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灭门案(三)

作品:《大明首辅的升迁路

    暮色四合,吴府院墙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温缜站在朱漆大门前,抬头望了望门楣上【积善之家】的匾额,嘴角微微抽动。


    “温秀才,这边请。”县令擦了擦额头的汗,引着二人绕过正堂,他看着温缜有条不紊的模样,也放下心来。


    狄越执剑跟在温缜身后,县令看这年轻人身材挺拔,眉宇间透着一股锐气,与温缜容仪矜严的气质形成鲜明对比。


    吴府内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温缜注意到回廊上的青石板缝隙间生着几株杂草,墙角蛛网密布,显然仆人甚少,难以打扫周全。


    “密室在何处?”温缜问道,声音在空荡的庭院中显得格外清晰。


    县令指向西侧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就在那书房后面。吴大说,那是吴老爷处理私密事务的地方,平日不许人靠近。”


    这个案子县令很用心,太大了,大到查不出来,他的乌纱帽就难以承受。


    三人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间低矮的书房前。门上的铜锁已开,歪歪斜斜地挂在门环上。温缜推开门,书房内陈设简单,一张红木书案,几把椅子,靠墙的书架上整齐排列着账册和书籍。


    “暗门在哪?”


    县令走到书架旁,伸手抽出一本《论语》,只听"咔嗒"一声轻响,书架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温缜从袖中取出火折子,轻轻一晃,火光亮起。他举着火折子率先走入暗门,狄越紧随其后,县令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暗道狭窄潮湿,仅容一人侧身而过。墙壁上长满青苔,摸上去湿滑冰凉。温缜的火光在幽暗的通道中摇曳,映出三人拉长的影子。


    “这哪里是什么''暗门'',分明是条天然的暗道,被人保留下来,没有声张。”狄越低声道,声音在暗道中回荡。


    温缜没有回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容易氧气不足,他的目光落在脚下的青砖上。砖面湿滑,有几处明显被踩踏过的痕迹。他蹲下身,火光照耀下,一串模糊的脚印延伸向暗道深处。


    “有人最近走过这里。”温缜用手指轻触砖面,“看这脚印的大小和深度,应该是个成年男子,体重不轻。”


    三人继续前行,暗道曲折向下,走了约莫半盏茶时间,前方出现一道向上的石阶。温缜拾级而上,发现顶端是一块可以移动的石板。他用力一推,石板应声而开,刺眼的阳光顿时倾泻而入。


    温缜眯起眼睛,适应了片刻才看清外面的景象。出口隐藏在府外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四周树木环绕,位置极为隐蔽。


    “果然通到府外。”县令钻出暗道,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凶手很可能就是从这里出入的。”


    温缜没有急着离开暗道,而是仔细检查出口附近。在石板边缘,他发现一小块被撕碎的蓝色布料,像是匆忙间被勾破的。他小心地将布料收入袖中,又注意到石阶上有几滴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痕迹。


    “血?”狄越凑过来看。


    温缜摇摇头,“这个痕迹明显时日久远,也许是朱砂,先出去。”


    温缜又检查了出口周围的灌木丛,几根树枝有被强行折断的痕迹,地上还有一串匆忙离去的脚印,方向指向远处的山林。


    “凶手很熟悉吴府布局,知道这条暗道,而且...”温缜顿了顿,“他离开时很匆忙,可能带着什么东西。”


    温缜看向县令,“大人,带我们去看看关押的人,我已有了眉目。”


    县令大喜,“好,好,咱们回县衙。”


    温缜在马车上闭着眼睛想着事情的发展经过,这个人明显是吴家人不会防备的人,而且甚是亲密。


    温缜将自己代入凶手,[我]知道有一条暗道,但是暗道房门只能从外面打开,里面是打不开的,毕是要从外面进去,让吴老爷打开暗门。


    心甘情愿让人打开暗门,必是有不可见人的东西要谈,无非是权或利。


    但[我]明显是为了杀人灭口,暗门一打开,里面的人走出来,就捅死了吴老爷。[我]让他去找吴家其他人,[我]直接神色如常去内室,老太太见了[我],不仅不慌张,还笑着欲打招呼,然后[我]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劈向她的脖子,她晕了过去,[我]掏出了刀。


    老仆走进来欲送茶点,结果看见老太太头都被砍一半了,惊惧异常,害怕到失声,老仆往外跑,[我]追上他,一刀刀捅得人连喊都喊不出来。


    同伙杀了二少爷,他们拿了什么东西,但是明显怕留证据,其他的一样没拿,再处理好凶杀现场,装成被江湖人灭门的样子,结果那个时候丫鬟和婆子回来了,他们躲在了房里,准备等她们进来再动手,结果两个女眷打开院门就吓到了,甚至都没有进院门,直接跑走去找大少爷。


    他们这个时候就回到暗室,从暗道走了,然后又想起那个丫鬟,怕她们曝露,他们又返回,将袁家衣裳的一角放在仆人手上,明显不够聪明,是以前剪的布料。


    这个人,一定是所有人都认识的人,偏偏又是最不让人怀疑的人。


    胆子真大。


    温缜理清楚,就是要锁定嫌疑人,然后找证据。


    县令将他们带到县衙,县衙的大牢嵌在地底,像一口沉入黑暗的枯井。


    温缜跟着县令走下石阶,潮湿的寒气立刻攀上脚踝,像无数细小的虫蚁啃咬着皮肉。


    石阶陡而窄,越往下走,空气越浊重。霉味、汗臭、腐烂的稻草,还有更深处飘来的血腥气,混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温缜抬手掩住口鼻,真不愧是古代的牢狱,“这牢房这么破?”


    县令笑了笑,“这里破了点,但没人会嫌弃的,这些主要是关押几天以示警告的,然后是一些未破案的人,在这里审讯,会容易审一点。死刑犯待遇好,那边干净。”


    理解,小惩大诫,坦白从宽。


    里面关押了吴府所有相关的人,最近这些日子联系的几个亲戚,债主,欠债的,还有袁少爷。


    温缜坐在里面狱卒的椅子上,“他们是男女分开关押的?一个个的将人传过来,先传那丫鬟。”


    一个藕荷色的身影从甬道尽头匆匆而来,是个十六七岁的丫鬟,梳着双丫髻,头发凌乱,看起来害怕得哭了好几次。


    还没等审讯,小丫头边哭边道,“我,我当时不在府里,我与王婆去买菜了,真不知情。”


    温缜也不吓她,“你先坐,先喝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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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这丫鬟与王婆不在场证明,他们很明显是侥幸逃脱,那个时间点,对方来了两个人,那般手段,明显是想全灭,结果府里只有四人。


    温缜拿出纸笔,“我问你答,说假话被查出来是以同党论罪的,如果你实话实说,确认没有问题,你就可以出去,知道吗?”


    小丫鬟喝口水忙点头,“嗯嗯。”


    “你们老爷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合作?经常频繁的见某个人?”


    丫鬟想了很久,“奴没有注意,奴一直在二少爷身边照顾,因为二少爷要读书,所以大大小小的事物都要奴来干,洒扫,洗衣,每天就忙不完的活。”


    温缜想了想,“二少爷在哪读书,什么功名?”


    “还未有功名,马上要去考童生了。”


    “好,你下去吧,如果别人问你,你就说你该说的都说了。”


    “嗯嗯。”


    丫鬟走回牢房,另一个王婆过来,她战战兢兢,很是拘谨。


    “官,官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温缜盯着她,“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乱说或说假话,会以同伙同论。”


    “可我与那丫头一起,什么也不知道啊。”


    “这三十天内,吴府里来过什么人?”


    王婆掌厨,她想了想,“有不少。”


    “说来。”


    王婆用力回想,她的心很慌张,“大部分是文人书生,老爷与他们谈论,这些日子老爷很高兴,姑爷给老爷介绍了一个京城的大官,他们谈事是避着我们这些下人的,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姑爷?吴府有几个女儿?”


    “就一个,嫁给了裴家三少爷,裴家是京城的大官,裴三少爷犯了事,被家里赶回祖宅,就是扶风县。”


    温缜有些生气县令的办事能力,合着女婿不是亲戚是吧?


    “那个京城大官姓什么?”


    王婆摇摇头,“主家的事,我们不能多打听。”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京城大官跑来扶风县,还与吴府扯上关系,吴府是遇见诈骗了还差不多,他家只是退休吴侍郎的旁系亲戚,过年聚一块都没资格上主桌。


    就这样的人家,京城大官还跑来吴府?要求人也是他们跑京城去求人。


    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


    温缜指腹敲着桌子,“你家姑娘是什么时候嫁去裴府的。”


    “去年三月,正是春天。”


    “她在嫁人之前,可有情郎?”


    “这——”王婆很是犹豫挣扎。


    温缜一拍桌子,“说,不然以同党论罪!”


    他信口胡诌,但王婆不懂法,她吓坏了,她想到丫鬟对她说,该说的都说了。


    她咬咬牙,“有的,姑娘与一个刘家二郎生了情愫,但老爷嫌他们家是个商户,商人低贱,老爷不许,让姑娘嫁与裴三少爷,姑娘长得好,那三少爷对她也是百依百顺,两个月前还生了个男娃。”


    听到这里,温缜往椅背上一靠,眼中神色难辨,“那裴家家世不错,你们老爷如何攀上的?”


    “是那个三少爷,他家要他回去成亲,他不肯,看上吴家姑娘,连连送上重礼,老爷就喜得佳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