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做假账


    “盐池的工人死了一个。”


    季忱进屋后脱下外袍,语气凝重。


    胡茵茵面露惊诧,佯装不可置信的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一个工人呢?”


    “可是盐池内有工人争执互殴?”


    季忱换上干净的外袍,再到洗脸架前净了净,后擦拭着说道:“是夜里吃醉了酒,不小心跌进了河里。”


    他的说辞跟春柳方才所说一样。


    “既是他自己吃醉酒坠河的,那便是跟盐池无关。相公为何还这般忧心忡忡呢?”


    胡茵茵贴心的给他沏了一杯茶,搁到他面前。


    “可他毕竟是盐池的工人,衙役那边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遭的。”


    季忱刚要拿起茶盏,余光瞥见她搁在茶桌上的账簿,眸光微闪了闪。


    喝了一口茶水便又放下,转手拿起账簿翻看起来,“娘子今日怎么突然看起来账房的账簿来了?”


    胡茵茵坐回茶桌前,语气不急不慢。


    “前些时日,我跟母亲到厨房转悠,看到菜贩来送菜。底下压着一些烂菜叶子,说是送给府邸用来喂鸡鸭的。”


    闻言,季忱眼底闪过一抹晦暗神色。


    京城内达官贵胄纵然多,但远不如普通布衣百姓多。


    菜农种菜卖菜,挑拣好的卖给富人,不好的也未必会未必舍得丢。


    尤其是前几年,外地不是干旱就是洪涝,造成农田粮食收成少。


    菜农为了长期合作,送烂菜叶子给有钱人喂鸡喂鸭,可能性有,但常年累月,定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贱卖给穷人,也还能赚一笔钱财呢!


    “娘子是怕后厨有人贪墨?”季忱合上账簿,还给她。


    “那倒也不是,我只是担心后厨偶有繁忙的时候,让菜贩给钻了漏。”


    胡茵茵说着,重新翻看账簿,顺手开始拨弄起算盘来。


    “后厨都会过秤,不可能让对方钻了漏。”季忱一听,绷起的心暗暗落下,转身来到太师椅前落座。


    他以为胡茵茵是觉菜贩将烂菜叶子以此充好卖到侯府。


    继而又道:“再说了,烂菜叶子喂鸡鸭,鸡鸭再下蛋,以此循环,即便真的让菜贩钻了漏,也亏不到哪里去。”


    话落,他眸光幽沉的看向她,心中不禁闪过一抹狐疑。


    “娘子以往从不计较这些的。”


    以往胡茵茵对待底下婢女、侯府中的奴仆出手向来阔绰。


    “今时不同往日嘛。”


    胡茵茵拨弄算盘的手,微顿了顿,而后又继续,借此抛出话茬。


    “数月前,母亲说要让侯府缩减开支,省下来的银钱捐到寺庙当香火钱。今日掌柜的来送账簿时,在我跟前还特意提了一嘴……”


    季忱追问:“掌柜的同你说什么了?”


    胡茵茵漫不经心的回道:“他说香火钱目前一共攒了一千二百两,但仍不够数,希望能从我这里再匀一匀。”


    “多少?!”


    闻言,季忱语调倏然拔高。


    胡茵茵拨算盘的手停下,缓缓抬头对上他眼底的惊愕,一字一句道:“一千二百两……”


    “全部都要捐做香火钱?”季忱像得了耳背似的,重复问。


    “是,母亲还跟掌柜的说不够数,希望能我的私库中再挪一点出来添上。”


    胡茵茵语调中透着无奈。


    “香火钱一事,先暂缓。娘子切不可盲目依着母亲。”


    季忱一听,即刻当面叮嘱她。


    “嗯,我也是这么回的掌柜。说是等相公你回来了后再另做商议。”


    得了他的话,胡茵茵低头继续拨弄着算盘,同时还不忘提笔记录一二。


    “对了,相公既然回来了,可有看过母亲?”


    看似是提醒他别忘记告知季夫人,实则是点拨着他最好现在就去问清楚香火钱的事情。


    季忱沉声解释:“回来时弄湿了衣裳,还没去见母亲。不过家丁已通报了。”


    “安宁也在府中,相公不如先去见一见母亲跟安宁。”


    胡茵茵不想他在这里,影响自己查账。


    “嗯,也好。”季忱瞥了眼外头,雨已有停下的趋势,“晚膳我就不在家中用了,盐池工人坠河而亡的事情,我尚还需要去见一见姜县令。”


    “知道了,相公回头记得跟母亲也知会一声。”胡茵茵头也不抬的应和。


    季忱余光注意到这一点,本想起身离开的心,蓦然变得沉闷下来。


    他与胡茵茵已有数日未见。


    以往若是此般,她定然要缠着他好一番黏腻。


    今日这是怎么了?


    “相公可有话要交代?”


    觉察到他迟迟未走,胡茵茵抬眸看向他,眼中柔情缱绻。


    季忱见了,方才自心中腾起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


    他的娘子还是依旧满心满眼都是他。


    “没有,只是数日未见娘子,想多看娘子几眼。”


    听着很平常的甜蜜话,胡茵茵心下却毫无波澜,脸上佯装的柔情依旧,“相公今日不在府中用晚膳,那就早些忙完,早些回来。”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中笃定,他今晚必定不会回侯府!


    盐池的事情出了岔子,外室肯定是舍不得牵连自家亲戚的,今晚的枕边风很值得一吹!


    “嗯。”


    季忱微颔首,望着她那双柔情依旧的眸子,心下却莫名的泛起一股不踏实感。


    他不知是错觉,还是因为盐池工人的事情给惊扰所致?


    总觉得胡茵茵变得不一样了……


    “娘子可有想吃的,回来时我给捎带回来。”


    “相公看着买就是了,我爱吃什么,相公不是最清楚吗?”


    胡茵茵说完,低头继续记录在账簿中发现的问题。


    季忱见她如此认真,起身后并未第一时间按离开,反倒是来到她身后查看。


    春柳春来两人见此情形,心下暗暗一紧。


    “少夫人……”


    两人以为胡茵茵没觉察,轻声提醒。


    胡茵茵依旧未抬眸,左手拨着算盘,右手娴熟的继续书写记录。


    季忱扫了眼她记录下来的内容,眸色不由变得暗沉。


    他每月都会定期查看账簿,所以记得很是清楚。


    眼下胡茵茵记录下的几处,皆是掌柜调整过的地方。


    “娘子记录的这些是……”他佯装不知情,套她话。


    “这些是比较不符合常理的一些地方,回头我需得再跟掌柜的核实一下。”


    胡茵茵回答,但却又不明说是如何觉得这些不符合常理的。


    “娘子是如何觉得这些不符合常理的?”季忱心,怦怦不安的跳动,几乎要提到嗓子眼跃出。


    胡茵茵指着道:“很简单啊,就比如说这里写着给春来春柳两人添置过多衣裳,还有这里写了过节费、以及一些我不曾在侯府中吃到过的菜品……”


    嫁给季忱两年,她虽从不曾在侯府中展示过管家能力,但不代表外祖父母不曾教导过她。


    做假账都做到她头上来,真当她是英国公府的傻千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