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5章 低压槽(下)

作品:《赘婿宁毅苏檀儿

    夕阳大而空洞,落下海边的山与城池。


    城外蒲信圭正向陈霜燃表现自己器量的同时,宁忌没能追上吞云与樊重的踪迹。


    同理轩中,李频收拾心情,看过人整理妻子遗容之后,让人准备马车,要去张云涯的家中向对方遗孀致哀,城池的街道上,被抓捕的反贼正由捕快押送着穿过喧闹的人潮。


    宫城,纳妃的司仪官过来确认后天的步骤与礼节,皇帝并不在意,只是又唤来皇城司的官员确认了安保事宜。


    出卖自己原本就是为了钱,在临安城破、背嵬军出兵、自己又以武备学堂的名额妥善团结了一众选妃家族的背景下,三名妃子的纳娶仪式已经无足轻重,只要事情平安落地,刮来的钱也就算落袋为安,此后无非是自己什么时候付出色相的私事罢了。


    考虑到这次的三个名额是“卖”的,他对于三个女人的样貌,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期待,无非是将来一碗水端平,为国捐躯。


    甚至于将来国事艰难,自己天天加班,那就躯都不用捐,几个女人独守空房、共体时艰便了。想一想,自己都堪称是一个很坏的皇帝。


    夕阳下的校场无风,宫城之中宽敞的地方都闷闷的,虽然司天监坚持初十纳妃的天气会不错,但只是看着城墙上下士兵的安排,皇帝也明白,此时的城内城外,众人都已经憋足了一口气。大家俱都猜测,陈霜燃乃至其背后的众人会选择此时发难,而刑部与各个部门都要经受考验。


    “朕觉得啊,坏蛋未必会在初十那天动手。”忙里偷闲时,皇帝与总管太监闲聊两句,“大家都指着那天,又何必非得在那时候没事找事。”


    “是的……”总管太监应和,“但总会动手的,陛下。”


    “说的也是。”皇帝点头,“都警醒些也好……”


    他也不好天天去长公主府找人玩耍,等待着下面的人将今日城内发生的各种重大恶性案件报上来,于是也就在不久之后,见到了同理轩遇袭,李频的夫人确定不治的消息。


    高天之下,千万的蝼蚁,尘埃一般的厮杀。


    踏着最后的夕阳,宁忌回到了公主府,他洗了一个澡,清理完指甲中的血迹,曲龙珺过来时,他正在桌子前整理包括火枪、子弹、长短刀……在内的一切随身武器。长公主此时不在家。


    “……她带着小公主去同理轩了。”曲龙珺说起白天发生的事情。


    “我上午的时候就在那边,听到里头死了人,樊重和吞云一起动的手。”宁忌蹲在桌子边磨刀,他目光专注,“但是李频没死。”


    “但是他夫人去世了……殿下跟我说起了李频跟他夫人的事情,还有个叫做罗守薇的道姑,她也喜欢李频……这位李先生这些年也不容易……”


    此时公主府的各个院落都已经亮起灯火,馨黄的光芒下,曲龙珺絮絮叨叨,一面跟宁忌一道整理武器,一面介绍着这些事情。他们还年轻,说起这些年长者的事情,更像是在听一个个的故事,待曲龙珺说完,宁忌则跟她说起上午杀掉了一个好事成双,可惜对方的名字并不灵验的事,这“好事成双”做过不少坏事,两人也合计与数落了一阵。


    “我后来想,肯定是因为我把好事成双杀掉了,所以好事就没有成双,这也很有道理。”宁忌嘿咻嘿咻地整理武器。


    岳银瓶在隔壁的院子里守着,似乎是因为李频家中出事,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岳云则等待夜深之后,方才回到这里,他气呼呼地过来问宁忌,有没有抓住什么大鱼,宁忌只道:“总会有的。”


    “那就是没有啦,废物!要你何用!”


    “那你呢!”宁忌反击。


    “我也是废物,怎么样!”


    “那你就最了不起啦!”


    两人互损几句,倒是并没有打起来,只是待到岳云要离开时,宁忌才又想到了一件事。


    “说起来,明天是个大日子,岳云你知道吧?”


    “……什么?”


    “明天六月初九,是周喆的忌日……你们这边都不庆祝的吗?”


    “草……”


    岳云黑着脸走开,他当然不喜欢周喆,但也没办法跟着一起骂周喆,甚至都没法评论这件事。此时被黑旗逆贼贴脸开大,脸色俨如吃了屎一般难看,听得对方在后头手舞足蹈地叫嚣。


    “你倒是猜一猜,他是怎么死的啊……哈哈哈哈哈——”


    灯火在夜色中流淌,过得一阵,去同理轩吊唁完毕的周佩从外头回来,听赵小松说起两人的口角,脸也是黑的。


    “怎么……怎么就没有一点稳重的样子呢……”


    赵小松性格耿直火爆:“婢子觉得,应该……应该把这人抓起来!他……他实在太过分了!”


    周佩白了她一眼,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揉了揉额头之后,方才道:“你别管这事。”


    城池外,马车在灯火的映照下,走过了不少的地方,陈霜燃跟蒲信圭说起了自己在城外的布置,大量的打算,之后去到药老的地盘,让对方做了一轮和解的见证。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蒲信圭两晚未睡,依旧神采奕奕。


    途中也道:“今日是六月初九,景翰帝被杀的时间,你我兄妹在今日联手,正是要做一番大事的预兆。”


    之后双方分开,各自去安排天明后的行动。


    四下无人时,钱定中才找到蒲信圭:“真的谈妥了?若是那女人不守信约……”


    “人在江湖,没有人能一直不守信约。”蒲信圭蹙眉,“小黑皮性情极端,不管不顾,害了许多人性命之后,实际上也将药老他们逼到了极处,为大局计,前几日药老他们不得不听任小黑皮的行动,而今我看似不管不顾,实际上反倒将她逼了回来,我能与她合作,药老他们乐见,其他的人,也都知道我才是顾全大局的那个……现在局面在我这里了,她再乱来,将来做不得人。”


    钱定中想了想,道:“……蒲少能摒弃前嫌,委实令人钦佩。”


    “若从私心上说,我也不想。”蒲信圭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可前日夜里,我思前想后,欲成大事,总得有一个能顾全大局的人。福建的局势如此,我们固然不好过,可朝廷的状况也是虚弱到了极点,我与黑皮斗则两败,合则两利。倘若真能成事,覆灭了这武朝,钱兄……你我皆是能载入后世功绩的人物……”


    他说到这,钱定中终于心悦诚服,当场表了一段忠心,两人针对之后的事情又进行了一段筹划和安排。


    “……当然,待到行动开始,对黑皮的提防也不能没有,我们需得如此这般……早做防备……”


    夜色之下,点点滴滴的光芒流转,及至东面的阳光蔓延,覆盖了一切细微的光。


    六月初九,白日到来。


    ……


    这是个特殊的日子。


    若是在武朝的历史上,这一天的分量必然浓烈而沉重,从某种方向上来说,说是国难之日也不为过,但由于不成体统的新皇帝的态度,朝廷上下没有办法太过正式的对它进行讨论,要庆祝当然不行,要纪念或是声讨,皇帝也必然反对。


    总之,朝堂的体统已失,真在乎体面的人,也只好默契地不去提它。


    干脆连这天的早朝也免了。


    早晨的时候接待了不少官员,但忙碌的工作到辰时过半便告一段落。皇帝想要召见成舟海,询问今日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成舟海此刻并不在皇宫附近的地方——想来并没有需要自己注意的大事——皇帝便也懒得等,召集车队去到公主府看女儿去,顺便关心一下李频那边的状况。


    来到这边,没能见到寄予厚望的小师弟,对方大清早的就已经出去了,随后想见见可爱的师弟妹,得到的消息却也颇为奇怪,半个时辰前,成舟海将曲龙珺带了出去,顺便叫上了岳云当保镖。


    “不是说最近要待在公主府才安全吗?”君武有些迷惑。


    “她将来是宁忌的内助,我这两日教了她一些东西,她非常聪明,成先生大概也是这样认为的。”周佩如此解释,但事实上成舟海也没跟她打过招呼。理论上来说,要求曲龙珺留在公主府的提议是宁忌说的,周佩表示了同意,但最初抓住曲龙珺的成舟海并未表态,“她在外头皆以男装行事,如今做女子打扮,可能成先生觉得问题并不大。”


    “这成舟海……”君武想了想,目光严肃起来,“他做事不讲究的,皇姐你教小曲事情,或许安的还是好心,他若是……他若是把密侦司的手段交给小曲……哎呀,他是想让小曲进了宁家,将来跟宁曦和老师的大儿媳那个闵初一打擂台?”


    “似乎……”周佩眯着眼睛,想了好一阵,“……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什么不是坏事,帝王家庭,真要占这种事,能有好下场吗?成舟海冲着让他们兄弟阋墙去的啊——”


    “他算什么帝王家庭!你说什么狗话——”周佩目光一寒,嚷了起来。


    “唔……”君武抿了抿嘴,过得片刻:“你骂皇帝,你从哪学的……”


    “……我觉得挺好的,等她回来我还多教她一点!”


    “行,朕遵旨。朕闭嘴。特么的成老师真毒……”


    君武絮絮叨叨,咕哝了一阵,过得片刻,看见女儿挥舞着一把小锄头奔跑而来,随后开始咿咿呀呀的刨花园里的土,锄头是利器,赵小松只好在旁边如母鸡般跟着。


    “朕的女儿都会做农活了……赵小松你走开一点她能自己来!”君武热泪盈眶,在宫里的时候,周福央尽会一些娘们吧唧的事情,譬如舔板板糖、送人花什么的,如今总算显得跟质朴有些相关了。


    周佩不明白他在激动些什么,蹙了眉头:“这两天跟那帮小子在一起,她都学坏了,四个人中间,只有曲龙珺一个好的——周福央,你咿咿呀呀什么呢?”


    “我唱歌鸭——”


    周福央摇摇晃晃地举着锄头过来,赵小松怕她无意间弑君,连忙又过来抢锄头,夺了几下才从小公主的手中夺走。


    “唱的什么歌啊?怎么我都没听过……”


    “我唱的……九天……丝瓜……哈……”


    周福央唱了一遍。周佩皱眉:“什么九天……丝瓜?什么……”


    周福央便又唱一遍,之后又唱了一遍……周佩、君武这才渐渐地听懂了,随后一旁的赵小松也听懂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周福央唱的是“今天是个好日子~~”


    周佩目光严肃,没了言语,君武噘着嘴,脸上皱成了一个包子,赵小松都快哭了:“是……是早上的时候,那个孙、孙悟空教殿下唱的……婢子……婢子先前也没听懂……”


    “关你什么事,一边去。”君武歪了歪嘴,在身侧摆手让她滚。之后背着手在院子里望天。


    “怎么……”过得许久,周佩方才揉了揉额头,“怎么……就没有个稳重的样子呢!?”


    “是鸭是鸭。”君武在一旁连连点头,“太过份了,看这事做的,是朕朕也忍不了,就真的……过份!”


    偷偷的,他给女儿竖了个大拇指,随后一点头,大声发怒。


    “——特别过份!”


    ……


    辰时将尽,福州城外,名叫宜南庄的半荒废村庄,有三教九流的身影渐渐地聚集起来。


    浦城的地头蛇于贺章过来了,带着他麾下的人马,也包括了身形魁梧的“推山刀”孟骠,他们来到这里,便见到了不少过去大名鼎鼎的绿林人,这些人中间,有不少是蒲信圭麾下能够动用的力量,也有过去几日据传被救下的绿林豪杰,譬如年同,譬如据说什么都不怕的余铁胆。


    出奇的,不远处也有另外的一些人物出现,譬如他竟然看到了陈霜燃身边的总管陈盐,对方与钱定中碰头,仔仔细细地说了一些什么事情,队伍当中便都在嘀咕,交游广阔的于贺章与周围的人一合计,大概明白了一些什么事情。


    “这是好事啊……内讧能有什么前途……”


    仔仔细细看看周围,双方都已出了数十人的阵容,都是道上的豪杰,也不知道今日要进行怎样隆重的一场聚会。


    过得一阵,于贺章看见宗师级的大人物吞云大师骑马从这里离开,送他离开一人身形高大、渊渟岳峙,显然便是最初才放出名号的宗师金先生——曾经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总捕,金眼千翎。跟在他身旁的,还有四五名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于贺章心潮澎湃。猜测了片刻,钱定中唤了他与其余几名地位稍高的头目过去,开始跟他们安排进一步的事宜,而在另一侧,包括年同在内的几位豪侠被叫去了一间小屋,之后却不知道为什么,爆发了一阵小小的质疑与争吵。


    “你猜……蒲信圭能不能压住姓年的几位?”


    更远一点的房间二楼,陈霜燃与送别吞云后归来的樊重站在窗前,看着那边隐隐传来的争吵,提出问题。


    樊重笑了笑:“其实走到今天,我倒觉得,这位蒲少爷,还真算是个人物。他识得大局,陈姑娘……其实可以考虑与他结盟。”


    “他反正会帮我做事。”陈霜燃道。


    过得一阵,又道:“外头的布置怎么样了?”


    “招子已经放出去七里,私下里的盯梢也已经安排妥当,倘若那姓孙的真是朝廷安排的线……再加上咱们这边、或是姓蒲的那边会有朝廷安排的暗子……他们今天,一定打草惊蛇。”


    “樊大人觉得,朝廷那边,主持这件事的,会是铁天鹰,还是成舟海?”


    “不管是谁。”樊重的目光,望向远处的福州城墙,“我都想好好看看,他要如何破这一局。”


    阳光烘烤,掀起热浪。距离宜南庄十余里外,福州的城楼上方,身着长衫、体型消瘦的男子手持望远镜,将目光投向东边的原野和村落。


    岳云便也抽出个望筒,四处张望。停下来时,见成舟海正目光冷漠地望着他。


    “呃……我就是想看看,呃……成先生,咱们今天来这里,到底干什么啊……”


    成舟海没有回答,他转过头,目光望向城楼内的房间,那边的房间里,曲龙珺正伏案翻阅着一大摞的情报。


    成舟海走进去。


    “……看出什么来了吗?”


    曲龙珺抬起头,她看了看屋外正竖着耳朵的岳云,成舟海反手便将门关上了。曲龙珺抽出一摞卷宗。


    “两年以前,成大人就在反贼里安插人手……”


    成舟海笑起来,将那份卷宗接到手上。


    “倒确实看出了一些东西……这是宁毅在西北的打法,甚至于……是他在汴梁就开始了的埋线方式……既然知道自己怎么都会受到大量的反对,干脆从一开始就将剿灭和奸细安插进去,大的反贼一次扫个九成,其余一成,干脆养一养再扫,到最后,打得人不敢抱团。”


    “那为什么……这次打成这样……”


    “因为陈霜燃……又或是她身边的樊重,不知道哪里来的鬼,非常麻烦,居然绕开了几乎所有的安排……她几乎放弃了过去我们给她划好的班底……”成舟海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不过你问错了问题。”


    “什么是对的问题……还有,这些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有什么关系……”成舟海的脸上复杂地笑了起来,“你看,这就是正确的问题。”


    曲龙珺的脸色,陡然一变。她跟福州没有关系,而唯一会跟她有关系的……她几乎低头翻阅卷宗,口中已经叫了出来:“成先生你别开玩笑,你知道他的身份,你要干什么你就明说你别吓我一个小姑娘——”


    “我知道他的身份……”成舟海的话语低沉,“所以有的决定,我也很难做,你找出来,你来做——”


    他将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找不出来,就不用做了。”说罢,房门打开,成舟海背影决然,大步而出。


    曲龙珺朝着屋外望了望,随后,垂下眼眸,迅速翻找起来。


    岳云在外头,将眼睛眨成了一只浣熊。


    成舟海又站在那里远眺了。


    同样的时刻,各种各样出城的队伍,正从他的下方陆续经过……


    ……


    热浪灼烧,蝉鸣枯燥。


    宜南庄,巳时过半,有人从外头匆匆地过来,进了庄子,上了楼,见到了陈霜燃,来人跟她报告了一件事情。这是意料之外的事,她的目光却已经亮了起来,随后唤来在楼下院落里做安排的樊重,低声的向他传递了这份讯息。


    “……终于,找到那龙傲天的确切消息了。”


    樊重略作思考:“叫人去追大师,让他确认。”


    “正有此意。”陈霜燃吩咐了下去,随后询问,“下头的安排怎么样?”


    “这里只是小事,由我出手,这里七十余人,必然万无一失。”樊重摇了摇头,“重要的只是外头的反应,只要看清楚了这群人里有没有轻举妄动的,之后的行动,都能稳妥几分。其实姑娘不用在这里盯着,大事在即,该去城里做好姿态。”


    “我想看看那人求饶的样子……”陈霜燃笑起来,“还是尽量不要杀死,先把他的手脚打断,再看看无妨,若能问出些事情来,最好不过。”


    “想要逼出可能得内奸,能慢慢折磨,自然是要慢慢折磨的,只是若远处的探子发现了官兵,就得迅速转移,此事早有预案,但姑娘也需记得。”


    樊重心中蹙了蹙眉,这黑皮少女内心扭曲,遇上敌人,最喜欢用对方错愕的方式给人惊讶,喜欢折辱和折磨对方,以此显得自己非常的厉害。他宗师身份,对此表示不屑,但实际上内心深处隐约间却也觉得有些趣味。


    这不是什么大事,也就由得她了。


    午时过半,一支不太起眼的队伍,来到了村口。


    蒲信圭与钱定中带着数名喽啰,出去迎接。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次的线索……我们已经确定,那小黑皮与背后的几个人物,傍晚会在庄子后头的林子里聚会,所以我带来了我的人……咱们这次,或许便能一次端了他……”


    一行人说着话,朝庄子内部走进去,蒲信圭、钱定中带着被迎来的正主走在前方,途中还遇上了几名早已熟悉的喽啰:如于贺章,如孟骠……他们进入荒村深处的废旧广场和院子,有人在后方嘻哈交谈、轻声的笑。


    炽烈的阳光,偶尔竟有风来,木叶莎莎,某一刻,人群中的高兴宗陡然停了停脚步。


    行走之中,属于蒲信圭麾下的几名侠客,竟在交谈之间,将他们与前方那道身影隔断了开来。


    目光往前,原本并排而行的三人当中,钱定中在谈笑中走在了中间的位置,这件事情并不寻常,而在他意识到的这一刻,视野的一侧,已经有阴影出现。


    纵然是六月酷暑,高兴宗的心中,陡然涌起了寒意。


    今日上午,蒲信圭的人告知他发现了陈霜燃的踪迹,甚至于让高兴宗带着几名弟子一道前去,他此时才明白过来,让“孙少侠”多带几个人,是为了麻痹他们一行。


    视野一侧,已经有绿林间扬起名号便能让高兴宗胆寒的亡命人物走了出来,有人持长刀,有人持长剑,有的满面刀疤。“鱼王”高兴宗实际上只是福州鱼市的地头蛇,往日里会有人给他一些面子,年轻时也曾打过几次硬仗,但要说起与这些人物并肩,他其实很少有想过。


    过去数日间,他见到了不少过去久仰的绿林豪杰,对方甚至向他表示敬仰,那也不过是给了前方那位名叫孙悟空的少年一个面子而已——高兴宗甚至在人群中看见了被他救下来的大侠年同,但对方的目光闪烁,摇了摇头。


    四面八方、简直人山人海,高兴宗知道,要任人宰割了。


    他甚至看到了从侧面过来的,手持铁扇的高大人物,数日以来的打探,鱼王知道,这便是武艺地位能与吞云比肩的大宗师,金眼千翎。


    站在前方的空处,宁忌扭头,扫视着这一切。身侧的钱定中正在对他笑,蒲信圭走向一边,他没有多说话,只是让众人合围过来,这一刻,坏蛋们都出现了,只是没有吞云,那外号金眼千翎的樊重自信得厉害,他一面靠近,一面朝周围做手势,随后还笑了起来,开口说话。


    热浪灼烧的地面,宁忌长长的吸气。


    他忽然明白了,左行舟在那一天遭遇的状况。


    “今日在这里,就算林宗吾亲至,也走不……”


    远处的楼房上,陈霜燃看着人群合围的一幕,准备安排第二天的一些事情。


    蒲信圭试图走出人群,不再看这边有些损害他义气的情景。


    高手云集,于贺章、推山刀孟骠都往这边聚过来了,他们曾经跟这少年曲意逢迎、关系不错,但归根结底,这少年也曾瞧不起过他们,接下来,便是这骄傲不逊的年轻人跪下求饶的时刻。樊重在话语中靠近,扬起了犹如一柄钢鞭的扇子。


    宁忌的目光,锁定了他。


    砰——


    ……


    樊重的身影陡然呼啸晃动。


    那是妙到毫颠的绝顶轻功,他的身影先往左晃,随后在呼啸中朝右边剧烈的腾挪,名震天下的铁扇哗的展开在空中,犹如一把卷舞的巨伞,铿锵鸣响,而下一刻,他的身影竟已出现在了数丈之外的一堵颓墙边,这刹那间的挪移犹如鬼神之能,是大宗师般的人物穷尽一生的精髓。


    就如同没有多少人能理解他这一刻的武艺一般。也没有多少人能理解他为什么要晃动。


    宁忌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的双眼。


    长刀经天。


    照着他的脖子,剁了下去——


    “我去你妈的——”


    两个事,第一呢,心境应该是调整好了,一些麻烦事也暂告一段落,后续的思路畅通,固然没法日更,应该也不会继续整月整月的断更,我发了宏愿要今年完结这本书,未必做得到,但接下来会朝这个方向努力。


    第二,有个朋友写了本书,原本让我取个名字,我取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成亿万富翁了》,看,多有网感的书名,作家群里一致好评,用了这个书名起码白金起步。结果这家伙文青发作,用了个《兼程1995》,没救了,扑定了,也就出于人道主义推一下吧,这本书都不算年代文,几乎算是写实的企业家自传,多的不说了,有怜悯心可以去看一看。唉,破名字,扑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