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逑曦，将鬼哭果扔给我！”


    穆辞令只深深地看了眼沈拂婉，并未回答方灵妙的问题，而是扭头朝赵逑曦大喊。


    “宿主，女主口中所说的鬼哭果，就是她绘制复活宗门死去之人的阵法的关键道具。”


    穆辞令话音刚落，系统便紧随其后，连忙向沈拂婉提醒。


    沈拂婉眼神一凛，问道：“是吗，我跟着她在藏经阁几乎称得上是住了三年，里面的典籍，虽称不上倒背如流，倒也能算烂熟于心。”


    “如此几近于逆天而行，违背法则的阵法，我怎么从未听过，见过？”


    系统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回道：“正如宿主所言，其实这阵法只是女主宗门内，一年幼弟子信手胡乱编造的，根本不可能起效。”


    所以一直支撑着穆辞令走下去的念头，从一开始便是假的。


    她苦苦寻求的希望，到头来只是梦幻泡影罢了。


    “那……如果我千方百计阻挠她，岂不是会加快她入魔，铸成杀生道心的进度？”


    系统挑了挑眉，心想这届宿主当真好带，真是将“事业脑”三字发挥到了极致，连它这个处心积虑，一门心思完成这最后的超级无敌大业绩的人工智能都自叹弗如。


    也好也好，沈冤大头越是能快速完成任务，它也能越早升级。


    系统流着不存在的口水，不停幻想自己以后在主神空间内冲着其他同事耀武扬威的好日子，不禁嘿嘿笑了两声。


    “我还以为凭宿主与女主朝夕相处的情分，宿主最后会下不了这个狠心。”


    “哼。”


    沈拂婉缓缓眨眼，忽地向下弯了弯唇角，笑得颇为难看。


    “我确实舍不得——”


    “但，我要回家。”


    “虚拟的人物，怎么可能比得过真实的，爱我的父母和朋友。”


    沈拂婉手腕一甩，金丝红绡便如条狡猾的赤练蛇般，迅速游向刚被抛出，还在空中飞行的，用郑平安生前衣料包裹着的鬼哭果。


    金丝红绡被沈拂婉全力掷出，三步并作两步便游刃有余地赶上那破破烂烂的小布包内，散着冲天阴气的果子。


    可就在鬼哭果方被金丝红绡卷住之际，一柄薄如蝉翼，通体莹白如雪的灵剑凭空窜出，剑尖上挑，将金丝红绡轻轻松松逼回沈拂婉掌中。


    裹着鬼哭果的布包则在空中安然无恙地飞了一遭，被穆辞令顺利地拿到手。


    那剑听话的好似一具只有躯壳，没有灵魂的傀儡，得逞后便疾速赶回聂寒清身旁，甚至顺势刺穿了两名魔修的心脏。


    难缠！


    沈拂婉死死咬住下唇，甩出红绡，硬生生将冲来的千秋剑击退，同时连连撤步，面带不虞地瞪着转瞬又将千秋剑召回，手持双剑正奋力与魔修厮杀的聂寒清。


    “系统，帮我检测一下聂寒清如今究竟修炼到了何等境界。”


    “嘟——宿主，您前日方晋升元婴，男主整整比您高了一个小境界。”


    元婴中期？倒是可以搏上一搏。


    沈拂婉灵光一闪，飞身直向聂寒清冲去。


    “你们不是这男修敌手，即刻退下，分为两拨去围攻那周身布满灵气漩涡，欲要冲击元婴门槛的女修与穆辞令！”


    众魔修脑海中蓦地得了沈拂婉命令，毫不犹豫地作众鸟兽散状，面上看似是被聂寒清打怕，给沈拂婉让位，实则手中攻势早已对准了此刻正不停冲击元婴门槛的姜意，与将魖敕放在姜意怀里，一跃而起直奔山头的穆辞令而去。


    “赵逑曦，守住姜意！”


    聂寒清大吼，千秋寸心双剑带起呼呼破空之声，耍得仅剩道道残影，与沈拂婉的金丝红绡缠斗在一处，一时竟也分不清究竟是谁占了上风。


    “好！”


    赵逑曦自知修为乃四人垫底，魔修目标又明明白白地指向穆辞令，与其跟上前拖穆辞令后腿，不如在这儿守好姜意过了天雷劫，既保了穆辞令的后顾之忧，又能为己方多添几分胜算。


    而已从幻境中彻底缓过神来的方灵妙见赵逑曦一人得心应手的应付五六魔修，稍觉放心，又转身望见仍身处幻境的如潮人海，狠狠咬了咬后槽牙，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拨浪鼓。


    这拨浪鼓形状样貌皆与凡界稚子的玩物无异，唯独不同的是，鼓身两旁用细绳所系的弹珠，细看竟是由无数金色鳞片镶嵌捶打而成。


    它是方应痕猜测方灵妙此番前去必定会遭遇幻境，悄悄塞进她储物袋内的一件极品灵器。


    方灵妙狠狠攥紧护心鼓。


    阿爹说，不到迫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护心鼓。


    只因护心鼓的两颗弹珠由已然消失匿迹的龙族护心麟所制，若是贸然掏出，让那仇家……亦或是识货之人一眼看出其来历，恐被杀人夺宝，招惹一身祸患。


    可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救人除魔要紧！


    方灵妙下定决心，将护心鼓柄放于两掌掌心，全力催动体内灵气，吹得护心鼓那本垂直下坠的两颗弹珠施施然飘起来，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开始有规律地击打鼓面。


    仅有两个巴掌大小的护心鼓渐渐发出响声，鼓音隆隆，由弱转强，好似千里舳舻劈浪而来，蔽空旌旗碎风而立，随着弹珠击打，鼓身一下一下荡出金色波纹，呼吸间便已笼罩了整座废址。


    “呃——！”


    率先有了反应的，是本就陷的较浅的王亦知。


    王亦知闭眸满头大汗，正在魇中与无面强者打的不知天地为何物时，一阵金色鼓浪陡然强势地闯入他的幻境，把那强手碾作齑粉，又将他一把推出，这才使得他的气喘吁吁地睁开眼来。


    方灵妙将王亦知苏醒全程望得一清二楚，大喜过望，更加卖力地摇鼓，试图将人唤个七七八八。


    只可惜上天好像执意要跟方灵妙开个玩笑，自打王亦知睁开双眼后，便再无一人有丁点儿清醒迹象。


    如果不算上林逐双手手指微不可查的抖动外。


    边打边观察方灵妙动作的沈拂婉瞧方灵妙一脸大惊失色，慌乱无神的模样，十分难得，毫不吝啬地在心里大大夸赞了谢大魔头几句。


    想不到他送的迷雾，配合秘境内幻境的效果如此凶猛，三千修士被药，堪堪醒了个修为最高的王亦知。


    “灵妙，这是怎么回事！”


    王亦知迷茫地向四处环视，却又在看见赵逑曦一人独战五六魔修时清醒过来，不待方灵妙开口，提剑便向魔修撩去。


    有了王亦知的加入，赵逑曦的压力一下便骤降许多，两人招招带着汹涌的杀意，如砍瓜切菜般三下五除二便把那五六名金丹修为的魔修斩尽。


    ……她收回先前对谢魔头的滔滔不绝的赞美之词。


    怎么净派给她些不中用的酒囊饭袋！


    眼见赵逑曦和王亦知欲要乘胜追击，扭身朝她刺来，沈拂婉将红绡卷起，凝出万千水箭逼退三人，又借势腾空而起，朝穆辞令的方向奔去。


    聂寒清眯眼，眸底戾气横生，急忙使出一记冯虚御风持剑跟上。


    赵逑曦正想同聂寒清一前一后追去时，一只白皙的手掌乍然出现，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微动的身形压下。


    “等等！”


    方灵妙喊住赵逑曦，思忖再三，还是把护心鼓塞到他手中，自己则提起竹棍。


    “她渡劫应静心忘我，不宜移动，更需要人在旁护法。”


    “更何况这些魂处幻境的修士尚且未能醒来，也不知那魔修会不会回头打个措手不及，你和亦知哥留下照看着，试试能不能唤醒他们。”


    方灵妙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姜白那边……我去就好。”


    赵逑曦注视着若老僧入定的姜意片刻，冲方灵妙点点头。


    “多谢！”


    方灵妙御棍而起，须臾间便自荒芜不堪的山脚下飞至山头，眼皮一抬，便瞥见了打的如火如荼，相持不下的聂寒清沈拂婉二人，正持鬼哭果，忙忙碌碌捣鼓着什么的穆辞令与追杀穆辞令的魔修，不假思索地便抬手出招，拦下那群魔修。


    穆辞令仅睨了一眼孤身奋战的方灵妙，又立刻回神在识海中搜寻着仙门大比前，曾匆匆略过的剜天换日阵。


    剜天换日阵的绘制，需要施阵者自身鲜血及其全部灵力，再佐以至阴之物充当阵眼，便可召回亡者神魂，重铸肉身，使其复活。


    可这施阵条件……未免太过简单淳朴了？


    穆辞令仔细一想，心中隐隐约约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不过这感觉不算好就是了。


    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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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越是逆天的阵法，启用条件也越是返璞归真吧。


    穆辞令不再犹豫，以灵气化刃，抬手便在手腕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刹那间便已顺着五根手指淅淅沥沥地流下。


    穆辞令强忍住头晕目眩之意，按照记忆中剜天换日阵那诡异又复杂的图案开始快速绘制。


    “穆辞令！”


    沈拂婉一脚踢开聂寒清，心中暗自叫了系统一声，在得知穆辞令杀生道心进度居然纹丝不动，又被聂寒清缠斗的焦头烂额，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若是再画一笔，我便让山脚处那些无辜修士爆体而亡！”


    沈拂婉抬手，山脚下无数修士霎时如同老鹰拎小鸡般被拽至山头观玄宗正殿，穆辞令抬头便可一览无余的角度。


    沈拂婉食指轻勾，其中一名修士的身体兀地开始变胀，定睛一瞧，还能瞧见他肌肤之下隆起的一个个还在颤动的小包，好似有虫子在骨肉中来回穿梭似的。


    聂寒清生怕沈拂婉对穆辞令步步紧逼，将已至沈拂婉面门的千秋剑硬生生停在距她鼻尖仅剩一寸的距离，紧张地望向穆辞令。


    穆辞令却是不问不顾，一门心思完完全全投入绘制中。


    沈拂婉心想，你当真以为我真不敢动手么，随即将掌紧握成拳，那可怜修士的躯体变得更加庞大，一些细细密密的小血珠自皮肤下的鼓包慢慢向外渗出，看着极为壮观恐怖。


    “姜白——”


    穆辞令没有理会沈拂婉，反而是方灵妙先红了眼，朝穆辞令制止道。


    既然是无涯阁弟子……哼，死有余辜。


    穆辞令腹诽道。


    最后一笔落下，穆辞令一张面色红润的脸彻底变得惨白无比，唯有未曾暗淡的心魔源煞体的烙印，才衬得她有两分血色。


    穆辞令见阵法大成，双眸布满了猩红血丝，露出止也止不住的兴奋和疯狂之意，连忙打开裹着鬼哭果的布包，颤颤巍巍地将其放置于阵眼。


    “心血为引，黄泉倒悬！”


    穆辞令双手合十，铿锵有力地念道。


    沈拂婉再也止不住内心的狂喜，面目开始变得扭曲狰狞。


    念吧，念吧，念的再快些，等希望在你心中完全膨胀，充斥满整个心房之时，突然发现这虚假的，虚无缥缈的希望根本无法实现之时，穆辞令，你的杀生道心会不会成呢？


    “乾坤逆乱，幽冥门启！”


    “以吾精魄为薪，燃尽此身灵台！”


    “剜天裂宇，换日移星！”


    “阴阳颠覆，生死倒裁！”


    “魄兮——归来——！”


    穆辞令浑身抖若筛糠，死死盯住剜天换日阵，可咒语已然念完，四周却无一点动静，唯有山头呜咽着的狂风，掀起一捧灰烬，狠狠砸在穆辞令脸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阵法我明明没有画错，咒语也一字不落地说出，为什么，为什么！”


    穆辞令慌了神，顿觉天旋地转，双膝一软，直直跪倒在废墟之中，手足无措地狠狠抓地，将掌心掐出紫红印子，手腕上刚刚结好的血痂，也随穆辞令的动作崩裂开来，不停地往外渗出鲜血。


    “想知道为什么吗！”


    沈拂婉哈哈大笑起来，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与可怜，只有即将回家的渴望。


    “那是因为，这剜天换日阵，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不可能！”


    穆辞令将死死捂住双耳，试图止住那如雷贯耳的嗡鸣声，脑中再也没有其他想法，只一味地不停反驳沈拂婉，尖声吼道：“不可能！你骗我！”


    “我骗你？哈哈哈哈哈，我有什么必要骗你！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


    聂寒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小臂一转，双剑劈向沈拂婉死门之际，又被穆辞令身上源源不断，好似怒涛卷霜，地坼天崩的魔气捉住目光。


    “恭喜恭喜！”


    系统欣喜若狂的机械音乍然自沈拂婉脑中响起。


    “当前杀生道心进度为百分之五十五，百分之六十，百分之七十七，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九十九！”


    快啊！快啊！就差那百分之一，她沈拂婉就要回家了！


    “滴——目标人物杀生道心进度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