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已记录节点……密林之心深度972米】


    【请选择你要去往的节点】


    【已定向】


    重返密林，这里还未从休眠中醒来，积雪落得有十公分厚，对低温猝不及防的米夏当即打了个喷嚏。


    更冷了。


    白光不断亮起，同行的众人陆续从传送阵中走出，捂着脑袋，目之所及的一切已然让他们多巴胺不断分泌，盖过了不适。


    抬头仰望，垂直洞窟上方木灵芝、桉树与槲寄生重重叠叠的影子如万花镜的图案，飞雪无依寂寥而自由地穿过这些障碍，坠入她们的眼眸，这是密林最安静的时刻，难以想象，在万物复苏时此处会有怎样的奇景。


    米夏把兜帽拉上盖住头发，出声提醒众人回神：“目前密林每日只有六小时的光照，大家，抓紧时间找到扎营地吧。”


    测绘队的队长掰了掰直不过来的脖子：“对，两人一组按计划去往各自负责的区域，对讲机都开了吗？雅雅，你跟我来。”


    其他几组的队长也跟着对各自组员叮嘱了几句，所有人很快散开，有条不紊地投入到工作之中。


    华英和副手碰了下拳，走到了米夏身边：“现在你是我的老大了。直接去下层？”


    米夏摇头：“好像不行……你看那个。”


    一匹体表长满了嫩芽的红鹿从林间探出头来，静悄悄盯着米夏。


    米夏走近它，任由红鹿用潮湿的鼻头嗅探掌心。鹿打了个响鼻，四肢弯折，盘踞在地，示意米夏骑上来。


    米夏在被其他人阻止前坐到了它的背上，扶着鹿角坐稳：“看来密林有话要和我们说。”


    她的话音未落，鹿已经尥蹶子跃到了树干搭成的小坡下，朝密林中心树根虬扎成的那团“建筑”突进，那是密林之心的监牢。


    众人不得不赶紧跟上。


    约克炸出的洞还在，水泊中停着米夏和修伊搭乘的那两片叶舟。红鹿扎入水中，用额头顶了顶树叶，又抬起头看向岸上立着的人群。


    米夏努力理解：“祂是说，只有两个人能跟过来。这水挺危险的，你们谁想来？”


    卢西斯刚张开口，碧维卡已经用风魔法裹着自己降落在其中一片树叶上：“我就是为这个来的。”


    胡秋实提了下枪带向华英请示：“英姐，我去吧。”


    “行。”


    华英不作他想，小胡水性好，也需要锻炼，更适合跟着去。


    三人一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幽暗的树根隧道中。卢西斯捏了捏袖子，又松开。


    不会有事的。


    穿过隧道，似曾相识的鹦鹉落在米夏肩上，啄她的耳廓：“人类，你们果然不守信用。”


    “痛痛痛！”米夏用双手捏住祂，“空口无凭，为什么这么说我！”


    “你并未种下种子，你允诺的阳光在何处？”


    种子交给实验室拿去研究了——米夏已经转述了修伊说的那些入侵植物惨案，现在研究人员还不知道该拿那枚种子怎么办。


    “你不是有长到能熬死我子子孙孙的寿命吗？怎么这么缺乏耐心。”米夏道，“我们也很害怕你啊，再等等，做好准备我们就种你。”


    “你还带来了神的仆人。”鹦鹉的头左右扭动，但它的力气太小了，挣不脱米夏的魔掌，“我要把你变成石头。”


    胡秋实紧张地扔开船桨端起枪，碧维卡微微皱眉，却没解开推进小舟的风魔法，反而加大风力捎带着胡秋实的小舟一起跟上红鹿。


    米夏也完全没在怕的：“要我真想烧你就不会跟着来了。虽然很像借口……但我最近有点忙，我保证，有生之年一定让你看见地球的太阳。”


    “相信我的你也很愚蠢。”鹦鹉不动了，“我要模仿红龙，留下一人在此陪伴我，直到你兑现诺言。”


    完成涉水使命的红鹿等米夏下到岸上后，未抖落一毛皮的水，又扭头走入金色的湖泊。


    一点一点，从蹄子到鹿角，红鹿溶解在了水中。


    两叶小舟，三个人，现在只有两人能回去了。


    米夏开始后悔了：“……你怎么会觉得，我带过来的这俩和我关系很好？”


    “不管好或坏，你是尊重生命的人。选一个吧，谁会被留在这？”


    米夏觉得密林也够坏的，二桃杀三士，不管选谁她都要得罪人了。


    她眼睛乱瞟，说心里话她肯定想选胡秋实，这样监视自己的人就能少一个，而且理由很充分——她接下来很需要碧维卡的帮助，选小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嘛。


    碧维卡跨步，踩上了从水中隆起的树根：“选我。”


    “……”


    但选碧维卡是最好的。虽然她需要碧维卡，碧维卡可不需要她。


    这是表忠心的机会，选一个特拉尔人，而不是地球人。


    但是。


    种子不在她手里，决定权并不属于她。


    而碧维卡是特拉尔人，不是地球人。


    可以被牺牲——


    即使是地球人，又真的不能被更宏大的目标所牺牲吗？


    都是一样的。


    “我留在你身边。”米夏越过碧维卡靠在树上，面朝胡秋实，“师兄，麻烦你去转告这里发生的事以及密林的要求。”


    碧维卡愣了一瞬，走到米夏身边，拧她的耳朵：“不想干了？但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要待在这里。”


    这个监牢里有能炼化出魔晶石的池水，生活着外界早已灭绝的飞禽走兽，还能与密林的主人直接交谈——这一切对法师来说太有吸引力了，她才不管米夏在想什么，她要留在这。


    碧维卡用手压着斗篷垫在身下坐在了树根上，以表决心。


    “那也挺好，三个人可以斗地主了。”米夏也坐了下来，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从容态度。


    其实加上系统是四个智慧个体，可以打麻将了，就是无法阻止密林或系统看她牌。


    这下轮到胡秋实愣神了。


    “你……”


    “我不是必须的，对吧。”米夏盘起腿，“卢西斯肯定知道怎么去下层，你们先去办事，什么时候能来接我们了再过来，密林不会让我饿死的。”


    胡秋实摸出对讲机。


    忙音，这里信号被隔绝了。


    但他出去找英姐确认后还能回来吗？


    不行。


    胡秋实也跳下了船，拉起米夏的手腕：“我知道了。我留在这，你和碧维卡女士出去。”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打算走。”


    “别别别，师兄你这么闷和她俩都聊不开——”


    “够了。”鹦鹉落到碧维卡腿上，“这个人留下。勇者，我已知晓你的决心，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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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不是你该逗留的地方。”


    三人静了下来，谁也没说服谁。


    碧维卡举起法杖，狂风扬起，把两个小孩卷上小舟，推着她们朝出口冲浪。


    “？！”米夏恨不得跳进水里，“碧维卡！你作弊！！！”


    她拿出骨笛，试图演奏唤风之歌来对抗，但她还没练习过几次，几个音未连接在一起就被风吹散了。


    碧维卡似乎笑了，冷冽的声音由风递来：


    “等我研究完这里的一切你再过来。”


    米夏扒着树叶微微枯槁的卷边，还想挣扎时，一条鱼从水面跃出，一口啃向她的鼻子。


    她本能地避开，下一秒，鱼已经消失了，她的膝盖前多了一颗木刺猬。


    米夏不动声色把这东西收进【背包】。


    【密林之心加入了背包】


    留在树脚下的碧维卡看着两艘小舟消失，一撩斗篷，又坐了下来。


    松鼠衔着能流出蜜汁的藤蔓窜到她右手边。


    碧维卡拿起，叹气：“密林之心，我不喜欢加斯草的味道，能不能换一个？”


    鹦鹉跳下她的大腿：“我其实更希望勇者能留下来。魅魔之子，我记得你，你烧过我的很多子民。”


    “你可以试试能不能报复回来。”碧维卡扔开藤蔓，“布卢梅塔燃着我的灵魂之灯，如果熄了，米夏也就知道不用遵守什么狗屁诺言了。”


    “不，这是陈述事实，我在试图通过共同的回忆寻找话题，我并不讨厌你。”鹦鹉说，“你知道我听过的最动人的故事吗？”


    “你不是人。”碧维卡说完就咬了下口腔里的软肉，她怎么和米夏学了这种挑无用字眼的毛病，“……你说吧。”


    “一个是最近听的，一颗星星的诞生。”鹦鹉蜷缩在了碧维卡左手边，“还有一个，是红龙和她最后一个朋友的故事。


    请给我讲讲你喜欢的故事吧，作为回礼，我会告诉你密林的奥秘。”


    “……”碧维卡难得失语，她可没给小孩讲过睡前故事，虽然不少学生把她讲的课当催眠曲。


    憋了一会儿，她嘟囔着开口：“行吧，那讲个最近和红龙相关的，一个狡猾人类骗她名字的故事……”


    *


    风魔法把她们送出了密林掌管的湖泊，进入隧道，树叶迅速枯萎，碎成几块让两人跌入湖中。


    米夏爬起来，呛出鼻腔里的湖水，那些枯叶碎片随她涉水向前的脚步打了几个转，很快碎得更加彻底。


    胡秋实跟在她身边，沉默不语。


    “唉……”米夏停下脚步，拍拍他的肩膀，“看来不能偷懒了。但下一层是精灵的地盘，师兄，《*戒》里你最喜欢谁？”


    “……”胡秋实觉得他永远都适应不了米夏的情绪切换速度，“我没看过《魔*》。”


    米夏大惊失色：“游戏呢？！你打不打游戏？不然来这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这是工作。”胡秋实烦躁起来，“刚才的事我会汇报给英姐，以后不准擅自做决定。”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米夏嘀咕，“那换做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


    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他不是米夏，连理解她都做不到。


    明明他们才是同胞，但她已经把某种信念放在了自己的生命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