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斗法

作品:《乾隆能听见我心声

    后世能看见的延禧宫是西式建筑,也叫水晶宫,然而在乾隆朝与其他宫室无异。


    魏贵人正坐在暖阁的炕上,逗弄着异瞳波斯猫。那猫体型颇大,毛发雪白,更衬得魏贵人腰身苗条,体态轻盈。


    鄂婉按规矩与魏贵人见礼,魏贵人眼也没抬,只顾逗猫。


    内室静极,气氛尴尬,玉棠不安地扯了扯鄂婉的袖子。


    鄂婉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别绕弯子,痛快说吧,皇后娘娘又想让我做什么?”魏贵人捋着猫毛,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纳兰氏的事,贵人可听说了?”鄂婉直奔主题。


    见魏贵人不接话,鄂婉兀自说下去:“承乾宫的戴佳贵人之所以被纳兰氏所害,不过是她无意中撞破了纳兰氏与贵人兄长的奸情。”


    魏贵人闻言也不困了,也不撸猫了,跟着鄂婉来到长春宫,求见皇后。


    皇后在忙,没空见她,只得退到院中等。


    此时正值隆冬,别说院中,便是廊下也冷得很。


    鄂婉不会傻到陪着魏贵人等,转身回自己的承禧殿烤火去了。


    冬天黑得早,用完晚点,仍见魏贵人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魏贵人身娇体弱,已然等了一个多时辰,再站下去恐怕要吃不消了。”寿梅带人将杯盘撤下,闲话似的说。


    鄂婉看向窗外,见魏贵人回头对红桃说了一句什么,红桃转身离开,魏贵人屈膝跪在地上。


    玉棠蹙眉:“这是做什么,皇后娘娘又没让她跪!”


    鄂婉站起身朝外走,吩咐寿梅:“请太医来,就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


    走到院中,绕过跪着的魏贵人,径直朝暖阁走去。


    自被皇上宠幸,魏贵人何尝受过如此委屈。即便因为兄长的关系,不敢跟皇后撕破脸,她也不会再忍气吞声地等下去了。


    北风呼啸,万一染上风寒可不玩的,到时候救不下兄长,恐怕连她自己也要搭上。


    魏贵人忖着时辰吩咐红桃去搬救兵,她自己则心平气和跪好,唇角噙着冷笑。


    鄂婉在暖阁寻了一圈,没找到皇后,又去书房。


    皇后果然在书房练字,见她来了,轻抬眉眼说:“魏贵人求了你?”


    鄂婉摇头:“魏贵人派人求皇上去了,可瞧不上嫔妾这个微末的答应。”


    皇后提着的笔尖顿了顿,再下笔,写了一个端正的“计”字。


    似乎不打算理会。


    “苦肉计瞒不过娘娘,却可能对皇上有用。从前魏贵人恃宠生娇,对娘娘的所有不敬,都会因为她今日跪了一炷香的时间在皇上心里一笔勾销。为了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损伤娘娘这么多年积攒下的贤名,实在划不来!“对上心大的皇后,鄂婉有些着急。


    富察皇后停笔:“什么贤名,不过是困住人的牢笼罢了。魏贵人出自长春宫,用计爬上龙床后忘恩负义。宫里所有人都对她不齿,可皇上偏偏就喜欢这样的。”


    皇后娘娘这是醋令智昏?


    鄂婉以为混到中宫之主,皇后娘娘早该看透皇上,和后宫里的一切乌漆嘛糟,结果皇后是纯爱战士。


    “娘娘说得对,贤名是牢笼,不要也罢。”


    见皇后又写完了一个大字,鄂婉殷勤铺纸:“对方敢耍阴谋诡计陷害娘娘,娘娘也不能惯着她。君子畏德不畏威,小人正相反。”


    富察皇后瞧她一眼:“你又有主意了?”


    鄂婉眼珠转了转,微笑点头:“娘娘被魏贵人气着了,身体不适,已然派人去请太医。”


    还是那句话,肚里有货,神马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皇后莞尔,搁下毛笔,由鄂婉扶着从书房出来往暖阁走。


    经过连廊时,停步看了魏贵人一眼,只见她脱了大氅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楚楚可怜。


    恰在此时,龙靴踏地的声音由远及近,明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魏贵人同时起身,扑到廊下,死死抱住皇后的腿:“皇后娘娘,奴婢年纪小不懂事,辜负了娘娘的期许!”


    刚刚还静若处子的魏贵人,此时跑得比兔子都快,哭声更大:“皇上最厌恶拉帮结派,前朝如此,后宫亦然。奴婢实在不敢,求皇后娘娘饶命!”


    乍听好像在卑微忏悔,求皇后原谅,但之后的“期许”、“帮派”和“饶命”每一个字都踩在乾隆皇帝的红线上。


    皇后身体晃了晃,鄂婉眼疾手快扶住,嘴也没闲着,高声呵斥:“贵人不是不知娘娘怀有龙胎,正是不安稳的时候,怎好跑来烦扰?娘娘身体不适,没精神见贵人,贵人便跪在院中逼迫。皇后娘娘念及昔日情分,强撑着出来见你,你又说这样的话来堵娘娘的心。万一凤体有损,龙胎有伤,贵人可担得起?”


    并未正面辩驳,只拿龙胎说事。


    魏贵人怔了一下,富察皇后出身世家,虽有城府,却从来不屑与低位妃嫔计较,唯恐自降身份。


    她正是钻了这个空子,才敢爬上龙床。


    今日的苦肉计,本来就要成了,谁知皇后不按套路出牌,打乱了她所有计划。


    好巧不巧,鄂婉说完皇上正好走到院中,不但听了一个齐全,还让她失去了分辩的机会。


    魏贵人抬头,狠狠盯着鄂婉。不是皇后变了,而是这个鄂答应诡计多端,巧舌如簧,说动了皇后。


    心里诅咒鄂婉死,嘴上却说着自己该死,魏贵人伏在皇后脚边主动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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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刚才轻敌了,没有数皇上的脚步,也不知自己说的话皇上听见没有,听见了多少,而对方显然用心数过,才能将时间掐得刚刚好。


    皇后也不看皇上,只看跪伏在冰冷阶上瑟瑟发抖的魏贵人,心中一阵畅快,郁结消散大半。


    见皇后不理皇上,仿佛在与皇上置气,鄂婉心道不好。


    与此同时,走进院中的乾隆脑中忽然响起一道心声:【哎呦喂,我的娘娘,您再爱皇上,气他什么样的破烂儿都要,也不能跟皇上闹脾气,把自己男人往外推啊!】


    乾隆:“……”


    来不及与鄂婉计较,乾隆快走几步,扶住有孕的发妻:“廊下冷,去屋里说话。”


    皇后腹中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嫡子,就算长春宫满院子的人都死了,他也不会管。


    于是可怜的魏贵人变得更加可怜,别说怪罪,皇上压根儿没分眼神给她。


    鄂婉本想跟进去,却被皇上伸手给挡了出来。


    不用加班,可太好了!


    乾隆是不是个好皇帝,鄂婉不知道,但他今晚绝对是个好老板,员工上赶着加班,他不让。


    “魏贵人还在外头跪着吗?”见主殿那边熄了灯,鄂婉趴在温暖的被窝里问。


    玉棠嘴快接话:“早冻晕被抬走了,好多人都看见了,特别解气!”


    寿梅灌了汤婆子进来,不无忧心地说:“魏贵人今日吃了大亏,以她的性子肯定要报复回来。别看皇上刚才只顾着皇后,没空理她,魏贵人还是整个后宫最得宠的小主。”


    魏贵人在长春宫跪晕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东西六宫。


    翊坤宫,娴贵妃那拉氏盘坐于罗汉床上,由贴身宫女绯芝揉着太阳穴,额角仍旧一抽一抽地疼。


    “魏贵人也忒沉不住气了,还是太年轻。”娴贵妃睁开眼睛,缓缓道。


    绯芝不屑地撇撇嘴:“包衣出身能有多少见识,一朝得宠就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竟敢以贵人之身硬碰中宫之尊,堪比蚍蜉撼树。”


    娴贵妃勾唇:“富察家与西林觉罗家议亲那会儿,皇上对皇后暧昧的态度十分不满,故意宠幸魏贵人,抬举我,逼皇后低头认错,迫使富察家收手。”


    “皇后很快察觉,富察家也及时收手,奈何皇后那个好弟弟是个难得的情种,之后仍对西林觉罗家的姑娘百般纠缠,又把皇上气够呛。”绯芝笑着补充。


    直到西林觉罗家的姑娘入宫,傅恒订亲,皇上的气才平。


    “把库里那根五十年的野山参拿出来,明日派人给魏贵人送去。”娴贵妃吩咐说。


    转过年,在四月初八佛诞日,富察皇后辛苦生下七阿哥。


    帝大悦,赐名永琮,寄予无限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