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的广州，鸟正语着，花正香着。


    前夫哥吃完早饭，正欲出门上班。


    妻子突然从洗手间里冲出来，又哭又笑：“两道红杠！红杠！”


    他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三年多了，好像从跟她结婚的第一天开始，“要个孩子”便成了她生活中唯一的目标。


    尝试自然怀孕一年多以后，妻子日渐绝望，开始拉着他在各个专注辅助生育的医院来回穿梭。


    两年的努力依然没有成果之后，他们决定做第三代试管。


    终于，三年后的今天，他们看到了日盼夜盼的两条红杠。


    送妻子去了那家他们不知跑过多少趟的医院后，他并没有去公司，而是给顶头上司打了个电话请假，便一路开上了高速。


    打死他他都没有料到，他再婚三年，好像除了“要个孩子”，什么事都好像不重要了。


    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将二婚妻子折磨得跟精神病一样。而他，又如何能不受影响？


    后悔吗？


    呵呵！回想当初，不离婚也后悔，如今离了也后悔。


    他的人生总之是后悔！


    也或许，这便是人的贱性吧：没有选择的那条路，总是美好的。


    刚开回市区，他便接到了妻子的电话。


    对方听上去是喜极而泣了：


    “你相信吗？你相信吗？是双胞胎！双胞胎！”


    他长吁一口气，暗道：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由于是试管婴儿，所以从那天开始，妻子决定三个月危险期内足不出户，生怕一点点颠簸便会把肚子里的两个小生命颠掉。


    后来她干脆卧床保胎。


    即便都如此小心翼翼了，两周后，正在陪领导喝酒的他，还是接到了她的电话：“你快来！双胞胎中的一个测不出来心跳了！”


    而三天后，医生宣布：此次胚胎移植完全失败！双胞胎一个也没有保住。


    然后呢？


    然后，便是妻子陷入了重度抑郁。


    如今的他，面对那个让人几乎窒息的家，只想再次逃离！


    考虑到九月份，女儿就要上小学一年级了。杨清越便早早请好了住家阿姨，并将女儿提前接到了上海。


    如今，她自己已经在上海办理了积分，这就意味着，不再依靠前夫哥，她的女儿也有资格去上海的公立小学！


    虽然，她并未最终决定，是让她去公立，还是价格不菲的私立。


    可那句话是咋说的来着？……我可以放弃众多选择，但我不可以没有选择！


    但这一回，小家伙一来到上海就病倒了。


    周末两天，阿姨带着她去游泳馆了。


    小孩子玩水，自然很开心。虽然晚上临睡前，女儿表现得有点儿蔫吧，但杨清越并未多想。


    可周一，她刚上班，便突然看到了家里的电话号码，触目惊心地出现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杨清越的内心一咯噔：不会是孩子有什么事情吧？


    果不其然，阿姨在电话里紧张得都结巴了：“孩子发烧得厉害。”


    听到对方这么讲，杨清越反倒内心踏实了：只要不是出了意外就好！小孩子毕竟周末两天都在游泳馆玩水，估计只是感冒了而已。


    可她晚上看到女儿，发现她仍然没有太多食欲，考虑孩子仍在发烧，肯定会影响食欲，所以，她依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她发现，孩子脚趾发红，嘴唇潮红，手掌和脚掌都红得奇怪，一个没做过父母的人，绝对没有听过的医学名词：川崎病，突然闯进了她的大脑。


    “川崎病？”时小鹿接到杨清越的电话，脑瓜子嗡嗡响，“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说有这个词儿！还没去医院，你就敢确定？”


    “所有症状都符合。”


    “那么，这个病严重吗？”


    杨清越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哭腔：“如果不及时治疗，会导致心脏的冠状动脉受损，将对孩子的心脏产生终生影响。”


    “我的天！那还磨蹭啥！赶紧去医院啊！”


    “小鹿！我好害怕……”


    “别怕！你们要去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


    时小鹿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但她刚找到杨清越女儿的病房，就意外发现，猎人竟然也在那里。


    杨清越只为二人简单介绍了一下：“时小鹿……猎人”，两个被介绍的人便异口同声：“久仰久仰”。


    猎人随后解释：“我今天碰巧来上海，做新书的推广活动。”


    “哦？做直播、卖课，同时还卖自己的书？全才啊！”


    “哪里哪里！混口饭吃而已。”


    这时，孩子依然高烧不退，而且，川崎病最为典型的症状也出现了：


    嘴唇干裂，舌头红肿得跟草莓一样。卡介苗红肿也快整个包住了。


    那一刻的小病号看上去极端不舒服，抵触心理强得很。


    后来，她干脆在病房发飙，把输液的管子狠狠扯掉。结果，输液管回血，弄得自己衣服、病床、身上都是血，惨不忍睹。


    杨清越不断擦眼泪，一遍遍安抚她：“宝贝，没事的，没事的……”


    或许是被折腾得太累了，也或许是烧糊涂了。


    孩子安静下来后，突然握住杨清越的手，喊了声“妈妈”，继而又握住了猎人的手，喊了声“爸爸”。


    刹那间，整个病房针落可闻。


    猎人有点儿尴尬，但他轻轻拍了拍孩子手，安慰道：“累了吧，睡会儿吧。”


    好在一群医生的到来，立刻缓解了他的尴尬。


    医生对杨清越说：“已经排除了细菌感染，同时确诊了川崎病。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对他进行免疫球蛋白的注射治疗了。”


    这是川崎病的标准治疗步骤。


    由于杨清越事先对该病了解得非常详细，所以此刻，她感到心中的那块巨石，终于放了下来。


    可待女儿终于沉沉睡去，她跟着猎人和时小鹿走出病房后，又突然自责起来：


    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她。


    一定是周末，她跟阿姨去游泳被细菌感染了。


    要是早一天送她来医院，是不是更好？


    ……


    猎人突然揽住了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我上网查过了。至今为止，川崎病都没有办法找到致病原因。现在全世界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小孩子会得这个病。”


    杨清越突然抱住他，呜咽道：


    “可为什么孩子刚接到我身边就病了啊？”


    “不要自责了。没有人会怪你的。”


    时小鹿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多余，便偷偷溜出了医院。


    可是蓦然间，她的心底便有了一股怒气，腾腾燃烧了起来。


    她在微信联系人里搜索到了前夫哥，然后不管时间已经到了下半夜，一鼓作气，给他发去了一条长长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