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们那种人根本没有真心

作品:《欲吻夜色

    陈纾音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他们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到底怎么跟他的掌上明珠解释林沁这个人。


    怎么解释,才能把丑闻合理化。


    她突然觉得没劲极了。


    初春的阳光并不刺眼,陈纾音站在原地,丧失所有与人和解的力气,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倦冷:“我不欠陈家什么。”


    陈心棠笑笑:“你用的这副嗓子不是陈家给的吗?翅膀硬了,不靠家里吃喝了,就能在背后搞这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陈纾音说“我没有”。


    “没有?你确定?”


    陈心棠朝她走了一步,伸手,拽紧她的手腕,指甲嵌进去。


    “你嫉妒爸爸把最好的东西都给我,工作给了我,和谢家的联姻也只想到我。你跟你妈一样阴暗,喜欢耍手段。当年林沁是怎么爬了我爸的床,你学得挺像啊陈纾音。你真的喜欢他吗?他不是你报复陈家的工具吗?”


    陈纾音疼得脸色发白。


    她恍惚记得很小的时候,好几次她被陈心棠气哭,去找林沁哭诉。


    林沁说:“姐姐已经没有妈妈了,你还有。你让让她。”


    陈纾音似懂非懂点头,觉得林沁说的有道理。


    有好吃的好玩的,她拿去分享给陈心棠,被她毫不在意扔出来时也没有多难过。因为林沁那番话,陈纾音总是,用一种近乎悲悯的心态看待这个姐姐。


    直到她也失去了妈妈。


    她受够了承受这些莫须有的敌意。


    受够了被轻视、被憎恨。


    也受够了去怀疑,多年前那场车祸,根本不是意外。哪怕陈耀正给出解释,那是因为他吓坏了,忘了车里还有老婆孩子。


    谁信?


    她是什么很蠢的人吗?


    这一刻,无数晦涩的、说不清的东西叫嚣着从身体爬出来。


    她听到自己冷笑:“那又如何?”


    陈纾音用力甩开手上桎梏,“就算我是为了报复你们。那又如何?我装装可怜,他就心疼得要命。前几天在陈家,他跟你们说有事先走,你猜他跟谁在一起?”


    “陈大小姐,你去问问谢明玦,今时今日,他还要不要跟你订婚。”


    花园里静得一丝风都没有。


    陈心棠看清她眼底的淡淡嘲意。这个总是看上去柔弱、存在感几乎为零的妹妹,有一天敢这样看着她,公然站到她的对立面。


    她咬牙:“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吗?他们那种人根本没有真心……”


    “我知道。”陈纾音说,“我只想让你们难受。现在看来目的已经达到了。”


    陈心棠脸色差到极点。


    “你死定了。如果谢明玦知道你是为了报复陈家,你就死定了,陈纾音。”


    陈纾音没回头,“你觉得他信我还是信你。”


    *


    重新回到展厅时,人比刚才更多。陈纾音沿途找了一圈,没看到谢明玦。


    刚好江雪莉和一个投资商聊完,陈纾音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问她有没有见到人。


    江雪莉怔了下:“刚说去找你了。没遇上吗?”


    陈纾音说没有。


    “那十有八九在楼上躲懒。”江雪莉说,“这种场合谢二难得肯来,之前邀他好多次,都敷衍我。还得是陈小姐面子大。”


    陈纾音无暇分辨她话里的真假。也不重要。


    她笑笑没说话,滑开手机,拨了谢明玦的电话。


    往天台的楼梯,尽头是一扇闭合的门,因为风大,推开时有些阻力。


    砰的一声,门开启又迅速合上。


    谢明玦背靠在栏杆上抽烟。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很随意站着,皱眉吸了一口又垂下手。


    今天他没穿正装,就算穿了,再正式的西装在他身上,也总有种雅痞的松弛感。


    陈纾音停顿片刻,才抬脚往那边走,“怎么不接电话?”


    谢明玦抬眼看她,“没听到。”


    他卷了她一缕头发绕在指尖,声音挺淡,几分意兴阑珊的笑意:“刚才去哪了?”


    陈纾音心脏猛地一跳。


    她说遇到陈心棠了。


    “聊那么久?”


    “嗯。”


    “聊什么了。”


    “也没什么。”她这样说。


    乌云层层压过来,风衣下摆被猛烈地吹动。陈纾音陪他原地站了会,问他要不要回去。


    谢明玦没说话。


    烟放在身侧空燃,过了会,伸出手,指节碰了碰她的脸。


    他垂下的目光有些散漫,但这样的情境,成年男女站在无人的天台,陈纾音总以为他还会做什么。所以没动。


    但他什么都没做。


    等烟燃到头,他直起身体,径直往外走,“回去吧。”


    陈纾音愣了下,说“好”。


    江雪莉见人要走,出来送,“今天太忙了,招待不周,下回我请两位吃饭。”


    谢明玦微一点头,“好说。”


    他嘴角挂着笑,淡淡的,对赶着最后几分钟凑上来招呼的人,握手、寒暄,维持着礼貌和教养。


    但陈纾音总觉得他和来时有些不同了。她说不清是什么。


    初春时节,天黑得早,江面上星火点点,依稀能看到对岸的陆家嘴三件套。


    谢明玦走在前面,步子不慢,陈纾音穿着高跟鞋跟在后面,跟得有些费劲。


    到车前,谢明玦终于停了。他没立刻上车,人靠在车门上,低头,看着她微微喘红的脸,眼神有那么一点幽深,他问:“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事?”


    陈纾音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她摇摇头,说没有。


    谢明玦说:“手机给我。”


    在她通讯录里敲了一个号码,再把手机还过去,“有需要跟我说。如果联络不上我,就找韩策。”


    陈纾音有点莫名。她不知道这个“有需要”指的是什么,但她还是说了声“好”。


    送她回去的一路都很沉默。到地方了,刚好谢明玦有电话进来,他一条手臂挂在方向盘上,按了接听。


    陈纾音不敢出声,指指外面,用口型说“我下车了”。


    谢明玦点头。


    那天晚上风不小,陈纾音下车时被吹得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她走出几步,总觉得今晚这样结束有些遗憾。具体是什么,她说不清。


    还没想得太清楚,身体先一步动作。她快速折回去,扣了两下车窗。


    窗户降下。


    谢明玦今天穿一件细条衬衫,袖子卷了半道。手机还亮着捏在手里,似乎刚挂电话。


    他好像永远是这个样子。温柔和冷淡并存。只是今天,此时此刻,冷淡明显占据了上风。甚至有些冰冷的不耐烦。


    他挑眉看她,“还有事?”


    “我请你吃饭吧。”陈纾音提了提笑肌,尽量忽略有些不正常的气氛,“上次在医院,我说要请你吃饭。”


    谢明玦盯着她看了会,没作声。半晌才笑笑:“最近有点忙,再说。”


    陈纾音不是十几岁的小女生。她清楚这个回答代表了什么。


    谢明玦这样的人,不缺一顿饭,一杯茶。有过几面之缘,贸然说要请他吃饭都算僭越了。


    “那等你空了再说。”


    “嗯。回吧。”


    车窗被关上。


    夜风很凉,陈纾音在原地站了会,看着黑车疾驰而去,尾灯亮起,逐渐变远、变小。


    就像从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