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邻里相亲

作品:《长安城美食录

    “那程大郎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粉粉嫩嫩的一个奶娃子,谁知道长大之后竟是个良心被狗吃了的白眼狼!不过是考过了解试,就做上了飞黄腾达的美梦,竟然、竟然……”


    王五娘说不下去了。


    王五娘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丈夫没得早,膝下只有一子,如今与妻子远在蜀地打工,留下一个不到六岁的女儿娇娇,住的地方离崔氏三姊妹只隔了一道院墙,按照本朝的家庭地址登记方式,两家都要写“长乐坊南门附近”,是不折不扣的近邻。


    打崔娘子记事开始,家里便与这位王婶娘经常来往走动,今日我送你豆腐、明日你送我绣帕,关系亲近非常。


    对方自然知晓崔娘子当初的定亲之事。


    崔时钰知道她这句未尽之言要说什么。


    程大郎,大名程同,是原身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到大感情甚笃,双方父母喜闻乐见,顺理成章给两人定下娃娃亲。


    从小到大,程同对崔娘子关怀备至、体贴入微,是她疲惫生活中一抹不可多得的亮色。


    一切美好结束于程同考过解试后不久。


    他不再温柔小意,对待崔娘子再没了从前那份耐心,总找借口躲着她,却又不肯干脆利落告诉崔娘子自己的真实想法。


    ——要崔时钰来说,这就是妥妥的冷暴力。


    而崔娘子或多或少也能猜到其中原因:他是过了科考的青年才俊,未来广阔天地大有可为,而自己带着两个妹妹,守着一个无人问津的铺子艰难讨生活,程大郎会嫌弃她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这么多年的感情,崔娘子想听他亲口说出来,咬牙写了封信给程同,约他在幼时常一起玩耍的小河边相见。


    程同如约而至。


    就像崔娘子想象中那样,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言语举止之间,的的确确是瞧不上她了。


    这些年来,崔娘子经历了许多悲欢离合,早已麻木,面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退婚也能平静对待。


    只是程同不应该说那句话。


    他笑意吟吟地往崔娘子心窝捅了最深的一刀:“有朝一日,阿钰若遇得做屠豕杀鸡生意之人,也算门当户对,可当嫁了——再不济,去寻个大户人家当通房也是条出路。”


    这句话成为压垮崔娘子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她自寻短见跳河的直接原因。


    回忆完崔娘子的短暂一生,崔时钰心头唯余叹息。


    渣男啊渣男你害人不浅!


    见她许久没有出声,王五娘觑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开口:“婶娘是不是说错话了?阿钰,你可千万别想这些伤心事了,好好养身体,我以后再也不提那贼王八了——刚才婶娘的话,你就当是放屁!”


    阿钰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可以说是除儿子孙女外最了解的小辈。


    小娘子温柔贤惠,性子像水一样,说起话来熨帖得很,但也有缺点,那就是温柔得有些过火了。甚至可以说唯唯诺诺、逆来顺受。


    刚才那番话,她虽然面上不显,但只怕又要往心里去了……唉,都怪她一时嘴快!


    “婶娘说得对。”


    王五娘的思绪被崔时钰打断,诧异望去,只听她慢悠悠开口:“那人的确是个无耻之徒,与这样的人断了来往,日后不必为他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是我赚了。婶娘,你说对不对?”


    王五娘愣愣地瞧着她。


    阿钰的反应……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少女面色虽依旧苍白如纸,但方才说话时,那双原本总是带着几分怯意的眼睛竟透出了几分锐利的光芒。


    王五娘有些惊讶,随即又很快释然。


    她本就希望阿钰能坚强些,这番通透无比的话真真是说进了她的心坎里——看来,这落水一遭说不定还算因祸得福了。


    “对对对,太对了!”王五娘拍了拍崔时钰的手,发自内心笑着说,“你能这样想婶娘就放心了,我还担心你会想不开呢……阿钰,你老实告诉我,你方才那些话都是真话,不是哄我高兴的吧?”


    崔时钰哑然失笑,摇摇头:“我怎会说假话哄骗婶娘?刚才那些都是我的真心话。”


    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有什么理由不珍惜?


    她会在这异朝好好活下去,不光是为了崔娘子,更是为了她自己。


    见她清水般的漆黑双瞳炯炯有神,王五娘彻底放下心来:“好孩子,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这回是真的放心了!”


    崔时钰朝她一笑。


    王五娘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为人单纯又热情友善,有这样的邻居,她无疑很是幸运。


    “那你先歇着,婶娘不叨扰你了,过会儿回屋再盖上被子好好睡一觉,别着凉,啊。”王五娘嘱咐崔时钰几句,得到她“一定会好好休息”的承诺便离开了。


    刚出门便瞧见了阿锦和阿宁。


    许是早早地失去亲人庇佑,崔家的三个女儿一个比一个懂事,这几日,她每每来时总能瞧见阿锦和阿宁在屋里照顾阿姊,知道她有话要对阿钰说便懂事地离开,在屋外等着,说什么也不进去。


    王五娘看着她们露出慈爱的目光。


    崔时锦托着下巴,还在回味方才那碗糖水蛋的滋味,冷不防瞥见王五娘高瘦的身影,连忙站起身来唤道:“婶娘!”


    王五娘应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阿锦啊,凳子冰不冰屁股?现在还没到中和节,天冷得很,你快带着阿宁进屋暖和暖和。”


    虽然屋里也没多暖和。


    “我知道了,婶娘,我一会儿就带着阿宁进屋。”崔时锦沉默片刻,抬起头来,神色有些担忧,“婶娘,我阿姊她还好吗?”


    突然去庖厨煮了碗糖水蛋,还真叫她有些不放心。


    若是放在之前,王五娘尚且估摸不准这个问题的答案,但现在,她可以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阿锦,你阿姊没事了!你快带着妹妹进屋去瞧瞧她吧,我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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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娇娇现在还一个人在家呢。”


    崔时锦听完若有所思,既然婶娘这样都这样说了……那阿姊就是真的没事了吧?


    尽管如此,她仍有些放心不下。


    “好,婶娘慢走,劳烦您跑这一趟了。”她回过神来,礼貌道。


    崔时宁左瞧瞧二姊,右瞧瞧婶娘,也跟着奶声奶气喊了一声“婶娘慢走”。


    “诶!”


    阿钰想明白了,不会再被旧事困扰,两个妹妹礼貌懂事又可爱……屋里头也不知道煮了什么,甜香甜香的。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王五娘迈着小碎步,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谁知还没走到家门口,她的好心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因无他,她碰见了住在隔壁的张六娘。


    张六娘刚从自家胭脂铺子回来。


    连着好几日生意不好,都没人来买她的胭脂。


    自打那日崔家大娘跳了永安渠,铺子里的客人就跟去看热闹不回来了一样,真是烦死了!


    她正不快,突然瞧见王五娘正从崔家出来,顿时来了兴致,眼珠滴溜一转便凑上前问道:“五娘,你可是刚从崔家出来?”


    王五娘不愿与她多谈,一是娇娇还在家里等着,二是她实在不喜对方,含含糊糊应了一声,转头就要往家迈。


    谁知下一秒张六娘突然开口道:“要我说,那崔家大娘根本不值得你对她如此掏心掏肺。”


    王五娘停住步子。


    张六娘这几日心里一直憋着股气,寻到一个出气筒便开始发作起来:“你瞧瞧她,明明爹娘都有门能养活自己的手艺,她作为家中长姊,身无长物不说,还心思脆弱,不知在哪儿受了点委屈便寻了短见,我若是程大郎那样有本事的人,我也……”


    她那句没说完的“瞧不上她”在王五娘阴恻恻的目光下咽了回去。


    这便是王五娘不喜对方的原因。


    张六娘此人是典型的“气人有笑人无”,嫉妒心极强,虽然没什么害人的胆子,但嘴巴毒得很,一张嘴就能把人熏出二里地之外。


    同为邻居,王五娘自然是更爱亲近崔家。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王五娘沉声道,“六娘,你若是经历了崔家大娘这些年的事,恐怕早就寻一根粗麻绳吊了,哪里有机会在这儿说闲话?”


    王五娘说完便进了院子,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张六娘被飞起的尘土扬了一脸。


    “呸呸呸!”


    她自知自己方才那番话不算动听,一边呸着飞到嘴里的尘土,一边警惕地四下望了望,确定没人听到她方才说的闲话,这才悻悻地回了家。


    崔时钰不知道刚才以她为中心发生了一场小型战争,正垂眸凝视着自己的手臂。


    太细了,比大葱段粗不了多少。


    这怎么能颠得动勺?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得想办法让身子快点强壮起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