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环境下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更何况两个世界的价值观不同，不能用地球法律来审判他们。


    在看到尸堆前，米夏还这么想。


    现在她只想让修伊把他们都切吧了。


    “因为有复活，我们不惧死亡。”修伊沉吟道，“也因此只有光明神的信徒才敬重生命。这些人不配重回光明之下，米夏，不管是按照你们的律法，还是遵循我们的准则，他们都该受死。”


    来的路上有更多同伙向她们袭来，纷纷被修伊打趴在地。米夏本打算用来攀岩的绳索此刻派上了用场，这一串人小鸡似的被捆在一起，跟着她们溜达到了藏骨处。


    现在这一双双或畏惧或憎恨的眼睛看着自己和修伊，让米夏有点茫然。


    她不是来挣钱的吗，怎么突然要担这么多人命。


    最终，米夏掏出手机拍照留了证据，从修伊手上拿过绳子的一头。


    “随我去地面上。”她对这群人说，“你们对我同胞犯下的罪行……不能仅由我来裁定。但你们应该看看，被杀害的人来自什么样的地方。”


    “我们本可以好好相处。”


    第一天的“寻人”工作以上交了一大串命案嫌疑犯收尾。


    米夏感觉帽子叔叔左眼写着“棘手”，右眼写着“麻烦”，多事之秋，法律修订还没跟上，犯人就这么水灵灵地被送上门了。


    那些人暂时关押在了看守所，修伊介绍了几个相熟的异界人轮班协助监视，免得这群人半夜想开了越狱。


    修伊晚上还有清理塌方现场的志愿者工作，米夏带着他就近找了家麻辣烫解决晚饭加庆祝收工。


    哐哐拿了一大篓子菜交给店主上称入锅，扫码付款后两人坐到桌边等待开饭。


    米夏一边纠正修伊拿筷子的方式，一边慢慢问道：“为什么要带我去抓人？”


    如果修伊想，他早就能自己搞定这件事了，何必要带上她这个拖油瓶，特意暴露异界人的丑恶。


    修伊学着米夏来回摩擦去掉一次性筷子的毛刺，一个月了，他还是不大适应这种餐具：“其实一开始我也畏惧着你们，我花了很久才确定，这是个富足和平的国家，即使自己遭遇灾害也有余裕善待外人。”


    热腾腾拌了麻酱辣油的麻辣烫端上桌，加上一大桶米饭，修伊夹了块淀粉肠塞入口中，脸上浮现出单纯的喜悦。


    “但这里依旧不属于我们，迷宫是我们最后的退路，我们希望两边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那些人——姑且还是我的同胞，他们最初也只会赶走闯入迷宫的地球人，只是最近做得有点过火了。”


    “我原想着教训他们一顿把遗体送回来便好，杀害异乡人的罪行该如何定，应该等回到特拉尔后由国王下判决。”


    修伊用筷子沾水在桌上画下符文——米夏召唤羊皮卷的符文——无事发生。


    “但你出现了。神明究竟出于何种意图，要邀请异乡之人进入我们的国度？”


    米夏会意：“你觉得得到这个羊皮卷代表我受了天命？”


    她也有类似的想法。但她比较单纯，只想着先凭这个大赚一笔，之后再另作打算。


    是她肤浅了，异界是有“神”这种东西存在的，他们的信仰根深蒂固，自己若真的背着天命，在他们眼里身份就不再是“地球人”，而是“勇者”或是“神使”了。


    卢西斯对她的身份一直沉默不语，但他对修伊的嘱咐已经证实了她的特殊。


    “迷宫是神的造物。”修伊用袖子抹去水渍，“你被赋予的地图，就是神的‘设计图’。既然你们注定要进入迷宫，那罪行也瞒不住了。不如由被神宠爱的你来发现，由你来审判。”


    米夏没了大半胃口，觉得和狂信徒沟通压力好大。


    但因为要AA饭钱，她还是扬起了筷：“A市和你老家比起来，你觉得哪边更好？”


    修伊塞了满嘴米饭，腮帮子鼓囊囊的：“……这是个陷阱吗？”


    他学过地球人基本话术了，比如“你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女朋友和妈妈落水先救哪一个”。


    怎么回答都得罪人。


    米夏趁此机会一个劲叨肉：“别把我想那么坏，我又不会和你熟人告状。“


    ”特拉尔是个美丽的国度。”修伊斟酌着说，“而你们有和平与公正。”


    米夏嘿嘿一笑，扭头叫店主上了两罐可乐，与修伊碰杯：“欢迎你们来到一个最擅长文化融合的国家，那些人会得到公正判决的。”


    “木仓毙？”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很期待的样子？？”


    “因为没见过。那是你们特有的火魔法吧？”


    “是科学！！”


    *


    经修伊给她来了这么个开门红，米夏闷声发小财的梦破灭了。


    她现在的举动不光代表她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她被修伊他们擅自当作了地球的脸面。


    探索异世界、和另一个文明的人交流……这需要更专业的支持，米夏可不想轻举妄动酿下大祸。


    幸好她一开始就考虑好了备选方案。米夏把现有的地图细节拍下来打印成册，勉强绘制出一幅迷宫草图，抱着这堆资料赶去了市政厅新开的“异界事务特别管理窗口”。


    不能自己解决的事就靠群策群力——米夏不讲究面子也没有救世主情结，该找家长就找家长，她可懂事了。


    “请出示预约……”


    “急事，麻烦看看这个。”


    接待处的工作人员微笑着飞快扫完资料，推了推眼镜：“请在这里稍等片刻。”


    不到三分钟，另一个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出现将米夏领到了会议室中，里面坐着手捧电脑的记录员和一位看上去精干严厉的中年女性。


    “米夏小姐，”这位女性示意米夏坐下，“我是异界事务专项临时负责人，单青。你能说明那些资料的来源吗？”


    米夏直接变出了羊皮卷。


    从复活的经历开始，事无巨细地交代一清后，米夏口干舌燥，神清气爽，放下了所有思想包袱。


    记录员键盘都敲出火星子了，虽然录了音，还是怕漏掉什么细节。


    单青捏着钢笔杆陷入沉思。


    只有全程听故事的西装男比较闲，给米夏倒了杯茶水。米夏道谢接过，小口喝着。菊花茶，温度刚刚好，清热泻火，对症下药。


    “感谢你对我们的信任。”单青把笔别回胸口，“事关重大，我们需要和其他相关部门开会讨论。对于‘异界’我们所知甚少，你的资料将带给我们重大突破，我们会记住你的贡献……”


    米夏乖乖听着一大串套路话，等待后边的正题。


    “这份地图，只有你能使用吗？”单青站起来，手掌穿过地图的虚影。


    “是的。”米夏点头。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继续深入探索。首先要找回我们的同胞，其次……”米夏小心翼翼地说，“单女士，迷宫中还居住着许多异界人，他们中有我们未来的朋友，但现在有一部分并不信任我们，甚至犯下了过错。”


    单青眉头微松：“我们一直也在寻找契机与他们建交。你放心，A市就是你坚实的后盾，等商议下来后会有人员协助你展开工作，也会为你配置专业设备。你还有什么需求吗？”


    “我想接受专业训练，能保命的那种。”


    *


    单青的效率很高，没过几天米夏就收到了劳动合同、保密条约、她索要的所有设备和两套印了异界特别管理局图标的冲锋衣，以及做了防伪处理的“迷宫探索专员”工作牌。


    米夏捧着合同仔细阅读，几乎落泪。


    要不是需要保密，她马上打电话告诉父母了。


    妈妈，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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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捧上铁饭碗了。


    带着这堆东西，米夏赶去了修伊的租屋，今日她们约好了在那见面。


    修伊住在离她家三条街外理发店楼上的民宿内，屋里除了一张床和几个纸箱外空无一物。米夏头一次看到这么极简的生活方式，钦佩不已。


    但修伊马上解释：“重要的财物我都寄存在神殿里了，这间屋子不知道多少人持有门钥匙，我东西被偷过，不放心。”


    这不是坑外地人吗，但卢西斯那里居然还能当仓库……在走神前米夏赶紧说回正题：“你把房东联系方式给我，我和他协商换个门锁。先不说这个，修伊，我给你谋了个好差事。”


    她和单女士说起过修伊提供的帮助，并推荐他成为自己的助理。


    劳动合同和制服也有他的一份。


    修伊虽然信仰虔诚，但不是个死脑筋，活得也很实际。米夏觉得他肯定会接受——


    “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啊？”


    “我是特拉尔人。”修伊把劳动合同推了回来，“我不能背叛我的祖国。”


    “这只是雇佣关系。”米夏试图说服小伙伴一同享受好处，“和我雇你做保镖差不多……”


    “我想我们是合作关系。”修伊还是摇头，“但为贵国政府服务就是另一回事了。”


    “……”死脑筋，“那你还帮我吗？”


    “当然。”


    米夏叹着气收起合同。


    ……那就得她给他开工资了。


    *


    这次进入迷宫米夏带了一堆传单，张贴在了脚印较多的各处路口。传单五花八门，从招聘广告到政策宣传，唯一共通处是它们都针对异界人。


    修伊帮着她贴到高处，差不多记住了传单的内容。


    报酬基本是食物，工作内容写得也很简单易懂，大都是搬运和清理一类的体力活，甚至有遛狗这种不明所以的任务。


    也有一些是地球常识讲座和联欢会的活动预告，配以小插画进行说明。修伊捏着那张淡粉色画着兔子的“欢度中秋！你是否也在思念远方的家人？”多看了两眼，默默把它糊到了墙上。


    地球人在很用心地引他们出洞，用自己的方式来邀请他们。


    米夏的嘴向来闲不住，手上唰唰唰抹着浆糊还能一边念叨：“这样一想修伊你真厉害啊，一个月就在新地方找到工作租了房子还有闲心做志愿者。你形象也不错，真不考虑担任和平大使平面宣传模特吗？单女士一直想见你一面呢……”


    “你们的粮食不够吃了吧？”修伊打断她，“如果不控制好人口，消耗速度会更快。”


    “……”米夏总被他血腥的预案给吓到，“还没到那时候……而且你们才几个人啊，A市可是有好几百万人。”


    风暴隔绝的区域内存在农田和有渔获的海洋区域，但肯定不够一城人自给自足。


    据说法师塔和农科院在搞魔法催熟无土栽培作物，新闻里报喜不报忧，小道消息报忧不报喜，没人知道发展成了什么样。


    接纳异界人当然不是为了让自己人勒紧裤腰带，但合作才能共赢——法师塔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而把这群社会不安分子监视起来总比放任他们在地底阴暗爬行来得安全。


    也或许这些人可以成为未来的储备粮。米夏脑内闪过危险的想法。


    甩甩头，米夏叹着气继续糊墙：“这破迷宫就不能出产一点可食用肉类吗，净是蜘蛛什么的。说来龙肉能不能吃？”


    “如果能进入下层，那里的野猪倒是很美味。”修伊接过传单，“龙当然不能吃，连亚龙都是剧毒的。”


    “……你等等，你再说一遍。”


    “龙不能吃。”


    “我是问野猪在哪！！！”


    修伊捂住耳朵：“龙巢之下。但现在红龙陷入了暴怒，我们连第三层都无法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