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慎的身影出现在这层前，展新月抢先一步起身闪进了走廊。


    她听见许慎的脚步靠近又远去，很快他的声音就在下一层响起，语调几分戏谑：“老白，你拿我当猪喂吗，带这么多？”


    “刚刚是谁在嚷嚷自己要饿死了，这会又嫌多了！”俞白大叫，“而且我也要吃好不好，我不是跟你说了我都还没顾上吃吗！”


    “好好好，辛苦你了。”许慎连声安抚他，末了顿了一顿，语调扬起来：“不过，咱以后就不能稍微温柔点吗？我的心脏很脆弱，别吓着我了。”


    俞白咬牙道：“你给我爬远点，温柔你大爷，我又不是女人。”


    两人一边小学生斗嘴，一边又朝着楼上走来。展新月绕向教学楼另一侧的楼梯，上了楼。


    回到10班时教室里还暗着，她推开门躲进去，昏暗的光线一瞬间包裹住了她。


    她一个人站了一会，慢慢将头靠了在墙上，停顿住。


    过了好一阵，她终于感觉有了些力气，伸手摁开灯，白炽光一瞬间明亮地铺满了整间教室。


    展新月，往前走。


    她对自己说。


    教室门再一次被推开时她已经在低着头做题。没想到，除了她以外，第一个来的人会是时子骞。


    时子骞似乎也没料到会看见她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愣了愣，才说了声：“早。”


    她心神未定，勉强笑了一下：“早啊。”


    时子骞仍盯着她看，坐下时问了一句：“你怎么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昨天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着，展新月想也知道这会自己的黑眼圈会有多么明显。她假装不经意地抬起手支在眉间，挡住了大半张脸：“没事，没太睡好。”


    出于对自己软弱的厌弃，这周天的补课展新月找了个借口没有去，彻底避开一切会和许慎遇上的可能性。


    一整个周末她几乎都缩在卧室里睡觉，逄云还以为她最近学习太刻苦累着了，也就放任她一直在床上躺着，只是喊她起来吃饭时几次悄悄摸了摸她的额头。


    书上说睡觉是人身体自愈最好的方式，她不知道对于心病也有同样的作用。


    但就这么睡了个昏天黑地，周一再回到教室时，她感觉心里平静了不少。


    就像她那天告诫自己的一样，人总是要往前走的。远离带给她伤痛的根源，然后再把一切交给时间，她相信她总会痊愈的。


    可没曾想，老周的一句话就让她的努力化为乌有。


    早读前，老周走进教室，随口提起：“对了，上周不是说学生会要抽一个人去跳舞吗，谢宛之她有点情况去不成了，咱们重新抽一个吧。”


    他的语气过于风轻云淡，展新月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叫做“她有点情况，”老周已经接着说，“那就12号吧，是谁？”


    短暂的沉寂后。


    展新月慢慢地站了起来，几乎被气笑了。


    早读结束后，谢宛之走到她桌前，期期艾艾地不敢看她：“新月，你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也不愿意去，所以我就那天跟你提了一下，后面也没再跟你说过了。我本来都做好要去跳舞的准备了，可是周末回家被我爸妈知道这事儿了以后，非要吵着给老周打电话。你也知道的，我成绩在咱们班不怎么好，她们很反对我因为这些不相干的活动浪费时间，所以……”


    “后面老周说要重新抽人，我也没想到就会抽中你呀，这完全是误伤，你可以不要怪我啊。”


    展新月一直趴在桌子上没抬头，她相信谢宛之说的是真的，但也因此感觉更加无力。


    见她一直埋着头一动不动，谢宛之心里也有点发怵，她没想到展新月对这事会反应这么大。她扶着展新月的肩，小声问：“你不会哭了吧？”


    听见她这么说，前排陆蒙和辛文华都转了过来。两个人站起身探头朝她脸上望，看不见她的表情，又跟谢宛之面面相觑。


    见展新月依然没反应，谢宛之嚅喏道，“真不至于，实在不行你也跟你爸妈讲讲呗，让他们去跟老周讲讲。”


    辛文华不认同：“哪那么容易啊，要我看你让你爸妈找老周这事他今天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绝对很火大。要是展新月也学着你这样，老周肯定得发火，不然以后他在班里还能安排得动什么事，大家都有样学样了。”


    “什么叫我让我爸妈找老周，是他们自己要找的好不好。”谢宛之面露不满，但也知道辛文华说的是实话。大家都熟悉老周的脾气，他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老周今天会真的放过她就已经在她意料之外了。


    “反正是个群舞，应该也没什么，在里面划划水就好了，不用对自己要求那么高……”她一个人说了半天，见大家都不吭声，小声朝着陆蒙他们两个喊，“喂，你俩说点什么啊！”


    陆蒙搔搔头，“我说啥啊？”


    谢宛之又把目光投向辛文华，向他使眼色。辛文华咳了一声，开口：“新月，这件事吧听起来确实很离谱，但是我觉得谢宛之应该真不是有意的。你也知道老周这人，哪能记得起咱们班哪个人的学号啊，他肯定是随机抽的。没办法，你这个运气也是太差了，事已至此，咱还是得尽快接受现实……”


    他前边说的话还勉强像那么回事，后面就越说越没人样了。谢宛之截住话头，白了他一眼：“辛文华，你会说话就说，不会说就闭嘴。”


    展新月被她们吵得实在头痛，终于支起头，坐起来了。


    谢宛之连忙往她脸上看，见她看起来确实没哭过，终于松了一口气：“新月，你吓到我了，我真以为你因为这事哭了呢，那我不就成大罪人了。”


    “我没事。”展新月声音透着疲惫，“你们不用管了。”


    预备铃恰在此时响起，谢宛之犹豫着：“你真没事？”


    “没事。”


    谢宛之总算是走了，陆蒙他们两个也好歹是转了回去。展新月坐着没动，眼睛看着桌角，轻轻吐了口气。


    其实她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痛苦吗？好像不至于。愤怒？好像有一点。


    所有过于激烈的情绪都在这个周末在浑浑噩噩的睡眠中耗尽了，如今只剩下一点茫然，一点疲惫。


    做了一整个周末的心理建设，她觉得自己终于安抚好了自己，可以从此转向新的生活，可却因为这小小的插曲使得她两天的挣扎好像成了一个笑话。


    感觉，像是被命运戏耍了一样。


    一节课过去，展新月去走廊上透气，谢宛之又跟了出来，靠在她旁边。


    “新月，还在不开心呢？”她见她态度冷淡，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因为这事生我的气吧？”


    展新月想了好半天，最后摇了摇头。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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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宛之做过的那些真正值得她生气的事面前，这一桩能算得了什么。


    “那就好。”谢宛之如释重负，“我很担心因为这些小事影响咱们的关系。”


    她在展新月旁边靠下，想去挽她的胳膊，恰好老周从隔壁班上完课出来从两人面前经过。


    “哟，还有心思在这闲聊呢。”老周听着心情不怎么好。


    谢宛之连忙站直了：“没有周老师，只是下课出来休息一下。”


    老周意味不明地上下扫了她几眼，说：“你这连学校安排的活动都参加不了，说是忙着学习腾不出时间。都这么好学了，我看你如果下次月考还是班级后十名，不如就别在咱们班待了吧。”


    直到老周的身影远远拐进办公室，谢宛之才白着脸看向展新月：“完了，这次是真被老周盯上了，我死定了。”


    她这会也顾不上展新月了，一个人游魂一样飘进教室去了。


    展新月笑了一声，嘴角却没什么扬起来的力气，于是也跟着回了教室。


    坐下时，一旁的时子骞忽然抬头朝她看了一眼，说：“你不想去也没关系。”


    她望向时子骞认真的神色，不由在心里苦笑了起来。这么点事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自己可真是够矫情的。不光谢宛之她们几个安慰了她两个课间，连时子骞都主动宽慰她。


    现在想想，不就是会遇见许慎么。


    归根结底还是之前自己太懦弱，妄想选择逃避这么最简单的一条路。


    如今既然避不开，那她倒要看看，命运是不是真能把她和许慎绑到一起。


    “没啊，没有不想去。”她对时子骞说。


    如此，会遇见许慎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两人再碰上的时间比她预想的还要早一些。


    周二下午，学生会把所有要参与这次艺术节表演的同学都召集到了一起给大家排练事项，而许慎恰好就是负责人，站在人群最前面，对着大家侃侃而谈。


    展新月仗着混迹在人群中沉默地打量他，好久没有这么近地见过他，他头发剪短了一点，皮肤也好像晒黑了些许，显得两只眼睛愈发亮了。


    他讲话时惯来神采飞扬，一边说一边在人群中环顾一周。展新月没来得及避开眼，恰和他目光对上。他视线没多停留，从她身上一滑而过。


    展新月也别开眼，盯着脚尖发愣。她回忆了很久，想起前世开始排练前学生会好像确实召集所有人一起开过这么一个会，那时讲话的人好像还真是许慎。不过当时她对他没什么印象，以至于后来一直以为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舞室的时候。


    “好了，这次的艺术节留给大家排练的时间很短，希望大家都全力以赴。学生会也会给大家服好务，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和文体部的任何一位。现在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从今天下午大家就开始分组排练吧，艺术楼的教室楼可以用，大家自行挑选场地吧。”许慎最后总结道。


    大家鼓了鼓掌，各自散开。


    展新月跟着人流往外走，没走出几步，便听见熟悉的声音含着丝笑在身后响起。


    “展新月，怎么看见我当不认识似的？”


    展新月步子稍微一顿，只当没听见，接着朝前走。


    许慎脸上笑意未减，“好歹我也给你当了一周的书童，如今见了面连个招呼都不打。这可真是……太让人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