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七天里的确没有发生任何反常的事，王渝还是一个人离开了安水市。


    这回钟心柔没机会送王渝去机场了，又因为身份证忘记拿，王渝也很急，所以最后分别前，两人只抱了一下，跑来跑去的，她也忘记了要跟钟心柔说的话。


    看着她在远处踮起脚尖向自己挥手，王渝的心放下不少。或许是被那种明媚感染到吧，她想，一定不会有事的。


    钟心柔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很乐观，或者说神经大条，发觉不到潜在的危险，但也正是这样的特质，她好像有老天庇护一般不知不觉躲过了许多灾难。


    也许这一次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呢。王渝同样对她挥手，转身进了安检。


    今天的安水市阳光灿烂。


    在到医院之前，钟心柔从没在意过张思凡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坐在车上补妆，对张思俭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今天是我哥出事的第十四天，我妈说能不能醒就看今天了。”


    “嘁，要说我爸妈也是奇怪，医生建议转院不听，非说不能出安水，我看我哥早晚得被他们害了，你说是不是？”


    一阵沉默后，他拨开她的头发：“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听着呢。那你是希望他能醒过来还是希望他醒不过来啊？”她说得轻巧，听语气像是在问他明天吃什么。


    然而张思俭却下意识看了一眼司机，低声道：“说的什么废话。”


    钟心柔耸耸肩：“难道不是吗？小说都是这么写的。你哥要是一辈子醒不过来，你家的产业不就归你了。”


    看她天真到冒着傻气的样子，张思俭只是扬起唇角。“正因为我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所以我哥才必须醒过来。”


    钟心柔侧目，怪不得从没见他上过班呢，这日子可是爽了，不用工作还有钱花，每天游手好闲的生活真是美滋滋。


    “所以你哥很厉害喽？”


    他没有回答，钟心柔就一心投入到自己的补妆大业中，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看见了传说中的张思凡。


    这个地方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一个观察实验室，张思凡孤零零躺在里面，陪伴他的只有复杂的仪器，大大的玻璃罩子笼罩住他的生命，将他与世界隔绝。


    他和李晟宁长得很像，虽然瘦削，可端庄的五官镶嵌在瓷白的皮肤上，依然能看出贵气。又因手术剃光了所有毛发，静静睡在床上，完美得像一个仿生人。


    钟心柔不由得又转头看看张思俭——他眉眼间总是丧丧的，一副混混样，确实和那三个人不像一家人。


    李晟宁站在前面，她不开口，钟心柔也不好问什么，只是看着她那对祖母绿的耳环出神。


    “这是这几天的监测报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把在李晟宁身侧说：“没有任何异常。”


    她的语气和平常一样冷，但听得出不悦：“没有异常不就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在她面前，医生也得颔首低眉。


    这苦差事真不好干，如果张思凡醒了，要被归功于她的玄学，要是他醒不来，那必定是医院的错。


    “安排你们做的事都准备好了吧？”


    “都是照你的吩咐来的，一天一个。”医生说到。


    她小声的话却让钟心柔很困惑，什么一天一个？


    “滴滴滴……”忽然，病房里传出一阵机器嗡鸣的声音，扰得人心神不宁。随后一群白大褂冲了上去，钟心柔和张思俭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疑惑。


    外面没人说话，李晟宁双手合十抵着下巴，呼吸一沉一沉，连钟心柔都听得清楚。张建义这时才赶来，急匆匆问到：“小凡怎么样？”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后，玻璃罩子里跑出一个医生，激动地喊：“病人醒了！病人醒了！”


    张建义和李晟宁二话不说进入病房，钟心柔和张思俭则在外面等着。


    她看见李晟宁那张总是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上竟然浸满泪水，就连平时总是冷冰冰的张建义都难得地露出一丝喜悦，医生们忙来忙去，各种白色晃得她头晕眼花。


    钟心柔好奇地歪了一下头，正是这一下，她看见了张思凡的眼睛。也许是错觉，她怎么感觉他是特意看向自己的？并且还带着一丝可怜的情绪。


    但钟心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只觉得奇怪。


    他的眼睛竟然是白色的。说是完全没有颜色有点夸张，再仔细看看，那瞳孔只有一点淡黄的色彩，几乎可以等于透明。


    “你哥是盲人吗？”她在张思俭旁边小声问。


    “这个问题我回答过没有百遍也有大几十遍了。”他语气中一丝戏谑：“他眼睛从小就是这样的，检查结果是基因突变，不影响身体健康，只是很引人注目而已。”


    钟心柔惊讶地笑道：“那还挺酷的，上学的时候帅惨了吧。”


    “这个嘛，倒不是因为眼睛。”他回忆道：“不管他怎么样都会有一大群人追捧的。”


    望着病床上的张思凡，钟心柔想起家里保姆对他的评价，“出众、不凡、精英、人中龙凤。”这种有钱还有爱的天龙人究竟有什么烦恼呢？


    “这种情况都能成功苏醒，我看主任能申请专利了。”


    “和她有什么关系？那是特殊力量的加持。”


    不小心听到远处两个医生的谈话，她很难不回头。其中一个既不屑又无奈地摇摇头，特意加重“特殊力量”四个字。


    “能问你个问题吗？”她碰了碰张思俭，好奇地仰着头：“你哥能醒，是不是和婆婆有关系啊？”


    他自嘲地笑了：“你觉得我会知道？他们连谈公司上的事都会避着我。”


    “真的？”她看他的目光不禁多了点可怜，小声嘀咕：“还是当独生子女幸福。”


    “对啊，可能是珠玉在前，我哪哪都不如他，爸妈不喜欢我也正常。”


    钟心柔：“这太不公平了吧，明明是一个爹妈生的，基因都一样。我推测肯定是小时候他们就对你偏心，有可能你自己都不记得了。”


    张思俭挑眉：“哦，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你从哪推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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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生心理健康。”


    张思俭的脸上出现一丝无语。


    他们两个都没注意到李晟宁的走近，直到她打开门：“你哥要问你怎么不进来。”人逢喜事精神爽，钟心柔竟然在她脸上看见了笑意。


    “我害怕打扰你们一家团聚呗。”他小声嘀咕，李晟宁似乎没听见，但钟心柔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愣着干嘛？”


    她本来没想进去的，可是张思俭却回身拉起她的手。“临阵脱逃让我一个人去，够不够意思啊你。”


    她在后面白眼翻上了天。


    到底是谁哥啊！


    奇迹一般，张思凡刚刚苏醒就能坐起来，还能流利地说话。


    “这位是？”他的声音和病房融为一体，也是白色的，甚至让她觉得是这里哪个机器发出的。


    “我叫钟心柔。”她走到张思俭旁边，对着张思凡笑了一下。他并没太大反应，说了一句“新婚快乐”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钟心柔纳闷，他一个植物人，怎么知道结婚的事的。


    “爸，妈，抱歉因为我一个人让你们费心费力。”


    “我们有什么费心费力的，你是我儿子。”李晟宁坐在床边，握住张思凡的手。


    “虽然为了你的事婆婆元气大伤，但小凡你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你，这个家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钟心柔，对哦，每年都是一样的流程，这次看到了她，他肯定明白是怎么回事。


    “嗯，我已经没事了，什么时候出院？”


    听说植物人可以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事，对于张思凡来说，也许在医院的时间每天都很无聊。


    “明天。”李晟宁关切地说：“今晚我们都在这儿陪着你。”


    我们都？钟心柔偷偷努嘴，谁和你我们，她可不想一直在医院待着，想想就累，而且她在这儿也没用啊，估计张思凡也不想陌生人在吧。


    “那你们两个就先回家吧。”


    忽然被que到，钟心柔按捺住喜悦，看向李晟宁。


    “你们撑不住了就先走。”


    “好……的。”甚至都没听完她的回答，李晟宁就又转身和张思凡说起了话，干净利落，一秒都不想面对他们两个似的。


    那边三人聊得火热，钟心柔有点不理解：“撑不住是指要待到几点啊？”


    张思俭面无表情地转身：“现在。”


    “啊？”她又看了一眼病房，快步跟上了他。“你确定？爸妈会不会生气啊？”


    “生什么气，他们能想起还有这么个人都算不错了。”


    说得也对。


    见他心情不太美妙的样子，她碰了碰他的肩：“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不会你哥是故意的啊？”


    “你说车祸是他故意的？”


    钟心柔急切地反驳：“你注意一下措辞好不好，我只是推测而已。”


    “不会的。”他嗤笑：“这么完美的人生还自杀的话我真要恨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