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和路灯在钟心柔身后掠过，飞扬的神采让她成为整个世界的女主角。“虽然肯定门不当户不对，不过我看你妈好像也不是特别在乎这个，而且我有特长，我可是不开滤镜不开特效纯原相机的，想要哪张脸就能是哪张脸，男的都没问题。”


    张思俭：“那你可真要生孩子了。”


    她浅浅思考了一下：“也不是不行啊，正好再起个号，转战母婴博主。”


    看到他又在笑，钟心柔很莫名其妙：“好笑吗？”


    张思俭没有回答，只是把油门踩到了最大。


    “你蠢不蠢。”好听点说叫天真，然而他很少说好听话。


    “怎么，有陷阱？”


    “都说是陷阱了，我怎么告诉你。”


    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看着张思俭蹑手蹑脚上楼的动作，钟心柔表示不理解，不过她也没开口，直到回到卧室，她才问：“你在自己家怎么跟做贼一样？”


    他把身上的配饰甩在桌上，叮叮当当的。“太有礼貌也是我的错？这个时间点，别人都睡了。”


    本来要换睡衣的，但摸着自己身上的手工丝织长裙，钟心柔不禁感叹手感太好，一时间转换了想法。


    既然气氛都到这儿了——“那咱们也……睡觉？”


    她踢开地上精美的包装袋，踢着裙摆，慢慢来到张思俭跟前。这个站位不错，如果她轻轻一推，他倒在床上，剩下的也就自然而然了。


    可是想象归想象，她甚至都没近得了他的身，他就哧溜一下泥鳅似的溜走了。


    钟心柔抬头，看见他站在离她八丈远的地方：“咱们才认识一天。”她不由得又想起昨晚他各种侮辱自己的话，也没了心情。


    “那你先洗澡去吧，我等会儿。”


    她瘫倒在床上，终于舍得跟闺蜜讲这一天的奇妙经历，正好复盘一下。


    “钟心柔，你真够心大的。”王渝听完如此评价道。


    “我又怎么了。”不管怎样反正总是要被王渝骂的，这是她的命运她了解。


    “这种情况你都待得下去，你厉害。我可不行，我说服不了自己一个人还是老人一年支持一顿饭符合常理。”


    “有没有可能她不只是迷信，还使用了某种手段，比如说辟谷这类的，只是咱们没听说过。”


    “我看你也加入迷信大军了。我告诉你赶紧给我回来，要不我通知你妈了。”


    见说服不了她，钟心柔发过去一张刚刚的自拍，问：“你知道这是什么车吗？”


    她自说自话抢答：“911。”


    “911？火警？”


    钟心柔有点气急败坏，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保时捷啊！王渝你怎么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天天说让我傍大款傍大款，这下真傍到了，你还用算饭钱？还用为做一次美甲省吃俭用？还用为了暑假去隔壁城市旅游打工？这样吧，我先给你转十万……对了，微信转账上限多少来着？”


    “正在输入”字符一直闪动，钟心柔耐心等着，但那串消息却怎么也发不过来，直到张思俭擦着头发出来，才收到她的消息。


    只有简短的五个字：“我过去找你。”


    钟心柔一个激灵，着急地说：“你过来干什么？”


    “谁要过来？”张思俭不声不响出现在身后，冷不丁搭了句话。


    “……没谁。”


    她把手机摁灭，拿着浴巾进了浴室。


    从前钟心柔不喜欢泡浴缸，因为小时候在游泳馆差点溺水的窒息感太过记忆深刻，不过在看到这个超大智能浴缸后，她也就没什么不习惯的了。


    浴盐、玫瑰、浴球，把所有能放的东西一股脑丢进浴缸，也不管合适不合适，泡泡越多越好。


    热气氤氲，在钟心柔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水雾已经爬上了镜子，她只顾着将身体浸入热水，然后发出一道满意的轻叹。


    玫瑰花香夹杂着栀子花香以及精油的味道，各种气味扑鼻，越浓重她越满意。


    她一定要告诉王渝现在过的是什么生活，这种日子才是配得上她的啊。


    钟心柔深吸一口气，慢慢让水面没过身体，锁骨、脖颈、下巴——这时她有些犹豫，然后喊智能管家放了一首歌。


    “好的，这就为您播放《perfectday》。”


    音乐响起，钟心柔跟随着背景中最明显的钢琴鼓点一点一点沉入水中，呼吸被剥夺的感觉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痛苦，她反而感受到久违的平静。


    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泡澡、潜水，也许只有通过这种方式，人类才可以找回数万年前存在于母体羊水中的那一份静谧。


    刚刚在水面上往下看，水体像果冻一样清澈，然而浸入水中却仿佛人在深海。


    那天是怎么溺水的来着？


    小时候爸妈不允许她去水边，游泳馆也不行，可是被压制得越狠她就越想反抗，所以在某个平常的夏天，她和几个同学一起去了水上乐园。


    当时的几个孩子里没有一个会游泳的，大家都买了游泳圈，一群小鸭子站在水边回头看着她：“你不买游泳圈吗？”


    她没有那么多零花钱。


    “我会游泳。”


    看着清澈的水面，钟心柔并不觉得可怕，这里还是浅水区，怎么会有问题？


    学着旁边大孩子的样子，她一个猛子扎进池中。


    乐声被水面隔绝，不知什么时候，LouReed的声音消失了。


    游泳池蓝色的池壁瓷砖像迷宫里的镜面，滑溜溜的，不管怎样都抓不住。


    她使劲向上游，脚腕却被什么东西缠住。


    低头看去，黑乎乎一团，是海草吗？她这辈子都没见过海，哪里来的海草，游泳馆怎么会有海草？


    不……那好像是头发。


    面前黑得像海藻的头发几乎布满了整个浴缸，一团团浓郁的黑色将视野全部侵占，她甚至能感觉到它们在逐渐扼住她的喉咙。


    “……呃！”


    钟心柔想要呼救，然而脸和脖子全涨红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沉默的泡泡浮上水面。


    她像条砧板上的鱼一样扑腾，恍惚中扒到浴缸边缘，就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即使脚底打滑使不上力，她也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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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命挣扎。


    疯狂地呛水时，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幼时那个无边无际的游泳池，那些幽蓝色的水就这样平静地蛰伏了足足十五年，终于在今晚找到了机会。


    不知划过自己眼角的是泪还是水，小时候的钟心柔无助又绝望，现在已经不会了。


    她都已经要过上好日子了，难道要被那么多年之前的恐惧杀死吗？


    死死咬着牙，钟心柔一个个拽断那些缠绕在脖颈上的东西，梗着脖子够着空气，使出全力钻出来水面。


    浴缸中的水哗啦啦被带出，浴室里挣扎的痕迹明显，一片狼藉。


    根本来不及休息，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浴缸，连衣服都顾不上穿，手抖着打开了门。


    “你这是……”水滴落在地板上滴滴答答，张思俭先瞥了一眼被弄脏的地方，才找了块浴巾披在她身上。


    “浴缸里有东西。”她指着浴室的方向，指尖晃动的频率足以证明没有说谎。张思俭狐疑地看了看她，然后走进浴室。


    “有什么东西？”


    他伸手搅动了一下，除了泡沫和花瓣什么也没有。钟心柔不可置信，然而她走上前，确实如他所说。张思俭甚至打开了排水，她就一直盯着，直到浴缸空空如也。


    “我看你是被地下室吓到，精神衰弱了而已，浴缸里能有什么。”他有点不耐烦地离开了，声音逐渐变远，钟心柔却走到镜子前，慢慢用手擦净雾气，清晰的长条形镜面像一把刀，正好抵在下巴下方。锋利的刀刃上，一道伤痕烙上她的皮肤。


    钟心柔手指抖着抚摸，痛感已经消失，可后怕从脊背传至全身。


    刚刚，她是不是差点死了？


    缠绕留下的红痕刻印在脖颈，提醒着她刚刚发生的事不是幻觉。正巧，歌声达到了高潮，屋子内回荡着昂扬的弦乐，歌词无限重复着“ohit''ssuchaperfectday……”。


    it''ssuchaperfectday。


    钟心柔不记得自己这晚上如何睡过去的了，她只是一直祈祷千万不要做那个关于溺水的噩梦，好在上天有眼，让她如愿以偿一觉睡到自然醒。


    她伸了个懒腰，身边已经连余温都没有了，阳光洒进窗帘，厚重的手工雕花闪着光，映在奶白色的睡衣上，身体变成了花园。


    “咚咚。”


    听见敲门声，钟心柔歪歪头：“进来吧。”


    两个女孩拿着打扫的工具，从外面探头：“需要现在收拾吗？”


    她懒懒靠在柔软的靠枕上，脸上露出微笑：“浴室要收拾一下，地上那些包装袋不要丢掉，在墙角摞好，那些包包衣服按照颜色和大小摆到柜子里，不要出错。”


    其实她没有强迫症，也没有洁癖，可是能享受为什么不呢？


    站在她们身后，钟心柔问：“你们说浴室为什么这么狼狈？”


    这问题有点难度，女孩犹豫着说：“嗯、我不知道。”她低着头默默吐槽，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那个了啊，这个也要跟我们说，露阴癖？


    钟心柔眼神有些呆滞：“这里差点发生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