “因为我有强迫症。”


    “……”


    你们夫妻俩也太豪气了吧？！


    简直是她的财神爷啊！！


    挂断电话，顾瑶再次回到办公室，笑眯眯地伸出双手，接过大佬给的七百万支票：“谢谢傅总，您是一个大好人，祝您钱途光明，发大财！”


    “……”


    顾瑶离开后，傅周烬拨打一个号码。


    “当年挽挽白头过？”


    玛莎正在睡觉，迷迷糊糊接到老大的电话，还以为是什么事，正迅速起身穿衣服，听到这话，猛地顿住。


    她缓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老大，您、您怎么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大，不是我不告诉您，是嫂子她……不让我告诉您的。”玛莎为难，“她不想让您担心。”


    “你是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玛莎想了想：“老大，我觉得……听嫂子的比较靠谱。”


    “……”


    “不过我当时有拍了一些她的照片，您如果想看的话，我可以……”


    “发给我。”


    “……好的。”


    电话挂断不久，玛莎就把当时拍的苏挽挽相关照片全部发了过来。


    手机不断震动，一张张照片井然有序地映入他眼帘。


    傅周烬点开照片，一张张地看过去。


    有苏挽挽坐在半月云顶庭院里荡秋千的照片、也有她抱着他之前送给她的大公仔坐在餐桌前吃饭的……


    等等，很多，女孩的一颦一笑、伤心难过、失落和孤独，都被摄像头一一捕捉，定格在一张张胶片里。


    浏览到一半，照片里的女孩，从黑发开始变成白发。


    一头长黑发，似是一夜之间，变得花白。


    女孩那张脸，依然年轻稚嫩，可眉宇间却藏着深深地疲惫。


    那张巴掌大的脸，没有再出现天真烂漫的笑容、那双漂亮的鹿眼，也不再灵动澄亮，反而一片如一潭死水，一片死寂。


    随着一张张照片的翻阅，照片里的女孩也日渐消瘦，宛如一朵了无生机的花，逐渐走向枯萎糜烂。


    傅周烬垂眸，怔怔地看着，手指逐渐攥紧。


    他以为，看到她手腕上的自杀留下的疤痕，足以让他心痛到无以复加。


    可如今，亲眼看着一只原本鲜活烂漫的小兔，却在日益折磨下，逐渐消瘦，再也回不到以往的光彩的时候。


    他才知道，那种宛如他就站在她身边，亲眼看着她衰败，却又无能为力的痛苦，才是能杀死一个人的最锋利刀刃。


    他轻扯嘴角，试图用笑来掩盖心口的压抑和难受。


    可还是没有任何效果。


    何止是担心……


    心口的疼痛，远比担心来得更加清晰深刻。


    -


    自从上车后，苏挽挽就感觉男人今天怪怪的。


    下班后，他也陪她一起下班，陪她一起吃饭，也和她手牵手，一起在天海云桥闲逛，和她一起回忆三年前他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可苏挽挽总感觉他今晚的情绪不太高涨，反而有些失落。


    苏挽挽全身赤裸坐在浴缸里，正安静地看着正在帮她洗澡的男人。


    自从两人做后，傅周烬就出现了一个毛病，每晚他都必须伺候她洗澡。


    苏挽挽再三提醒他，她不是残疾、也不是废物，自己可以洗后，男人依然置若罔闻，依旧每晚坚持。


    除非他工作太忙，不在家，苏挽挽才会如获大赦，全身心放松，安心泡自己的澡。


    并不是说傅周烬洗得不干净，或者洗得不舒服。


    反而是他洗得太舒服太干净，导致每次她洗着洗着，就睡着了。


    不过今晚的男人，和以往不太一样。


    傅周烬全程安静地把清洗她的手臂，她的后背，以及……她的脸。


    苏挽挽怔愣，小脸就被男人双手捧起。


    她圆眸里发懵，那双被热气浸染的眼睛，圆溜溜的，透着澄亮的水光。


    四目相对。


    突然的大眼瞪小眼。


    男人手指插入她的发缝中，左瞧右看，仔细端详她头发的异样。


    见他一直逮着她头发看，苏挽挽不解又紧张，小声喊他：“小叔叔。”


    “嗯？”


    “你、在干嘛？”


    男人又不回答了，转着她脑袋，上下左右仔细端详，似在找什么。


    苏挽挽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强制稳住脑袋，一脸认真：“傅周烬，你不会是……看上我头发了吧？”


    傅周烬目光一顿，视线从她头发上收回，对上她不解的圆眸。


    男人勾唇，指腹落在她的唇上，轻轻一抹。


    “嗯，看上你的唇了。”


    “？”


    苏挽挽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就俯身压过来，薄唇精准压在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