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聂臻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旁边的铺子里出来。


    她似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似的跑到了他身边，死命地抓着那人的肩膀道：“同……同学，救救我。”


    旁边的宋翊见着聂臻拽着李承宴的胳膊便是一愣，回过神来他不禁打趣道：“这是唱的哪出啊？”


    湿热的空气蒸得人头脑发晕，头顶上的夕阳仿佛愈发炙热，巷子里没有一丝风，聂臻口干舌燥还没喘上一口气儿，后面的几个小混混就追了上来。


    “臭婊子，还他妈敢跑。”那几个小混混追得也是气喘吁吁。


    见这情形宋翊就以为是小姑娘走错路，正巧遇到了臭流氓，于是笑道：“行了，今天算你走运，有我们宴哥在，保准你没事儿。”


    怎么回事儿都没弄清楚，宋翊这边就答应上了，李承宴不由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后者不知所措地摸摸了鼻梁。


    李承宴洁癖非常严重，这女生一直抓着他的胳膊，他就有些受不了，于是就蹙着眉道：“松手。”


    聂臻这才发现她一直死死地拉着人家的胳膊，于是她微张着红唇，慌乱地跟他道了歉。


    “你叫什么？”李承宴问道。


    聂臻微微一愣，但还是快速回答：“聂臻。”


    淡淡的橙色光芒映照在女孩儿额头晶莹的汗珠上，她细腻肌肤好像刚剥了壳的鸡蛋，那双桃花眼里还迸发出了灼灼的光芒。


    “看在你是三班人的份儿上，我保你一回。”李承宴面色平静地将她挡在了身后。


    他随手将身上的白色运动服脱下来，然后搭在手腕上，朝着那几个追上来的小混混淡淡道：“滚。”


    气氛一下子僵持下来，为首的那个红毛一瘸一拐地跟上，看见李承宴之后脸色明显变得有些不好看。


    红毛之前和李承宴打过交道，知道这是个难缠的角色，于是想和他打个商量，不然以后他在这条巷子里没法混：“她踹了我一脚，让我踹回来，这事儿算完。”


    “呦红毛长进了，还打起姑娘了。”宋翊微微掀唇讽刺道。


    红毛这伙人他向来看不惯，下三滥的事儿做了不少，现在欺负人都欺负到他们班里来了，宋翊自然没有好脸色。


    李承宴貌似心情不是很好，他蹙着眉心儿冷冷道：“这人今天你不能动。”


    说到底李承宴不过是个学生，这样狂妄算是激怒了红毛，红毛见他们这边只有两个人于是说话也硬气了起来：“不然这样，我们打一架，赢了把这娘儿们给我，输了爷乖乖滚蛋。”


    红毛欺软怕硬，看着他们人少才敢下战书。


    李承宴将腕上搭着的衣服塞到了聂臻的怀里，讽刺般地挑了挑眉：“乐意奉陪。”


    聂臻还没反应过来，鼻尖就传来一股清冷的薄荷香。


    这巷子里一时集聚了这么多人，空气变得分外燥热，红毛那边的人又虎视眈眈。


    红毛摆开了架势，脸色狠厉地抬起手来，想要照着李承宴的脸狠狠来一拳，刚挥出去拳头就被接住，李承宴单手捏住他的手腕，然后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后面的两个小喽啰见自己老大挨了打也开始上手，宋翊自然拦住了他们，他翻身一脚踹在小喽啰的肚子上，然后卸掉了他胳膊，三拳两脚就解决了两个弱鸡。


    这边李承宴已经将红毛揍得面无人色，他单手掐着红毛的脖子，不要命似的往墙上撞，不过撞了两下红毛的头上就冒出了血花。


    “宴哥！宴哥！我错了，我错了！”红毛声嘶力竭地叫，一串血迹滑落到他脸上平添一份狰狞。“饶了我吧宴哥！”


    李承宴轻嗤了一声，然后轻而易举地拽着他的脖颈淡淡道：“滚不滚？”


    “我滚，我滚啊，宴哥。”红毛已经被打怕了，这会儿喘着粗气儿恨不能跪地求饶，他觉得李承宴这个疯子真能把他弄死。


    “滚。”


    红毛和两个小喽啰扶着墙一瘸一拐地慌忙溜走。


    夕阳轮廓愈发明显，那火一般的红日就挂在巷子尾，照得李承宴半边侧脸昏黄，他冷冷清清地站在那里却浑身充满戾气。


    聂臻从来没有见过打架这样不要命的人，她的脚定定地站在那里，甚至无法动弹。


    “李承宴。”那人站在暮色里，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儿夹在指骨之间。


    银质的打火机发出“咔嚓”的声响，聂臻这才回过神儿来，“什么？”


    他轻吐出一缕烟雾来，“我的名字。”


    聂臻木讷地点了点头。


    盛夏的风吹在身上有些粘腻，等二人走出了很远她才觉得体温逐渐回笼，聂臻胸腔怦怦直跳，她挪动了一下早已经酸麻的腿，回身喊道：“谢谢。”


    李承宴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晚风轻轻撩动了聂臻额前的发丝。


    ****


    拥挤杂乱的筒子楼一片喧嚣，早已油腻的扶手和楼梯上仍然人来人往。


    “珠珠回来了？”李大爷穿着白汗衫，拿着个大蒲扇下来，笑得一脸和气。


    聂臻笑着点点头，道了声好然后继续往楼上走，等走到三楼破旧而又窄小的门跟前才停下，她拿着钥匙开了门。


    狭窄的屋子里非常拥挤，橙黄色的灯光显得有些昏黄。


    “珠珠，怎么回来这么晚？”老太太早已经将晚饭准备好了，左顾右盼孩子不回来，都要出门去看一下了。


    聂臻将书包放下，然后从旁边的碗柜里拿碗拿筷子，她故作轻松地笑道：“今天路上碰见以前学校的同学了，我们在一起聊了两句，一时之间有些忘了时候。”


    老太太这才放下了心，“那就好。”


    她们祖孙两个相依为命多年，老太太一心都记挂着自己这个孙女，连小名都叫珠珠，可见是多么的如珠似宝了。


    “多吃点。”老太太将菜里仅有的几块肉都放在女孩儿的碗里，笑得一脸慈爱。


    老人家省吃俭用多年，买点好东西自己都舍不得吃，她怎么能独占呢，于是连忙将手挡在碗前：“奶奶，别给我了，你自己也吃。”


    老太太不得已停下了给她夹菜的手，一顿晚饭吃得倒是快，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聂臻就将碗筷洗刷干净放回了橱柜里。


    聂臻跟奶奶招呼了一声就回房学习了，他们家的房子统共只有巴掌大的地方，两间卧室一个厨房，再加上一个浴室，几个屋子紧紧地凑在一起，拥挤到翻身都困难。好在祖孙两个都是过勤快日子的人，倒是将这房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晚上十一点，聂臻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将手里的书合上，她站起身来关上了房间的灯，然后直直地躺了下来。


    窗外那皎洁的月光静静地铺在到地板上。


    她没由来想起那人夹着烟点火的样子，然后轻轻地翻了个身。


    *****


    八月末，高三生已经逐渐进入了学习状态。


    南城一中是省重点中学，不管是师资力量还是硬件设备上都超出其他中学一截，来到这里之后聂臻也开始紧张学习。窗外高大的刺槐将伸展着自己茂盛的枝叶，偶有微风轻轻摇晃着一簇簇的枝叶，传来树叶摩挲的声音。


    “臻臻，快给我抄一下数学作业！”前排的周轻轻将短发抓成一团鸡窝，一脸生无可恋。


    聂臻感叹了一下，然后从高高的书摞上抽出一张卷子来递给前面的人，她手里正总结着英语知识框架。她英语其实是全科当中最薄弱的环节，因此这方面总要多下一些功夫。


    他们的位置在教室最后，虽然屋里开着空调，但仍然坐在后面的人仍然感觉燥热非常。


    聂臻侧脸已经有一缕发丝被汗水沾湿，不过才停顿下来喝了一口水，那尖锐的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吵得旁边还在睡觉的人迷蒙地坐了起来。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聂臻发现他似乎总也睡不醒，脸色也总是带着些营养不良的煞白，不过聂臻也顾不了太多了。


    因为这节课上英语——


    英语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约莫是处于更年期阶段，于是在班里的脾气还是非常高暴躁的。她尤为看不上偏科的学生，但凡英语成绩差一点的被她喊起来回答问题，她都要趾高气扬地抬着下巴说话。


    “安静！”英语老师拿着棍子不耐烦地敲了敲讲台，“我从这楼道里走过去，数你们班最乱，你们要学就学不想学滚蛋。”


    教室里迅速安静下来，坐在最后的聂臻精神开始高度紧张，她停止了脊背一眼不错地盯着讲台上站着的英语老师。


    已经在这个班级里上了几天课，聂臻能够感觉到英语老师对她的浓浓恶意，她尤其是不想在课上给英语老师留下一个不爱学习的印象，于是死命地挺直腰板认真听课。


    “拿出昨天的卷子来。”英语老师在上面将卷子翻得哗啦啦响，“有些人就是有人头猪脑，你就算讲一万遍，把答案放他眼珠子底下他都不知道。”


    昨天那份儿卷子非常的基础，大部分都是语法和词组，但是三班成绩仍然不是很好。


    “聂臻你站出来我问问你。”英语老师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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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点到名字的聂臻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她放在书桌上的手微微攥紧，好像在等待着受刑。


    “我想知道你一个理科那么强势的女生，英语竟然才考110多分，这不是你水平吧，还是你对我这个英语老师有意见？”英语老师怒火中烧。


    众人将同情的目光集中在聂臻身上。


    她涨红了脸吞吞吐吐道：“老，老师，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英语老师气哄哄地将卷子合上。“我发现你们这些理科生是不是都不在乎英语啊，以后谁不爱上我的课就滚出去。”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搞竞赛的，既然不在乎英语成绩还学什么学……”英语老师状似小声嘟囔，其实这话全班都能听见。


    聂臻就是搞竞赛出身，就连这次转到一中也是托了竞赛的福。


    “好了好了，坐下吧。”英语老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聂臻从小到大成绩都不错，第一次被某个老师这样针对。她坐下的那一刻，委屈汹涌而至，憋眼泪憋到眼眶通红。


    英语老师这么一闹李承宴彻底清醒了过来，他听着郑玥的话感觉微微有些刺耳朵，于是就看了一下旁边同桌的脸色——


    只见那姑娘硬撑着一双桃花眼，委屈得眼眶里都是泪花，仍然不肯叫它们流下来。


    “啧。”李承宴指尖夹着一张纸巾递过去。


    李承宴家世背景非常的雄厚，但是一直以来都非常低调，他从没有把自己的家世当做武器，反而做起事儿来更像个邻居家的小混混，既目中无人也无法无天。


    “郑老师，能不能少说和上课无关的话？”李承宴冷声道。


    教室里变得寂静起来。


    瞬间台上的人脸色就变了，她恶狠狠地将书摔在讲台上，然后喘着粗气大声道：“这课我没法上，你们谁爱上谁上。”说完就踩着恨天高哒哒哒地走了出去。


    前排的课代表苏梦见老师气哄哄地走了，立马急的跟什么似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追了上去，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


    “宴哥酷~”


    “真她奶奶的解气哦——”


    “爱上不上，不上给我们换老师，惯得她……”


    除此之外种种言论，都指出了郑玥老师的不得人心。


    聂臻见到这样一场骚乱，好像忽然之间忘记了紧张的心情，她不时地用眼角轻瞟旁边坐着的人。过了良久，才轻手轻脚地私下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道：“谢谢你。”


    便利贴推到李承宴眼前的时候，那清秀的字迹赫然摆在他的面前。


    余光里能够看到聂臻紧张地挺直脊背的模样，李承宴嘴角的笑一闪而逝，他随手在便利贴上写：“怎么谢？”


    *****


    “宴哥，你觉得我们新同学怎么样？”宋翊双腿交叠，端起面前的咖啡来饶有兴趣地问道。


    李承宴微微扫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不怀好意，于是就说：“看着挺乖的，也就那样。”


    宋翊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对他每个动作和表情都熟稔无比，于是一脸不赞同地顺着他：“哼哼，也就那样。”


    他们准备的这间工作室以前是用来准备竞赛的，现在基本上都用来休息，有时候他们会拿着着作业到这儿来学习。


    从落地窗往外看去，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南城的夜幕总是那样干净无暇，天空中星辰不断闪烁。


    宋翊感到腹中一阵饥饿，随后提议道：“我们吃点东西吧，我记得旁边那家麻辣香锅味道不错。”


    这间工作室地段比较繁华，周围商铺鳞次栉比，当然也有不少好餐厅可以尝尝。


    不过李承宴却看不上这些野厨子，于是就嗤笑道：“喂猪的话，确实不错。”


    宋翊一听这话就是一噎：“你不吃就饿着吧。”


    相处多年宋翊知道李承宴的毛病，这人就是嘴上非常的挑剔，能吃的餐厅基本没有。不是嫌口味重了，就是嫌口味淡了。听说为了能够让他好好吃饭，家里还给他配了五星级大厨，后来大厨也被炒了，原因还是不合他的口味。


    于是李承宴的口味，就排在圈子里十大未解之谜的首位。


    “我看这辈子你也找不着能吃饭的地方了，你可以就地成仙了。”宋翊收拾了一下衣服，然后站起身来往外走，“我顶不住了，先撤了。”


    房门咔哒一声轻响，屋里又重归静谧。


    他揉了揉早已经饿得没知觉的胃，轻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