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鸿胪馆，冷苍南就问肖俊德，“肖大人，难不成你还真有心让杜校尉接下这个任务啊？”


    肖俊德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实话，杜校尉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我还真动心了！”


    “就是，就连我都觉得，要是按照杜校尉这般提议，还真有可能收回被侵占的城寨呢！”冷苍南笑着说道。


    “那些将士们要是听闻打下一座城能有这么多钱，一定会上下同心团结一致的。”


    “可惜啊！”肖俊德笑了一会后却面色转忧，“事情可以这么想，却没办法这么干！”


    “为什么？”冷苍南很是惊诧。


    “这个头开不得！”肖俊德叹气。


    “可是听起来很不错啊！”冷苍南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冷侯爷，您祖上也是带兵之人，应该能想到此事的弊端。”肖俊德沉声说道：“确实，按照那位杜校尉所说，确实能提振士气，夺回丢失的城寨。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此事的后患？”


    “什么后患？”冷苍南赶忙问道。


    “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金相交，金耗则忘。”肖俊德看着冷苍南说道：“他说的这个办法虽然能起到一时之效，但人的胃口是无限的，一旦得了好处，那下次呢？若是好处没了，他们还能视死如归的守护边疆么？”


    冷苍南吃了一惊，心道这话还真的没错。有的东西确实是不能碰的，一旦破了底线，以后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他头上冒出一层层的冷汗来。


    确实，若是按照杜校尉所说的发展下去，以后军队都会变成唯利是图的怪物。


    “肖大人说得没错，这事真做不得。”冷苍南吸着冷气道。


    但他们明白的事情西戎方却没想明白。不过这也跟他们的军制有关，其实西戎的军事体系，大概就是杜猛提议发展到后期的样子。


    正因为他们是这样的，才更清楚杜猛的建议的可行性。


    “怎么办？”黑水城主皱眉说道：“他们要是执意这样做，确实可以化解我们的攻势。别的不说，我们也不可能一直维持十万大军在边境上，这个代价是朝廷承担不起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要速战速决，不能在拖延了是吧？”叶律枢铭沉声问道。


    “我的建议是这样，大人！”黑水城主点头。


    “行，那就跟他们提，把索要的金额缩小三分之一。”叶律枢铭低声说道。


    “是！”


    第二天一早，城主府就来人通知他们和谈继续。


    肖俊德等人便再次前往城主府，临走之前他们犹豫了一会后，还是通知了杜猛一起。


    “这个杜校尉有的时候还是很有作用的。”


    像这一次也就是他的一个灵机一动就把僵局打破，让这次的谈判有了缓和之机。


    “而且若是再遇到难为的事，杜校尉或许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肖俊德笑着说道。


    冷苍南也点头表示认可。


    于是在杜猛过来之后，肖俊德特意跟他说，“杜校尉跟我们一起去，若是有什么想说的，随时可以提出来。反正这种谈判也不是一次两次能成的，而且就算吵起来也无所谓。这事不就是这样，争吵谩骂，最后达成一致罢了。”


    杜猛心道你们慢慢谈，我又不急。


    这次的谈判果然进展神速，进来才一会，西戎方向已经表示可以降低一些要求。


    “好啊！不知道你们这边给出多少诚意来！”肖俊德沉声问道。


    黑水城主便把他们商量过的数据报了一遍，也就是比原来的价码低了十分之一。


    “这点让步也算让步？”冷苍南没好气的说道。


    “那你们的意思是……”黑水城主问道。


    “我们的意思，还就是我们自己把自己的城寨抢过来更划算！”杜猛笑着说道。


    “小子，别太嚣张，我忍你已经很久了！”叶律枢铭非常生气，指着杜猛大声呵斥道。


    肖俊德立即起身，大声对叶律枢铭道：“杜校尉虽然官职不高，但也是我们使团的一员，当然也有说话的资格。”


    “但是他要是一直这样说话的话，我觉得我们之间没必要再谈下去了。”叶律枢铭是真的生气了。


    这个芝麻绿豆般的小军官居然一直掺和和谈这样的军国大事，虞国也真的是没人可用了。


    “哦！不谈了！”杜猛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本来就没必要谈。剑锋上失去的东西，只能靠剑锋抢回来。拿钱换来的和平，永远也只是虚假的和平。


    割地赔款，就譬如抱薪救火，薪不尽而火不灭！永远也得不到你们真正想要的。”说罢，杜猛就径直走了出去。


    肖俊德愣住了！


    这人说的话，简直是说到他心里去了。他当初在朝堂上力呈不可求和，而是应该整军打回去。


    但整个朝堂从上到下，谁也不想再打了。一来陛下就不想再打，天天听着边疆的军报心生烦躁，责令他们赶紧平息战事。


    “还让不让人过年了？”这是陛下的原话。


    所以整个朝堂闭战休战是主流，他这样的反对派是次要的。可最让人觉得讽刺的是主张和谈的那些人，偏偏要把他这个主战派推出来做钦差大臣。


    肖俊德明白他们的算计。


    这和谈本来就不是一件什么好事。谈成了，割地赔款丧权辱国，他是要被史书订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


    要是和谈不成让陛下不高兴，被贬被罚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他们在朝里就又少一个障碍了。


    可肖俊德明知是陷阱，却依然义无反顾地自请出使。


    因为他知道，若是人让其他人来。他们一心只为了完成任务，才不会管国家会不会出多少钱？


    国事如此，作为士大夫的他只能勉力支撑，努力地缝缝补补。


    原本他还寄希望于太子殿下。希望在他将来登基之后，能清除宿弊让国势再起。


    可如今太子殿下被废为庶人，圈养在东宫，据说年后会被发配的西北边疆让人监管，永不许再回京城。


    不然以太子殿下的心性，定能振兴国家，重整国威。


    说起来这位杜校尉的性情，应该会跟太子殿下相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