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不要！”曾劲双目通红地吼道，“我们再坚持一下，支援的人也许很快就会到了。”


    慈玄满目和蔼地看着他的大弟子，道：“若是不主动出击，恐怕接下来就做了这魔头的养料，我不能再给他机会增强实力了……为师这些年，为了报仇做了许多违心之事，亦害了不少性命，眼下只求死得其所。”


    他眸中闪过一抹决绝，结印的指尖开始变得透明，仿佛上好的琉璃，却遍布裂痕，四周的天地灵气疯狂涌入他的体内，形成巨大的灵力漩涡。


    他似乎回首望了一眼宗门的方向，那苍凉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如释重负的弧度，随着一声巨响，他的身躯崩散为漫天光点。


    “不！不要啊……”曾劲与凌默撕心裂肺地吼道，眼睁睁看着那些璀璨而又脆弱光点渐渐化为虚无。


    潮水般聚集的妖兽群被清理了一大片，露出一块干净平整的大地，方启辰缓缓落入其中，他双目赤红地紧盯着前方那道平静的身影，面对如此浩大的天地之力，那人不闪不避，只是轻轻挥了挥手，仿佛在驱散眼前几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他显然感受到了方启辰的目光，直直地回望过来，却读不懂他眼中那些或怒或怨的情绪，但他也不屑于了解这些细枝末节，目光再次朝左侧方移动，嘴角微微一挑，道：“这神兵倒是有些眼熟……”


    他眼珠缓慢地向下游曳：“哦，想起来了，那人好像也是上仙界的……你是他的……孩子？”


    “噗！”刘斐梁忍不住捂住了嘴，他想说点什么，又觉得眼下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甚至觉得这红发小子要真是那老头的孩子倒好了，亲生子身上总得有点保命的家伙吧。


    方启辰抬起长刀指着对方，沉声道：“你这个恶心人的脏东西，赶紧从我朋友身体里滚出去！”他话音才落，便飞快地挥出凌厉的刀法，庞大的武将虚影与他如同形影相照，长刀化作一道道银色闪电劈出。


    刀势如连绵不绝的瀑布流水，一式未尽，第二式已横扫而出，刀风在地面划出深达数尺的沟壑。


    而对方则像是耐着性子陪他玩耍一般，只一味轻描淡写地闪避，刀锋总是贴着他的身体掠过，每次只差半寸距离，他似乎连脚步都没有挪动半步，却教他次次落了空。


    方启辰刀法越来越快，招式连绵不绝，刀光已分不清虚实，他不明白方才还所向披靡的刀势怎么到了这人身上每一下都像是抽刀断水一般，劲力仿佛被缷得无影无踪，汗水湿透了他的额发，一股被玩弄的怒意疯狂涌上心头。


    他再次凝聚灵力朝“孤星”中注入，将神识调动到最强状态，全力劈砍而去，“蓝知珩”终于玩够了一般，他轻轻一笑，两指精准地捏住了雷霆万钧的刀刃，指尖轻轻一发力，方启辰虎口一阵剧痛，长刀脱手飞出。


    “蓝知珩”将长刀轻飘飘地朝空中一扔，另一只手猛地张开手掌直扣方启辰面门，五指收拢的瞬间，他如同一道流星般扣着他向前方的山体撞去。


    方启辰未及反应，一股巨力将他掼入出云峰的岩壁之中，只一眨眼功夫，他便深陷山岩之中，山体猛烈地震颤着，大大小小的山石从山间滚落，整座岩壁顷刻倒塌。


    “结束了。”他俯看着脚下已经毫无生气的红发少年，低声道，正待再次出手，突然眼前一道红影掠过，方才还躺在岩石堆中的人竟然消失了。


    刘斐梁扛着方启辰甫一落地，一道缠着黑纹的银色剑气打来，他动作迅速地凌空跃起，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神识扫过妖神，不知何时他手中已凝出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朝着他们的方向追击而来。


    刘斐梁掌中玉尺骤然离掌飞出，与长剑格挡了数十回合，突然剑身黑气暴涨，那玉尺再次与之撞击过后，一声清脆的冰裂之声猝然响起，玉尺顷刻便碎裂瓦解。


    刘斐梁一口鲜血喷出，再也支撑不住地摔倒在地，他轻轻将方启辰放下，抬指擦了擦唇边殷红的血迹，抬眼朝妖神冷冷看去。


    这妖神千年前便以一己之力搅动三界之祸，最后陨落了一位上神才将他灭杀，谁知被那妖王窃得了一缕魂魄，才有了今日之灾。


    他区区半仙之体，适才操纵“无相混元镜”消耗了他大量的神力，又被一举斩碎了本命法器，他的仙基已经摇摇欲坠，体内再无神力可调动，眼下恐怕只有拼死一博方能拖上片刻了。


    他指间动作快速变换，结了个无比复杂的神印，妖神冷眼看了过去，抬起掌中的漆黑长剑，高举过头顶，剑身上妖纹缠绕的浮雕上骤然亮起暗红色的灵光，似是在以一种郑重的姿态给予对方最后一击。


    他正欲重重劈下，却惊觉动作莫名凝滞了，空中零星飘落了几簇纤细的银羽，像是方才有一只银鹭悄悄飞过，在通体漆黑的重剑之上不知何时被一段薄如蝉翼的白练缠了个结实，暗红色的光倏然黯下，顷刻间剑势尽失。


    绿衫少女将手中白练轻轻一拢，散作漫天银羽，她足尖轻点，一个轻巧的翻身落入妖神身前，银羽凝成一柄银色长剑顿时落入她的掌中。


    “凤火燎原！”她清喝一声，无数裹着火红色烈焰的飞箭从天而降，如同下了一场焚天火雨，凤火筑成的箭矢落入妖群之中，立时将黑火凝成的妖兽清除了一大片。


    李梦瑶见身边妖兽数量大减，顿时松了口气，她抬头看向天边那个纤瘦而挺秀的身影，眸中迸射出惊喜不已的光彩，她高声喊道：“阿如！你回来了！”


    唐令如垂目看去，朝她露出了一个安心的微笑，她转眸看向对面张熟悉的脸，面上的表情确是她从未见过的傲慢与残忍，她眉宇沉沉地压下——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


    “唔，你和他们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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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那个半吊子也不同……”妖神歪着脑袋看了她片刻，突然顿悟般昂首“噢”了一下，“你和之前在妖境的那帮仙界的是一伙的吧，你们的气息很像。”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叫周边的人都听得分明，刘斐梁倒是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


    他早知道周焕身份，阿如既然顶着他“亲传弟子”的名号，想来也同样出自闻仙台，否则周焕没有理由将她带在身旁。青空大会初时，他亦在神仙街目睹了她与蓝知珩那场众人围观的交锋。


    回到天机阁后，他私下查看了各派兴师动众的传讯，那时便一直等着看好戏了，没想到她这一藏竟藏了这么久。


    苏落欢闻言脸上神色倒是变幻了好几番，之前在澹月山房见过两名闻仙台的神使后她便心中生出不少疑窦，但身上事情太多实在不容她细思，眼下总算一切都分明了，想起她之前对周焕所谓“师徒恋”的殷殷劝导，不由得面红耳赤。


    唐令如没有答他的话，而是冷声讥讽道：“堂堂妖神，千年前死得倒也风光，如今被你那不成器的同族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寄居于凡人体内，不觉得憋屈吗？”


    妖神听闻此言，眼底闪过一抹极淡的诧异，他低声重复了她话尾的两个字：“憋屈？”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却流露出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淡漠，“于我而言，皮囊不过是暂居之所，你怜悯我半死不活，却不知这正是我重塑神基的机会。”


    他目光微微垂下，落在唐令如身上，声音悠远而平静：“小凤凰，你不过百年寿数，何为天地法则何为实力为尊……你恐怕还不懂。”


    唐令如冷笑一下，道：“你若是懂得什么叫天地法则，便不会说出实力为尊这种话。”她摇了摇头，“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与你不说也罢！”


    她身形旋动如轻燕，“寂风”剑朝前一刺，剑尖所指之处，千万道剑光骤然迸发，汇聚一道横贯天地的长虹，剑势凛冽地朝着妖神方向绞杀而去。


    面对这足以倾覆山岳的剑河，妖神不闪不避，掌中那柄妖纹涌动的“黄泉饮血剑”再次亮起暗红色光芒，他迎着那汹涌而来的剑气长河，剑招随意地挥舞着，黑色剑幕在他身前展开，万千剑虹竟在触及剑锋的那一刻立时爆开团团绚烂的光雨。


    唐令如心知寻常剑气难伤其分毫，她不紧不慢地抬起左手掐起法诀，体内凤凰血脉轰然沸腾。


    “焚天羽翼！”清喝声后，炽热的金色神火自她体内喷薄而出，瞬间化作一件燃烧的凤凰羽衣，紧接着，她背后神火交织，猛然展开一对金色火焰构成的巨大凤凰羽翼。


    她双翼一振，掀起滔天火海，金色焰光如潮水般像妖神席卷而去，与先前的剑河融为一体，那狂啸奔腾的剑河立时如有神助威势大增，剑势之盛，竟让这片原本昏暗的天地为之一亮，恍若神光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