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若似月轮终皎洁·其一

作品:《云山雪

    “咚咚——”


    “咚咚咚——”


    林维清想清静一会儿,夕照居的院门却日日被大弟子叩响。


    “师父,您就去看一眼师妹吧。”


    沉玉站在夕照居门外,语气止不住地忧心忡忡:“师妹将自己锁在初昀阁已经十日了,她的功力尚浅,再这样食水不进,我怕真的会出事。”


    听得门外沉玉日日不叠地声声哀求,林维清眉心紧蹙,终是不耐起身。


    拂袖间,衣袂上的气劲掀竟翻了身前正燃着宁神香的香座,满覆的香灰倾洒了一席,蜿蜒扭曲,仿佛一道久历经年,丑陋凸起的疤痕。


    两人来到初昀阁时,便见瘦弱纤细的少女蜷缩在房内一角,将头紧紧埋在膝间,几乎失去了气息。


    林维清再顾不了许多,忙将她抱到床上。少女的面色惨白,唇色一片龟裂,连寸寸血痕都黯淡得了无生机。


    沉玉已送来净水,送至她唇边,谁知钟滟濒死昏迷之时,仍死死咬着牙关不肯松开。林维清的手颤了颤,渐出的水星晕开了她唇上血痂,青紫斑斓了一片,触目惊心。


    林维清的呼吸一窒。


    他不敢想象,若是他今日再迟来一步,十日前那个尚还鲜活灵动的娇俏少女,会不会就这样变成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滟儿……”林维想唤她,久未使用的嗓间却一片嘶哑,哽了哽,方继续道:“滟儿,喝水。”


    钟滟的眉心微弱一动,似是应了他的呼唤,可任那杯水倾洒了半杯,染得领间都湿了一片,却始终喂不进去。


    她这是存了死志。


    林维清闭了闭眼,放柔了声音,在她耳边许诺道:“你若真不愿去灵霄峰,不去便是了,听话,喝水。”


    闻言,怀中的少女终于缓缓放松了下来,僵硬的身子抖了抖,又似是在无声抽泣。


    掰开她的唇瓣,林维清终于将水喂了进去。


    ……


    钟滟再睁开眼时,满室皆是清苦药香,床侧只有沉玉一人。


    “……师父,是不是来过了?”


    想到那温软迷蒙的梦境,少女空洞深漆的眼中透出几分星光,像是枯涸已久的大地终于迎来了零星春雨。


    沉玉摇摇头,眸中是难辨悲喜的深沉晦暗,声音却平淡地令人心悸:“师父让我转告你,你想在玄晖峰留多久都可以,只是从今以后,你的功课由我传授,无事,不必去寻他。”


    钟滟眼中的光一点一点重又黯了下去,却是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强道:“不赶我走,便好了……总有一天,师父会消气的,是不是?”


    沉玉盯了她片刻,终是只浅浅叹息了声,并不作答。


    “滟儿,喝水——”


    乔四儿在林维清的呼唤声中迷蒙地睁开了眼,喉头火烧火燎一片,徒劳地张了张口,却是一字都发不出声。


    一杯温水被送至唇边,神泉甘露般。她当下什么都顾不上,只狼狈地吞咽着,待大半杯饮尽,方才注意到她手下覆着的是林维清骨节清润的劲瘦长指,当真是如温玉一般的细腻触感。


    她的脸砰得一下红了,林维清看在眼里,却是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责备道:“怎么受了风寒也不吃药?若不是为师及时发现,你便要被烧成个傻子了。”


    现在就已经够傻了……


    乔四儿垂了眼睫,悄悄地撇了撇嘴。


    浑身无力,她身子一软便靠向腰后软枕,一时迷蒙着发起呆来。


    目光划过林维清那俊逸清华的侧颜,思及方才那漫溢着浓刻哀沉的噩梦,心头便一下怔忡。


    原来……沉玉没有告诉她的是,钟滟竟是爱上了她自己的师父。


    乔四儿抿了抿唇,仍埋不去那丝苦涩的弧度。


    是啊,被林维清这样的人日日放在掌心里细心教导,纵宠呵护了那样多年……


    人非草木,又怎么可能不爱上他呢?


    可连钟滟这个正主都是那般下场,至于她心底那些零乱琐碎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还是干脆和这些陈年旧事一道深深埋着,再不露痕迹便好。


    只是……


    究竟如何甘心?


    林维清见她病容不减,似是十分痛苦的模样,忍不住微蹙了眉,又握住了她的右腕仔细听了片刻,叮嘱道:“你的身子也太弱了些,待你痊愈后,还须更加勤勉些,待你突破了二重,便不会这样容易受风寒了。”


    乔四儿牵唇一笑,拽上林维清的衣袖虚弱求道:“待滟儿突破了二重,师父便待我如两位师兄一般,给我排上沉字行辈可好?”


    小徒弟已许久未曾提过此事,林维清眸光微动,探问道:“怎么又想改名了?可是有谁欺负了你?”


    乔四儿摇摇头,乖巧地蹭了蹭颊边被掖好的被沿,执着道:“是我自己想改,想改好久了……连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沉舟,师父觉得如何?”


    “沉舟?”林维清一愣,细细咀嚼了一番,却到底说不出不好来,只叹道:“你小小年纪,起这样千帆过尽暮气深重的名字做什么?”


    “我不管,人家就是喜欢……”乔四儿晃了晃手中的袖摆,不依不挠道:“师父答应我好不好,徒儿定会努力练功,争取早日突破二重!”


    林维清拗不过她,只无奈地将她按回被子里,不置可否道:“待你真正功成那日再说。”


    日子便流水般一日日地过。


    转眼间,莺飞草长已换做了暑气炎炎。


    近日里乔四儿的身量又窜高了些,衣柜中小半的浅青道袍便显有些不合心意。她思考了一会儿,退开两步,另开一扇柜门,从中拣出那件心仪已久的薄纱裙衫,丝滑的衣料上泛着朦胧淡粉的光晕,如小荷初露,分外清新可人。


    她换上裙子对着镜子转了一圈,竟意料之外的合身,如量体而裁一般,心中更是轻快。


    匆匆绾上双髻,从妆台上开得正盛的一盆宝珠茉莉上掐了几朵簪在发上,便往外跑。


    今日是七月十五,中元节。


    难得师父大发善心,看在她前几日突破了浑天三重的份上,答应她节日里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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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功,还要陪她去林间捉一只松鼠养在屋里解闷,她可不能迟到。


    不过短短半年,她的功力便从浑天一重飞跃至三重。便是乔四儿再托大,也不会真以为是自己天资聪颖,根骨超凡,只能是林维清日日不断,几乎将功力直接渡了给她。


    她哼着小曲儿,走在一排参差断石上,兴高采烈时,只觉山间的蝉鸣也比山下的添了几分悠远别致。


    “舟儿,仔细脚下。”


    林维清已等在不远处的松林前,见她好好的正路不走,偏踮着脚在危石上蹦蹦跳跳,忍不住蹙着眉斥了句。


    “师父!”


    少女只当了耳旁风,如乳燕投林般扑到他身前,抬起满是欣喜的眼,娇声道:“我想要白色皮毛的松鼠,就像师父一样!”


    “胡闹!”林维清屈指弹了下傻徒弟的脑门,看着少女委屈巴巴地捂住痛处,一双圆眼水盈盈地控诉着他的粗暴,又心软下来,板了脸色解释道:“夏日里的松鼠毛色皆是金黄,到了冬日,自然会换上白毛。”


    “当真?”少女立刻又恢复了笑靥如花,拽着他便往林间跑。


    谁知得意忘形间,乐极生悲,乔四儿脚下一滑,当真便被走了无数次的断石绊了下,失了平衡,便要摔向眼前的泥地……


    林维清叹了口气,刻意等到她鼻尖将将触到地面,险之又险之时,方抬手一拦,将人稳稳地揽回怀里。


    乔四儿吓了一跳,靠在林维清怀里,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方咬唇气道:“……师父!”


    幽香盈怀,正是前些日子从他房里顺走的那盆宝珠茉莉,林维清眉梢一动,低头觑了眼小徒弟,浅声道:“还敢么?”


    乔四儿气红了脸,在他怀里愈发张牙舞爪,定要教他知道她平日里有多么的健步如飞,踏绝壁而如履平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雄浑的怒喝在远处响起,隐含的怒意如波澜万丈。


    眼见韩维德与郑维宁竟在不远处,乔四儿惊了一跳,急急将一身女儿打扮的自己藏到了林维清身后。


    对着气势汹汹黑沉了脸色的韩维德,林维清面露不解,仍浅声解释道:“舟儿一时失足,我不过扶了一把。”


    韩维德目力甚好,一眼便见这去年入门的乔沉舟非但身量无端长高了不少,连五官竟也长开了。这细致秀雅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的男童之相,分明是个少女。穿着那袭粉色旧裙,一举一动间,活脱脱便是那个魔星钟滟在世!


    他简直出离了愤怒,脱口便责道:“我当你怎么突然鬼迷心窍,一心一意收了块不开窍的朽木!原来竟是……你是忘记师父的训导,当年发过的誓了么?!你这个样子,教我还有何脸面再为你隐瞒当年的那些丑事?!”


    林维清不明所以,迟疑道:“师兄……”


    韩维德却不容他解释,怒喝道:“今日我便要为师父清理门户,好好给你一个教训,教你知道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


    说罢便拔出背后的阔刀楚雄,提刃便向林维清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