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五年
作品:《启程》 有治愈的例子在眼前,恐惧病变的人们爆发出了极强烈的拥护情绪。一时之间,这个凭空冒出的陌生人仿佛从天而降的救世主,人们对她投射了巨大的期待,梦想有朝一日,世界变成传说中那样阳光明媚安居乐业的样子。
无论基地管理层有怎样的顾虑,至少明面上她们得照顾大多数人的情绪。
基地半废弃的实验室重新启动,以伊冯为中心组建的科研队开始运作。
但那些久不使用的设备缺乏维护,与废铁无异。去仓库转了一圈,伊冯没看到用得上的东西,想做新设备除非把城墙里的机关融掉,或是拆了她带来的机器。
于是她提出联络各区域,集中资源供应她的研究。基地的人又是一通搪塞,把一句话扩展成十句话,用许多废话来说明“这件事背后利害关系复杂,不能随便决定”这一点。
伊冯听明白了人类各区有利益纠纷、不是能随意合作的友好关系,但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在存亡危机前还在搞政治内斗。要和病毒比谁杀死的人多吗?
什么都没有把药做好重要,伊冯扭头又跑到墙下——她自己去找有资源的地方合作,反正她对于哪边都是外来者,只要能把药和需要的设备做出来,她无所谓在哪里做研究。
正要启动反重力装置,墙面生出白花,数十朵白花舒展枝叶互相勾缠,向上方延伸,脱出墙聚成冰拦在上方。
伊冯看向身后,从她们重新确立合作关系后,苏弩就一直在她附近,不与她交流也不走近,只在三米远的位置用警惕的眼神盯着她不放。她能理解她们的不信任,被监视也没放在心上,但现在她们提供不了条件,还想限制她的行动,这就过分了。
定影劈出电流击碎冰面,更多霜花凝聚向她包拢,电流比冰墙生成得更快更急,雷霆扩散到冰墙碎片之外,在霹雳声中,有一声忍痛的闷哼。
伊冯停止攻击,苏弩已经站在她前方半米的位置,捂着胸口浑身发颤,因疼痛弓着背勉强维持站立,用倔强的眼神抬头看她。
她是故意被击中的。
难不成是想打同情牌?不好意思,她不吃这套。
伊冯说:“你们资源这么紧张,你还要浪费伤药?”
苏弩疼得说不出话,拖着身体越过伊冯走到墙前,右手撑在墙上,冰迹自她掌下蔓延铺开,冰上化出文字:正因为我们资源有限,我们才是你最好的合作方。别的区域没有我们困难,终结末日于她们未必是好事。你应该能看出来,防御丧尸用不到这么高这么厚的墙,这面墙是为了防御别区的攻击。人类的历史写满了战争,只是让人尚有喘息余地的丧毒,不会让我们团结,反而更加激化战争狂抢夺资源的欲望。
冰面在墙上扩大,苏弩没有停顿地在冰上一笔一划地留下字句:你很强,有很多我们无法应对的手段,但这或许只是因为我们太弱。在那些拥有更多异能者的区域,你未必能全身而退——你已经知道我们没能力为难你,你在这里会更自由。
写完这些,苏弩终于从雷击的疼痛中恢复了体力,站直了直视伊冯的眼睛,开口说:“我们需要你,我会帮你说服基地里不配合你的人,我的小队会全力协助你寻找需要的材料。请你留下,帮我们活下去。”
伊冯看着苏弩留在墙上的冰痕,白洁的冰在灰黑的墙上显眼得突兀,墙上的涂鸦从镂空的字中露出颜色,仿佛在纸上用彩笔写诗,过分浪漫。
伊冯关闭反重力器,不管苏弩说的是真是假,既然给出了这样的态度,她乐得省事。
不过她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故意被击中?”
苏弩扯出一个很快消失的笑:“我欠你的。你的药治好了我的朋友,但我无法放下对你的防备,对不起。”
伊冯皱眉:“你道歉的方式真奇怪,你被电能补偿我什么?反而浪费我的能源。”
苏弩僵硬的面部表情更显尴尬,伊冯见她没话说了,拿定影调出一寸热风,在冰面空白处刻下需要的物品清单,让苏弩用行动证明她的话。
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远超伊冯的预想。
记录下上一个程序得出的数据,伊冯把试剂放入仪器中萃取。设备的提取效率太低,需要重复萃取十次才能得到她需要的纯度,而每一次萃取都要耗费半个小时——把试剂放入后,伊冯交代助理进行后续的工作,她自己则泡了杯营养液,捧着烫手的杯子走出实验室。
不是她不愿等待,以她的习惯,每一步都不愿假手于人。但她的身体状况太差,与其耗在那,所有人都希望她能好好休养以面对更多的研究。
这毕竟是关乎全世界人类未来的实验,多年过去,已经不会有人如此愚蠢地在她的实验里做手脚。
她找了个稳固的杂物堆坐下,杯里的液体对于脆弱的口腔内壁而言温度过高,但能从日渐迟钝的双手传来令她舒心的暖意。
从效率上考虑,住在实验室里更方便,自行移动对她的身体也有负担。但伊冯不愿意。
如果她的活动范围只在实验室里,那么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会只当她是个研究制药的道具——即便这就是她们契约的实质,但强化这种关系,只会让她丧失话语权。
所以即使察觉到许多敌意,甚至遭受了几次袭击,伊冯也会抽空在普通民众面前时不时转悠一会儿刷存在感。就算有些人固执地认为她和造成末世的某些存在有关系,也不得不慢慢习惯她的存在,记住她是她们的救星。
伊冯看着不远处的铁皮建筑群,自己如今的住所。
五年前,她在那堆铁皮箱子里挑了个位置最高视野最好的,后来因为她行动越来越困难,被强行搬到了中部的位置。基地的人想让她住到最底部的位置,不用往上爬最省事,她不肯,为此又闹腾了一番,最后双方各让一步。
从这里看过去,那两个她住过的箱子比别的都要亮几度。她在热饮升腾起的雾气中眨眼回想着:对了,直到两年前,她还有用微型机器人给住处内外打扫的习惯,后来机器人能源耗尽,她也因为身体状况不好懒得维护住处,直接把机器人拆开融了做设备。没有日常清洁护理的铁皮箱,很快染回了之前的锈迹,在铁皮上织出独特的纹饰。伊冯学这里的人随手在自己住的那个铁箱子上划些符号,久了也有些风味。
总是潮湿沉闷的气候,让植物轻易地把铁箱们包了层灰绿的绒壳。植物的生长会侵蚀建立不易的住处,所以伊冯不自己打扫后,负责基地卫生的清洁工会定时来清理杂草。清洁工由没有战斗力和学识不高的普通人担任,大部分是不到十岁的瘦弱孩子,有点力气又承担不了更重的体力活,做点扫灰拔草的工作正合适。
伊冯对着那些干活途中偷偷看她的孩子们挥手,露出十分和善的笑容。
那些小孩忙避开她的视线,低头用力拔草清洁。
伊冯的笑瞬间如幻觉般消散不见,捧起杯子抿了一口,温度还是刺激到了口腔黏膜。
营养液味道寡淡,对于身体的益处也就是能替代一顿饭的程度。她的胃消化不了这里艰辛环境下制造出的粗糙食物。
伊冯抬头看着总是灰蒙的天,嘴里泛出并不存在的甜味——这个连蛋糕都没条件做的地方,就算她说给她一个红丝绒蛋糕就能让末世结束,她们也无能为力吧。
对于自己的身体,越是投入研究,眼前越是一团迷雾。在栖止,她给自己全身上下内外都取样检测过,所有数值指标都很正常,不说只存在她幼年记忆的极速痊愈,连“穿越”的自身因素也毫无头绪,只能反复使用空间跳跃装置一项项排除无关因素。只有蓝金能支撑空间跳跃启动所需能量,她的定影和大部分仪器用的能源也是蓝金,为了获取这奢侈的能源,她又必须花费大量时间去搜寻合适的佣兵任务赚钱,两年时间说起来不短,真正进行实验的时间其实不多。
她的医学知识技术放在学校里已经是博士水准,显然要弄明白自己身体的问题,只是教科书级别的信息储备是不够用的。久久没有得到答案,她也没着急过,再多花几个两年去找答案又怎么样呢,大多数人一辈子也不认识自己。
这次穿越却让她不得不焦虑,她的研究被划上了一条以她生命倒数做进度条的红线。
来到这个世界的初期,她自检出的血液各项数值都超出最高正常指标,等有条件对内脏做详细检测时,各处都有不同程度的功能受损,有些指标甚至只能在尸检报告上看到——可她还活着,基地里有些人私下偷偷叫她“丧尸王”。
中了丧毒的人要么死去成为丧尸,要么幸运活下来,获得奇迹般的能力——能凭空放冰的苏弩就属于后一种,她们被称为异能者。异能者不会因为曾中过丧毒而对它产生抗体,她们仍有感染风险,如果异能者再度感染丧毒,会有极低的概率虽然身体腐化但还保持自我意识,这种状态的能力者又被称为“丧尸王”。虽然保有意识,但成为病毒载体的异能者不再被当作人类,而被视为比普通丧尸更危险的病毒载体。
据曾意外遭遇过丧尸王并艰难杀死对方的苏弩小队成员所说,丧尸王的攻击性不比普通丧尸低,只是保有的理智让ta会权衡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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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盯着对方的弱点下手。丧尸王只是在感染初期有理智,不会轻易放弃自己作为人类的立场,但是时间一长,再如何意志坚定的感染者,都会成为一心攻击人类的怪物。
而伊冯这么多年都保有理智,却还被当丧尸王,则是因为她自己做的药——“她做的药都能治好感染者,让自己不再恶化有什么难的,只怕一停药就要变异了,那些药我们都不够分,她一个不知道吃了多少。”
伊冯没兴趣去解释她吃的是针对蓝金的药剂,和治丧毒的不是一种,三年前开始她就不吃药了,身体没有继续恶化,也无论如何都不见好转。每天一次的自检减少到一周一次,现在一月做一次,每次检测结果只有小数点后的数字有点浮动,变化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在制药和自我研究之外,伊冯另一个重要研究项目是异能者的能力来源和运行机制,丧毒有一定的概率让被感染者的身体机能增强并拥有异能,这太违反伊冯的认知。她时常把基地里的异能者叫过去配合她研究,搞得那些人出外勤的热情高涨,苏弩因为落了一句话在伊冯那,只能随叫随到。
开展对能力者的研究后,伊冯发现是自己想复杂了。异能者的身体类似于她的定影,储备一定能量,然后聚集环境中本就存在的元素经由异能者的身体转化输出。丧毒对异能者造成的改变,就在于她们的身体变得可以储备人体本不需要的能量和元素。
杀死丧尸后,异能者会挖开丧尸的大脑取走结晶,这里的人称之为“晶核”,这就是她们体内储备的能量来源。伊冯看过她们吸收晶核的全过程,但看不出什么东西,能力者把晶核握在掌心闭目一会儿,再张开手就只剩一搓灰了。
伊冯本想着既然晶核与蓝金构成相似,那么她或许可以学着她们吸收晶核的方法,把体内的蓝金化为己用。但每个异能者说起吸收晶核的方法,都比她还一知半解,总结起来都是成为异能者后“自然而然”地会了,就像用脚走路抬手握拳一样,给不出有价值的指导意见。伊冯实在无法参透她们给出的意识流操作方法,加上“吸收蓝金”纯属她一时的异想天开,便不在这条走不通的路上耗费时间。
不再恶化的身体给伊冯制造了更多难题。如果她的身体按之前的趋势恶化下去,她知道是受蓝金侵蚀,对症下药就好,可在她体内的蓝金还有活性时,她的身体状态却稳定下来,既不继续恶化,也无好转,投入的药物都如泥牛入海。
找不到原因的稳定反而让她不安,越是想找到答案,越因为毫无头绪而焦躁。她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状况,又要怎么确定她已经脱离了危机?体内的蓝金仿佛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落下。
伊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原世界带来的东西逐渐消耗,连她的定影都被她抠走蓝金成了摆设,只有这个不可能用在研究里的照片还维持原来的样子。
照片里灰发女人的长相,在这五年里也慢慢刻进她的记忆。照片里的人面部肌肉紧绷,肢体僵硬,眼睛盯着镜头却无神涣散。拍摄这张照片时,她一定很不自在。
星盟人平均寿命为一百八十岁,就算按最长寿记录的二百岁计算,洛佑也应该在以诺出生前就去世了。她逃离阿吉斯后便无消息,至死再未用过“洛佑·阿吉斯”这个名字。
每当伊冯为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过久焦虑、为死亡不安时,这张照片都会让她平静。就算死在无人知晓处又如何呢,她已走出比原定人生丰富得多的路。
青年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杂物上,只有清浅的呼吸带动身体起伏让她区别于积垒的死物。
五年过去,这个人终于也染上了她们世界的灰色,但她望着天空的眼睛为什么还是那么明亮。
苏弩走近了些,打断了伊冯的放空:“六区发消息来,废矿里发现了些东西,希望你能一起去看看。”
伊冯早就发现苏弩,却没想到她会主动过来搭话。
原四区区长在伊冯做出第一版药物后宣布引退,如今苏弩是这个基地的话事人,除开紧急情况不需要战斗,却比以前更加繁忙了。
伊冯利用之前实验中产生的失败品,制造出减弱丧尸攻击性的药物后,人类对个体战斗能力要求大幅下降。像苏弩这些战斗之外的能力也很出众的人员,都被调配到更劳心的后勤和指挥位置。
她们过去一年几个月也见不到一次,在必要的工作交流之外,苏弩始终保持着对伊冯的警惕和伊冯无心化解的仇视。
这样主动找过来亲自向她传话,看来第六区发现的是个“大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