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女夜奔

作品:《迫嫁疯骨

    五月初十,晚,难得的晴朗,天空点点散开的星子。


    这座她叫不上来名字的城镇没有下雨,崔韫枝松动窗牖,掀开一个小小的缝隙看着外面——那个叫做多娜的少女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手中握着那张今日来被汗浸湿无数次的纸条,崔韫枝心上打鼓,咚咚而响。过了约莫一刻钟,果然那门口寻常守卫着的两个异族武士并没有回来。


    崔韫枝松下一口气。


    纸团上那个“璇”字,乃是她大陈皇室族中齐王世子崔璇之的字。这位行六的堂哥向来疼她,半年前的大元节上,还专程从北疆带了白狐裘来作赠礼。


    而齐王封地正是在大陈北疆,与昆戈接壤之处!


    虽知此番乍然得到救援之讯疑点重重,可崔韫枝在几次挣扎后,还是选择了相信。


    毕竟她,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她不想留在这儿,也不想去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她只是想要回家。


    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崔韫枝甚至无法想象,山的那边是怎么样的景色。


    今晚沈照山必外出有事,故而这处客栈的警备松懈了许多。


    崔韫枝几瞬呼吸,再一次给自己定心。


    穿戴好了最新的衣裳,她靠在窗牖上,屏息静静等待着救自己的人来。她几乎被即将获救的巨大不确定淹没,在心中一次又一次想象着六哥到来时,自己获救后,多久才能回到父母身边。


    也不晓得父皇现下在哪儿,可曾夺回长安?应当在寻她的吧?她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向来宠她宠得近乎溺爱,现下应当很着急吧?


    不知道母后有没有流眼泪,那只叫团糕的奶白色小犬皮毛可否一如既往地柔顺光滑;还有刘家的女儿,她长得虽比自己高,可胆子小得很,不晓得她此番逃出长安否?


    这念头在崔韫枝脑中回环,最后汇作一只锃亮的羽箭,划破长安的夜色。


    沈照山的声音、沈照山的背影、沈照山的话,点点滴滴,都化作睁不开的锁链,回绕在她身边。


    纷乱的思绪最后拧成一根麻绳,崔韫枝被吊在上面,晃晃荡荡、晃晃荡荡,不能落地。


    窗外有三下不起眼的铜锣声敲过,打更人寻常地走,崔韫枝却一个激灵,脚后跟都开始发僵。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三声鼓声。


    崔韫枝将自己衣裳的最后一个小结系好,以防一会儿逃离时,它不合时宜地散开。


    这结的系法还是那日沈照山给她换衣服时,她偷偷学的,系得歪歪扭扭,不很好看,远没有沈照山为她系的漂亮。崔韫枝不晓得自己为何总是这样频繁地想起他,她管不了这么多了。推开房门,就要往出走,果不其然被看守的武士拦住了。


    不是那个络腮胡!


    崔韫枝这几日观察许久,发现那叫多娜的少女和那个络腮胡,在沈照山带领的一群人中,兴许是属于地位很高的近卫,故而时常跟在沈照山身边;若有沈照山不在时,看守崔韫枝这样的任务,也多是那个络腮胡在做。


    但今儿他被调走了,他不在。


    猜测得证的喜悦在崔韫枝心头跳跃,跳得她身子开始轻微发颤,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自己的紧张,朝那看守的陌生面孔开口:“我要出恭。”


    静,十分安静,崔韫枝看着眼前的守卫,不好的念头霎时冒出。


    完了,完了,忘了这件事儿,他不会听不懂汉话吧?


    呼吸都变得不那么顺畅起来,崔韫枝眼泪又快流出来了,她不想自己最后出逃的机会就这样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被葬送,伸手准备向那人比划。


    可那守卫盯着她看了两眼,竟然挪开了身子。


    “速。”


    他听得懂!


    虽然沈照山的异族武士守卫差不多都能够听得懂中原官话这件事儿也很瘆人,但崔韫枝没时间想那么多了,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妥当些,一溜烟儿躲进了厕房。


    那个异族的武士兴许是受了命令,就像那天的络腮胡一般,不可太靠近崔韫枝,便只守在不远不近的过道中。


    崔韫枝有了可动作的空余,她并没有走进那个最里面的如厕间,而是拐了一个弯儿,靠近不远处被关上的窗户。


    这窗户不很大,平日里估摸着只作通风用,还开在靠顶的地方,崔韫枝够不到,但她略等了一小会儿,那方小小的窗户就开了一个小缝,一根麻绳缓缓落下。


    太好了,来了!


    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儿,崔韫枝捏着步子走到门边,靠近门扉,听那守卫有节奏的步子踱来踱去,踩在翘起的木地板上,咯吱,咯吱。她确信他没有发现里面的异样。


    于是柔贞殿下双手握住那绳结,撑住地,向下虚虚扯了一下。


    绳结果然开始动,崔韫枝蹬着墙壁,感受自己缓缓离地。


    只是在爬上那小小的四方窗户,对上来人的面孔时,她险些尖叫出声。


    *


    朔方城不远处的一处卖棉的人家,门户紧闭,四周极安静。


    树不摇风也不动,好似这真是个最寻常不过的小巷人家。只是那些躲在树后的暗卫暴露了夜色里的不平静。


    况且他们身上的衣裳其实形制各不相同,很显然属于不用的首领。


    院里院外的人都各怀心思。


    院子小,院子里的房间却不小,沈照山坐在为首的主位假寐,听着底下人吵成一团,微微皱了皱眉。


    “那姓崔的都是一群软蛋!命还没爷爷的鸟长!叫赵吉贞那孙子吓得夹着尾巴跑了,要是爷爷上,别说是那那些个宫女了,他那大老婆都得哭着让爷爷日!”


    他话音刚落,身边一群异族模样的糙汉子便都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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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哈哈大笑,对面坐着的一排汉人模样的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却迫于不可言说的原因,都没有吭声。


    沈照山依旧不为所动,只是手指以一种奇怪的节奏击打着太师椅的扶手。那一直跟在沈照山身旁的红衣男子见状“唰”地打开那洒金的折扇,只留下一双狐狸一般的眼睛和折扇上“仗势欺人”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在外。


    “蒙老兄,你这话说得,当初姓赵的要起兵,你怎么没跟着去?”他眸中笑意未减,说出的话确是一点儿都含糊,每个字都带着明晃晃的刺。


    “还不是因为你也没想到大陈的军队真这么不禁打,不愿意冒着这个险吗?况且你的羌州离长安那么远,估摸着还没摸到京郊的边儿,就被一路的豺狼虎豹吃得骨头也不剩了。”


    那被叫做“蒙碌”的异族男人听罢他这一席话,手上青筋劲起,怒意斥面,“啪”地一拍桌子瞪眼就要上前,却坐在他身边曼妙的异族女子轻轻扯住了。


    “呦,哥哥急什么,姓明的小白脸儿说得有错么?你可别是被人踩了尾巴呀。”


    她话里全是和艳丽外表不相符的阴阳怪气,显然是那个雨夜出现在沈照山旁边的,除了多娜外的第二个女人。


    “姓明的小白脸”听罢他这个称呼也没生气,反而哼哼了两声,将那扇子又摇了几摇。


    一时满堂的人都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为首的人。


    沈照山终于睁开了眼睛。


    可他接的话和方才他们激烈的争论全然不同,沈照山语调里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只是像在陈述一件邻里家事:“可赵吉贞死了。”


    他就这样淡淡地将这件足以骇死在场所有人的大事说了出来。


    本就针落可闻的气氛在诡异的静谧后终于炸开了锅,明晏光摇扇子的手一顿,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照山总这样……总这样幽默,还是和你说话开心。”


    可所有人都知道,沈照山没在开玩笑。


    就在这气氛紧张地拨冗即断的时刻,多娜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她附在沈照山耳边,用那口奇怪的异族腔调说了几句话,只见沈照山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并没有人的远方,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满堂人都被他这突然的低气压吓了一跳,沈照山没理他们,推开太师椅大步往外走。明晏光和栗簌对视一眼,赶忙想要跟上,却被已然走到门口的沈照山伸手拦下了。


    他比那门框还要高半个头,几乎将外间微微的月光也全挡住了,气压低得实在可怕,栗簌,也便是那个妖娆婀娜的异族女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们之中,似乎出现了叛徒。”


    沈照山抱臂侧头,如鹰一般的眼睛扫视过一屋子的人,最后停在自己方才坐过的太师椅上。


    “不过我今天没有时间深究了,诸位,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