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红烧豆腐
作品:《临安杏花饭馆》 谢临川睡得正香,梦见自己在齐云社和火焰队的蹴鞠决赛中,正准备来个倒挂金钩。听见有人叫他。
他勉强抬起沉重的脑袋,乱恍了一眼,见是一大一小两个女娘,便又把头趴了下去:“干嘛?”
江清澜并未看清那人脸,只觉声音还挺好听,见他又趴下去了,一副懒扯扯混日子的模样,只好说:
“妾是来办牙帖的,看这屋子外面挂着‘牙帖’的牌子,所以进来了。”
谢临川用手一指,示意她在门外。
但江清澜不解,门外……门外并无工作人员啊。正要再问,只见一个青年郎君提起青色袍子,飞快跑进来。
“娘子是办牙帖?”这人一张团团脸,脸上堆着笑,看起来很是和气。
江清澜心头却是咯噔一声,这不就是前日在建隆寺外撵她那城管!幸而他没有认出自己来,她就勉强一笑:“正是。”
“劳娘子这边坐。”那人说着,引着她往屋子另一处案牍走去。两人坐下,那位郎君正要拿纸笔,看团团玉雪可爱,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饴糖。“来,小姑娘吃糖。”
哎呀,这城管不止没有想起她偷税漏税的事,还挺亲民!江清澜心里乐开了花。
团团甜甜一笑:“谢谢阿兄。”
“不谢不谢。”郎君说完,才对江清澜道,“我姓杨,娘子唤我杨郎君就行。”这边铺开纸,蘸了墨,准备写字了,问,“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准备办何种牙帖?”
江清澜心道:这个公务员着实不错,这是财赋司,一般人都想人叫他官职的,比如杨司长、杨司员。这人只说叫郎君,说明不喜欢打官腔。
她便口齿清楚地说:“妾姓江,名清澜。如今,在城里青莲庵挂单。准备办一个饮食的牙帖。”
“哟,这可不好办。”杨郎君搁下笔,细细说来。
“第一个,办饮食牙帖,先得去城里的诊所开帖子,证明无疫病。”
“第二个,娘子尚无固定住所,需要一个有住房的保人作保,他在保书签字画押,你才办得了牙帖。”
“是这样……”江清澜嗫嚅道。
其实,她有心理准备,没打算一次性把经营许可证办好,上辈子,信息那么发达,她调个档,还跑了好几趟呢。
杨郎君看她神色,又说:
“我看娘子是生手,再与你介绍一下牙帖的种类,你回去考虑好了,下次拿了大夫的帖子和保人的保书,直接办了就是,免得再跑一趟。”
江清澜点点头,心里为这位体贴的公务员点赞。
“咱们这儿牙帖也有好几种。有豪奢型、普通型、紧凑型的,娘子刚开始做生意,选紧凑型的就成。”
“除了规格之分,还有固定与流动之分。”
“固定摊位,各个地方不同的。比如中瓦的紧凑型摊子,三钱一个月。偏僻一些的地方,比如余杭门那边,就便宜些,一钱银子。这个是依地段来定的价。”
“另一种流动的,要四钱银子一月,不拘在什么地方,中瓦呀、西湖边上呀、钱塘湖边呀、州桥夜市呀,只要有咱们临安府署官设的摊子,都可以用。”
实际上,中瓦是临安城里最繁华的地方,这里的摊位才三钱银子,流动摊位却要四钱,有些不划算。但江清澜有不同的打算,问:“蹴鞠比赛场里有官设摊子吗?”
“有倒是有,但蹴鞠场一般就卖瓜子、饮子之类的,都有自己的售卖专人,咱们官设的,租出去的不多。”
江清澜点头,看来她之前想得还是太简单了,照杨郎君说来,蹴鞠场里的销路几乎是垄断了的。但到底怎样,要去看看才知道。
杨郎君又说:“还有一点,若是商户积极缴纳牙帖费,还能抽奖。”
“抽奖?”江清澜十分意外,这个宋代的财赋司,真会玩儿啊。
“正是。”杨郎君笑着说,“司里每月有一个免费的名额,十二个月按时、足额缴纳牙帖费的,都可以来抽奖。方才,便是像你这样的一位女娘抽中了。”
江清澜这才知道,外面院子闹哄哄的,竟是在办这事儿,便将这奇巧心思夸了一通,又感谢杨郎君细致的介绍。
这团团脸的杨公务员竟不好意思了,脸红红的。
那边说得热烈,谢临川这边却无聊得紧。
他本来正在做美梦,让江清澜吵醒了,只好百无聊赖地翻着账本看。陡然,耳朵里钻进“蹴鞠”两个字,他霎时警醒了,站起身来。
那位女娘着茶白窄袖布襦、草绿色百迭长裙,头上半分装饰也没有,唯有眼睛清明如泉,似乎内心极有计较。
她正牵了脸蛋儿圆圆的小女娘,往门这边过来。
谢临川心道: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商户女,也不知她跟“蹴鞠”有什么关系。
江清澜从那边起身时,就见方才睡觉那关系户已站了起来,她要出门,必须从他附近过,怎么也得打个招呼。
他的身量确实很高,窄窄的紫色原来不止在袍脚,在圆领衣口、袖口也有一溜,实在英气逼人。
走近时,她抬头,看清了他的脸,颔首,耳根子有点儿红,拉着团团想快些走。团团却僵直着不动,满脸通红,眼神直直的,嘴巴微张,已然是看呆了。
江清澜大囧,猛一使力,把人半拖半拽着弄走了。
出了临安府署,团团还意犹未尽:“阿姐,刚才那个哥哥也太好看了吧。”
小姑娘说起来,还红着脸,眼睛冒着星星,一脸花痴模样。
江清澜轻轻敲她头:“杨郎君给你糖吃了,也没听你夸他一句。”
“杨郎君的糖甜,人不好看。”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脱口而出就是大实话。
江清澜捂嘴笑,为杨郎君的糖不值,但她也承认,那个关系户,长得确实好看。
时人尚文,审美也偏阴柔,男子簪花敷粉者比比皆是。
但今天这个人,是一种天然的、不加修饰的好看,他的眼睛、鼻子都长得恰当好处,增减一分,都失了完美。
古希腊的芙丽涅,在法庭的审判中,因长得太美而被宣判无罪——人们对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宽容些。
江清澜想,上班睡觉……睡就睡吧,谁让人家长得好看呢。
……
她们从府署出来,没直接回青莲庵,先去诊所请大夫问了诊,开了并无疫病的证明。
又请路边的写字先生代拟了保书——其实,作为古代文学的学霸,江清澜也会写毛笔字,写得还不赖,但繁体字她会认不会写,怕起笔就暴露了。
原身家里是书香世家,当然会教女儿写字,团团问她怎么不自己写,她推说在陆家晕厥那次伤了脑子,好多字想不起来了,小孩儿心思单纯,也不怀疑。
取了大夫的帖子和保书,还买了些日用品,这才回青莲庵去。
走到路上,见有卖樱桃的,一颗一颗小小的,果肉殷红如玛瑙,在两片小小的绿叶衬托下,十分可爱。
樱桃娇气,在树上一红,鸟雀先吃了大半,小心翼翼地采摘、运输,损耗又折了一半,仅存的那点点才能拿来卖,还不能久放,几天便坏了。
是以,樱桃的价格一直很高。唐人中进士后,有请吃“樱桃宴”的传统,但也仅限达官贵人,贫穷的举子是请不起的。
樱桃价格贵,但实在精致好看,包装一下,便能卖出几倍的利润。这几天又在外面吃炸鸡、又搬家的,还要交牙帖的钱,都是出没有进,是要考虑挣点儿补贴。
江清澜一咬牙,花钱买了好些樱桃,决定今晚上去中瓦试试水。
回了青莲庵,妥善安置了这些金贵的樱桃们,江清澜开始做晚饭。今天走了很多路,需要补充蛋白质,但在庵里不能吃肉,她灵机一动,买了块豆腐来炒。
比起现代的豆腐,此时的豆腐更黑,气孔也较多,看上去比较粗糙。
好在制作工艺已十分普及,所以她们姐妹两个吃的一小块儿豆腐,只需三文钱。
虽然便宜,营养价值也不低。豆腐是黄豆做成的,含有丰富的植物蛋白,是素食主义者补充蛋白质的重要来源,所以那天建隆寺的烩菜里,也加了豆腐。
一般饭馆里做红烧豆腐,讲究的是嫩而不烂,也就是,豆腐的口感滑嫩,但形状仍是小方块,没有炒碎。
但江清澜做的家常版红烧豆腐不一样,她特意炒得碎碎的,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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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豆腐渣。
这是因为豆腐本身味道寡淡,需要借用豆酱、川椒粉、酱油等调料的味儿。
而炒得越烂,入味越深,是以,江清澜的红烧豆腐虽卖相不好,却是极受欢迎的。
起锅烧油,油热下豆酱与拍扁了的蒜苗头,两种调料让热油一激,香气四溢。
左右是她们姐妹两个自己吃,江清澜也懒得放在手上细细打了,直接将一整块豆腐滑入热油之中,铁铲乱炒一通。
热油里进了含水的豆腐,刺啦刺啦地响,全部炒烂了,再放些酱油、蒜苗段,豆腐渣们瞬间就变成了黄褐色,绿油油的蒜苗点缀其中,令人食欲大增。
这还没完,还有一个极为关键的部分——勾水芡粉。
这可是个技术活儿,勾多了呢,容易糊锅不说,豆腐里水渣渣的,不好吃。勾少了呢,豆腐就不够滑嫩,欠了口感。成功与否,全在厨师的经验。
江清澜做惯了的,随手调个芡汁,沿着菜一圈滑入锅中,铲匀起锅,红烧豆腐就成了。
照江清澜自己来说,缺了点儿豆瓣酱,所以颜色不够红,味道欠了醇厚。
但这个时代还没有辣椒,只有类似的川椒,味道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她自己不满意,另一个食客——团团好像不这么认为。
她用勺子把豆腐渣舀起来盖在饭上,让每颗米饭都浸在红红褐褐的油水里,用筷子一拌,吃了起来,怂里怂气地夸赞:“阿姐,你做饭越来越好吃了。”
江清澜记得,原身的厨艺尚可,忙说:
“听大夫说,脑子受了刺激的人,会有些改变。阿姐上次晕厥后,写字啊绣花那些活儿不怎么会做,但是做饭好像越来越顺手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情况。”
团团年纪小,口腹之欲当然排第一:“这样好得很,阿姐做饭,要越做越顺手哦!”
江清澜笑,心道:小孩就是好骗。又想起杨郎君的糖——明日还得去府署。
此时,杨郎君也快下值了。整理好账本、名帖,伸个懒腰,站起身来:哎哟,今天可累坏了,这就回家吃饭去咯。
正要锁小门,忽见得司长急急往这边走了过来,与他并行的是——府尹大人!
杨郎君退在旁边,深深一揖。
“杨松,过来,府尹大人有话问你。”司长严肃地说。
赵府尹站在之前谢临川的桌子前:“这便是谢——”立即改口,“言郎君的案牍?”
东平王之前交代了,他的小儿子来财赋司历练,要行事低调,连姓也要改成“言”——谢的偏旁,以免让人认出来。
杨松道:“正是。”
“言郎君今儿个上值,公务如何?”
“呃……这个……”杨松支支吾吾的。
司长皱眉,怒道:“什么这个那个的,府尹大人问话,据实回答!”
杨松脱口而出:
“言郎君早上来的,先四处逛了逛,然后就趴在案牍上睡觉,我还给他上了茶。”
“中午骑马出去了。下午回来,使劲儿踢院子里那几棵桂花树,然后又趴在案牍睡觉,我又给他上了茶。方才,他骑着马走了。”
司长心里嘀咕:难怪他的桂花树蔫答答的,叶子都快没了。
赵府尹愣了下,接着“啪”一掌拍在司长的肩膀上,把后者吓得一哆嗦,他自己倒哈哈大笑:“睡觉好,睡觉好。”
又对杨松说:“以后就这么办。你做你的,他做他的,睡觉也行,踢树也可,只要不闹事,怎么都行。”
看四下冷秋秋的,一个人也没有,又问司长:“财赋司不会就他一个人吧?”
司长忙道:“不是不是。下官前日得了大人的消息,马上做了准备,把几个笨的调走了,这位杨郎君是最稳妥的。明日,还有几个稳妥的调来。”
赵府尹点点头:“办得好!”
等府尹、司长走了,杨松擦擦脑门儿的汗,心道:这位言郎君是什么来头,竟劳得府尹大人亲自过问?不会……不会是个皇子吧?
以前,也有皇子来临安府署历练的,只没来过财赋司这般小的地方。
这样一想,他脑门儿上的汗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