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妮·费多鲁克从梦中惊醒。


    室内一如既往地昏暗,唯一的光源是屋角一盏细长的落地灯。空旷房间里摆着一排又一排的床垫,几乎每张床垫上都睡着一个年轻女孩儿,她们含糊不清的梦呓飘荡在空气中。


    几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在床垫之间的空隙来回踱步,巡视着躺在地上的姑娘们。


    拉妮在醒来的下一秒就又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在梦中并翻了个身,做出睡得很熟的样子。


    她能感到,她翻身后,有一道视线一直钉在她背上,寻找着任何她不老实的迹象。


    拉妮·费多鲁克短短十七年的人生幸福而顺遂。


    她有富足和睦的家庭,细心严格的母亲和慈爱温和的父亲。


    她不但长得漂亮,学习成绩也很好,上高中前一直想当记者、医生或是律师。


    高薪、体面,还时尚。


    美国电视剧里的女主角,有很多做的都是这些工作。她憧憬着电视屏幕上光鲜亮丽的都市生活,希望自己以后也能像那些角色一样,伴着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在那片钢铁森林里工作、生活。


    如果能像那些角色一样,遇到一个英俊、温柔又多金的真命天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升上高中后,爸爸为了她的英语学习,订阅了很多英语报纸。通过这些报纸,她认识了很多美国文化界的名流,也迷上了凯莉·布雷萧【1】的专栏。


    以及她专栏里描写的、纸醉金迷的纽约。


    她的理想职业也从当记者、医生和律师,变成了明星和模特。


    为此,她不但给自己制定了节食健身和训练体态的计划,还查询了做模特的方法。


    作为全球最大的模特产出地之一,拉妮的家乡乌克兰当然有许多模特经纪公司。她和几个跟朋友曾经一起把自己的照片寄给这些公司。但大公司根本不搭理她们,小公司要么想招她们去拍大尺度照片、演成人电影;要么以“身材比例平庸,只能做平面模特”为由,给她们开出了相当苛刻的合同。


    拉妮的朋友就此死了当模特的心,把注意力转到了追星、恋爱和肥皂剧之类的、高中女生会喜欢的东西上。


    拉妮却只觉得是那些公司没眼光,更加专心地研究起了当模特的方法。


    这次期间,她在一个时尚论坛上,看到有人在办一个名为“下一个斯妮佳娜·奥诺普卡【2】”的活动。


    据说,这个活动是美国的某个经纪公司主办的,目的是为了寻找隐藏在普通人中的未来超模。


    参与活动的人需要在论坛指定的贴子里,上传自己的出生年月和三张照片(泳装照、工装照和礼服照)。评委们会对每个参与者进行评价,并评出一二三等奖和一大堆安慰奖。


    一等奖的获得者,将会得到一笔奖金和在洛杉矶拍摄时尚大片的工作机会,还能和主办活动的经纪公司签约。


    去美国的来回路费和在美国的一切开销,都由该经纪公司承担。


    下面回帖者甚众,有些安慰奖获得者还上传了她们拿到的奖品的照片。


    大多是名牌口红或是香水。


    拉妮自然也动了心。


    即使拿不到大奖,拿个新口红或是香水也蛮好的嘛。


    她利用周末和课余时间,拍好了主办方要求的照片。为了更好的拍摄效果,她还专门用以前辛苦攒下的零花钱,买了新礼服和新泳衣。


    成功上传照片后,拉妮坐立不安地等待起了主办方的回复。


    那段时间,她连洗澡都要把手机带进浴室,就怕错过自己获奖的消息。


    终于,三天后,活动主办方在论坛上给她发了私信,通知她获得了一等奖,并询问她的通信地址,好给她寄奖品。


    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参加那个活动后不到一个月,拉妮就带着自己用奖金买的新行李箱和对未来的玫瑰色幻想,踏入了繁华的洛杉矶。


    接待拉妮的是一个叫凯蒂的漂亮姑娘,和一辆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的加长豪华轿车。


    凯蒂把她带到了市中心附近的一间高层公寓。


    公寓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全是跟拉妮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儿。


    而且大多是像她一样金发碧眼的白人。


    少数发色较深的姑娘,也多有美丽的蓝色或是绿色眼睛。


    凯蒂对他说,经纪公司马上就会在这里开盛大的派对,欢迎拉妮这样的新人。


    说着,她递给了拉妮一杯香槟。


    “敬美好的未来。”凯蒂说,眼睛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闪着幽幽的光芒。


    拉妮笑着跟她轻轻碰杯,小小地抿了一口杯中不断冒泡泡的金色液体,心里充满了各种瑰丽的幻想。


    可能是酒精的关系,她的头越来越沉,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她就跟许多女孩一起,被关在了一间肮脏、破败又封闭的大屋子里。


    数不清的帮派分子来这里轮番折磨她们后,就告诉这些可怜的姑娘们,从今往后,她们要为了这些人的帮派,出卖自己的身体。


    拉妮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她也觉得贸然反抗并不是什么好办法。


    她亲眼看见,一个拒绝接待客人的女孩儿,被看管她们的打手们活活地拔掉了满口的牙。


    她自认受不住这种疼痛,她也不想死。


    因为活着她才能回家,才能再见到爸爸妈妈。


    像她这样早早顺从的女孩儿还有好几个。她们都没受特别严重的皮肉之苦,也没有被迫染上药瘾。


    她们几个还能时不时地拿到一些小首饰和巧克力作为奖励。


    之后,她们这批姑娘都被送上了大货车,像物品一样被运进了纽约。


    到了纽约后,女孩儿们就被分批送进了一栋高档公寓。


    白天,这里是东欧人开的艺术沙龙,晚上就变成了裘马声色的销金窟。


    正式开始接待客人后,很多女孩儿都因为承受不住这样可怕的痛苦,自觉地问囚禁她们的帮派分子要药品,用药物制造的幻梦逃避苦涩的现实。


    拉妮并没有这样做。


    虽然她也很痛苦,但她一直在寻找脱身的机会。


    终于,在纽约待了近五十个日夜后,这个机会被她等到了。


    她所在的娼馆很少出门做生意,基本都是开门等客来。但那天,她们被带去了一家夜总会,作为招待客人的礼物,参加某个人的单身派对。


    拉妮想尽办法跟派对上的所有生面孔调笑、交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出来她所在那家娼馆的地址,也知道了这家夜总会并不是帮派的产业,它属于派对主人的朋友。


    她们会来这里,是因为派对主人的另一个朋友是帮派老板的儿子。他为了撑场面,把他老爹手下几间高级娼馆的头牌都叫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拉妮立刻找来了纸和笔,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匆匆给她爸爸写了一封求救信。


    她在信里写道:[爸爸,快来救我吧,求你了。我在这里很害怕……]


    写着写着,自从她第一天自愿接待客人起,就再也没流过的眼泪,像夏日的阵雨一样突如其来地落了下来。


    写完信,她用冷水匆匆洗掉了哭泣的痕迹,把信纸折成小小一块藏进了手心。


    接着,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走出了洗手间,把信交给了一个派对的客人。


    她们进门时,这个客人是少数没有动手动脚揩油的人。


    他也是在场唯一一个在看到她时,眼神里没有嘲弄和轻视的。


    拉妮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在这个人身上冒个险。


    于是,她扯起一个笑,鼓起勇气接近了那人,对他说:“先生,我可以用一个吻,跟您换一个要求吗?”


    对方有点惊讶,但很快就笑着说:“好啊,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当天晚上回娼馆后,拉妮躺在属于她的床垫上,久久不能入睡。


    那个人会出卖她吗?他会把信寄出去吗?爸爸会来吗?他什么时候来?她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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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不会给他带去危险?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她心里呼啸而过,让她的心越跳越快,几乎要冲出她的喉咙。


    自那以后,她几乎每天都要做噩梦。


    梦的内容要么是她的行动被发现,打手们将她活活打死;要么就是爸爸来救她,结果被抓住了,打手们在她面前把他活活打死。


    在一次莫名其妙的搬家后,她的噩梦更严重了。


    她觉得,那些人肯定知道她在信里透露了这里的地址,所以才会急急忙忙地换地方。


    因为这些梦,拉妮不止一次地后悔自己当时的举动。


    她害怕那封不知有没有寄出去的信,会将她跟她爸爸一起拖进可怕的厄运。


    努力驱散依然残留在她脑海中的噩梦,拉妮又翻了个身,深深地吸气再吐气,抑制住由恐惧造成的、黏在喉咙里的呕吐感。


    突然,通向外间的门打开了,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走了进来。


    拉妮认得这个人的脸,他是这家娼馆的二把手,伊戈尔。


    伊戈尔走近离门最近的打手,跟他低声交流了两句,就用力拍手大喊道:“起来了,懒鬼们!起床了!来大生意了。动作快!要是耽误了赚钱,我就活扒了你们的皮!”


    之前还在熟睡的女孩们陆续转醒,慌慌张张地收拾起了自己的化妆品(通常就放在她们的床垫边),爬起来一窝蜂地去洗手间洗漱。


    “这是怎么了?”有人轻轻碰了碰拉妮的胳膊,问。拉妮转头,发现问话的是睡在她旁边的塔拉。


    她微微摇头,压低声音说:“只说来了大生意。”


    睡在她另一边的萨拉啧了一声,喝了一大口水:“什么大生意啊……瓢虫聚会罢了。”


    她们三个在来纽约几周后,就结成了一个小小的联盟,互相支持、互相保护。


    萨拉是一开始反抗的最厉害的女孩儿之一,也是被打的最凶的。但她足够聪明,在打手们在她身上用药之前服了软,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塔拉就不那么幸运了。她本性有些柔弱,刚开始整天整天地哭,也对卖春异常抗拒。所以,她们三个里,她是唯一一个染上了药瘾的。


    萨拉和拉妮这几天一直在想办法帮她戒掉。


    为了让她们上瘾又不至于猝死,娼馆用来控制她们的药纯度相当低,萨拉说努力忍一忍还是能戒掉的。


    她说这些时,表情相当严肃:“等我们都回家后,你也要努力忍,可能要忍一辈子。我爸让我小心成瘾物时说,生理上瘾可以戒,但心理上瘾根本没治。


    “不要用酒或者是其他成瘾物捱过药瘾,也不要吃戒药机构开的药。这些东西只会让你从对一种药上瘾,变成对好几种药上瘾。最后人就要废了。”


    她们三个最后进洗手间,用十分钟打扮停当,就坐上了伊戈尔安排的一辆SUV。


    所有车窗上都贴着不透明的黑色贴纸,她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又要被带去哪儿。


    十几分钟后,她们下了车,走进了一栋看起来就很贵的宅子。


    从天花板上的气球、彩带、地上铺的各色彩纸,还有托着放了酒的托盘四处游走的服务员来看,这里明显在举办一场盛大的派对。


    她们进去时,里面已经有了很多人。


    萨拉环视了一圈,精准地找到了放食物的地方,立刻领着塔拉和拉妮走了过去。


    “我们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她说这,用一只手挡住下半张脸,给嘴里塞了一整颗纸杯蛋糕,然后没嚼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不知道一会儿这些下流坯会搞什么花样,空着肚子可应付不了他们。”


    塔拉忍不住笑了一下,学着萨拉的样子开始吃蛋糕。她吃到第三颗才发现拉妮没有吃东西,而是带着奇怪的神情左看看、右看看,就好像在找什么人一样。


    “怎么啦?”她用气声问,又吃了一颗蛋糕。


    拉妮凑近她的耳朵,说:“你可能会觉得我疯了。但我刚刚好像看见我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