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鲜亮

作品:《花小姐经济自由啦

    为了不使自己在言行举止上过于露怯,花诗雨学着盛仰的动作来用餐和敬酒,学习他如何与人言谈。


    Grace笑问盛仰:“你今天怎么吃个东西都这么正式?走流程啊?”


    “你们搞得这么隆重,我肯定也要正式对待啊。”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步不落的缓慢动作,都是在示范给花诗雨看,免得她坐在这里不自在。


    最后,屏幕上显示了本场的压轴酒,淡绿色的酒瓶,绿色碎花酒标,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芳心暗许”。


    听到这个名字,盛仰笑了,已经能预知他们的营销策略了。


    侍酒师过来,依次给他们倒上酒,盛仰小抿了一口,薄荷青柠味。


    Grace问道:“是不是有暗恋的青涩味道?”


    “你们是要搞什么噱头吗?”盛仰两根手指敲了下杯肚,“暗恋啊?”


    “被你猜中了,”Grace向台上的Camille抬了下下巴,“我们市场部新人想出来的。”


    盛仰笑而不语,卖个酒还搞个暗恋的噱头,他都觉得尴尬。


    “我们这款酒本来就是针对年轻人市场的。”Grace反问:“你们呢?听说你们最近也有一款年轻白葡上新?”


    “不能叫上新吧,在别的国家已经卖过一轮了,来这收个尾。”


    “哦,下年呢?”Grace试探地问,“有什么新品吗?”


    盛仰用开玩笑的口吻回她:“要不你跳槽回来,不就知道我们的商业机密了?”


    Grace也笑,转移话题:“回头一起去打球。”


    “好的。”


    品酒会接近尾声,众人相互交流,盛仰也避免不了的应酬。他知道今晚的花诗雨无所适从,便让她到露台透透气。


    花诗雨举着杯香槟站在十楼的露台,吹着晚风,俯瞰夜晚的外滩——黄浦江在夜晚里如墨色绸缎,两岸霓虹如碎金,万国建筑在金色灯光下璀璨辉煌。


    电视剧里的十里洋场真实呈现在自己眼前了。


    而自己,其实是底下被人推挤过马路的人潮中的一员。


    “你好。”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从她后方传来。


    花诗雨转身,这男人和他声音一般圆润粗壮,皮带都快勒不住他的肚腩。


    “我刚坐你对面,”他递过来一张名片,“这是我名片。”


    “您好。”花诗雨以为是有合作的机会,笑着接过名片,名片上显示他是某连锁酒店的总经理刘毅,便又喊了声:“刘总好。”


    “我注意你很久了。”刘毅过来与花诗雨并排站一起,“刚毕业吗?”


    “是的。”


    “怪不得这么水嫩呢。”刘毅偏头看着花诗雨,眼神里带着某种凝视,“有男朋友吧?”


    他的话语和眼神已经让花诗雨感觉不适了,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点,轻轻晃动手中的香槟,回避他的眼神。


    “花诗雨。”


    盛仰的叫喊来得太及时,花诗雨与刘毅礼貌道了个别就跟着盛仰走了。


    电梯只有他们两个,盛仰手伸向花诗雨:“那男的给了你什么?”


    “名片。”花诗雨把名片放他手上,“我以为会有合作的机会。”


    “跟那种人合作个毛啊!”盛仰看都没看那名片一眼,三两下就撕掉了,“我们做生意也是有原则的,大可不必为了点蝇头小利而恶心自己。”


    电梯门开,盛仰随手把碎名片往门口的垃圾桶里一扔,再大步往出口走去。


    出来到门外,盛仰往侧边墙前站着,光线昏暗也掩盖不住他的英挺。


    花诗雨不知他为何站在这,老板的心思猜不透,她也不敢问,只能站在一旁等他发话。


    “Hello!”Camille忽然从里面出来,漂亮裙子外面披了件某品牌的披肩,主动与盛仰打招呼,“您好,请问是CR盛总吗?”


    盛仰微笑点头:“嗯,盛仰。”


    “我是Camille,目前在YD工作,您刚刚应该见过我。”


    “嗯,今晚表现不错。”盛仰随口夸了下。


    Camille从手提包里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可以吗?”


    盛仰始终保持社交性微笑:“不了,等下Grace得误会我挖人了。”


    “哪会,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Camille说,“我姑姑的移民都是你们盛盈国际协助办理的。”


    盛盈国际是盛仰家里的公司,专做海外移民和投资。他对这生意不感兴趣,就自己出来给别人打工了。


    盛仰也不多说,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工作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给Camille扫。


    花诗雨手机突然响了,一个海外的来电,十有八九是诈骗电话,她给按掉了。


    Camille这才注意到花诗雨,略倾斜的眼神打量着她,“这位是?”


    花诗雨感觉十分不舒服,现在的她也还学不会去对付这种人,跟盛仰道了声别就先走了。


    盛仰回Camille:“她我同事。抱歉,我也得回家了。”


    说完,他也走了,没几步就越在花诗雨的前面:“他们接下来估计会在网上大力营销今晚的‘芳心暗许’,关注一下人家的营销模式。虽是竞品,但其实有一些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好的。”花诗雨跟上盛仰,与之并排走,问道:“我们公司是不是也经常举办这样的活动?”


    “小型活动经常有,像今晚这样规模的一年也会有个两三次,或者更隆重,更正式一点的。”


    “那像我们市场部不光要负责举办自己的活动,还要参加别人的活动,面对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对吗?”


    “这不废话。”


    花诗雨默然,她第一次怀疑自己不适合这份工作,她觉得自己根本应付不过来这么复杂的人和事,只适合埋头苦干。


    盛仰听出她的自我怀疑,放缓脚步,说道:“关于你适不适合这份工作,我先不下定论,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事也就那么回事。今晚主持的Camille,她介绍酒时,有几处明显错误,他们请的侍酒师也不专业,几次都把酒液滴到盘子上......”


    花诗雨今晚一心想事,根本没注意到盛仰说的这些,又或者说她没有经验,识别不出这些东西。


    盛仰继续说:“在露台搭讪你的中年男的,不否认他事业有成或者有钱,但他却对你有肮脏想法,在这一方面他就是烂人。他们大多数也都是华丽外表下的普通人,甚至是很糟糕的人,不用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花诗雨还是第一次听盛仰讲这些,稍自卑的心理得到了很大的宽慰,就像香槟气泡也会消散。


    “谢谢。”花诗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此刻也是真心感谢他的这些话。


    走到车边,盛仰拿出手机叫代驾,刚想输入目的地,先问她:“在那没喝什么酒吧?”


    据他观察,她没喝几口酒。


    “就喝了两三口,人很清醒。”


    “那好,住哪?”


    “颂茳新城。”


    “哦。”他便把原本想输入的徐绘改成了奢山,这两个地方都有他的房子,一个市区平层,一个郊区别墅,奢山离新城也就三四个地铁站。


    花诗雨怕麻烦他,说道:“我直接坐地铁吧。”


    盛仰想了下,他今晚确实有些累,并不想回较远的郊区别墅住,又想到这里离地铁站有点距离,而且这里没有直达新城的地铁,于是把目的地改为自己市区的家,“我回家会路过地铁站,把你放下,你自己搭九号线回去吧。”


    花诗雨也想尽快回家,接受他的安排:“好的,谢谢。”


    靠在车头等代驾的期间,盛仰又看了眼她的穿着,还是忍不住问出下午在车里就想问的问题:“你才21岁,为什么老是穿的这么素呢?”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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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的没错,她的确没什么亮色衣服,从头到脚都找不出色彩,而且以黑白灰为主。


    “因为...”她小声地回:“因为怕引起别人注意,不想招来太多麻烦。”


    花诗雨小学的时候,因为花溪村被拆,政府把村民安置到别的村里,花诗雨跟随外婆住进那个村子。没住上两天,村里有个八十几岁的老头子把一个痴呆少女骗到牛棚,施实了强/奸。


    外婆觉得那个村子民风有问题,当即就搬走了。外婆也因此只给花诗雨穿深色衣服,免得引起坏人注意,久而久之,花诗雨也习惯了。


    盛仰未知其中缘由,对她的“不想招来太多麻烦”的解释略感无语,“那你今天在一众华丽穿着的女生中还不是引起了那男的注意?”


    “可能我脸上写着单纯好骗,他觉得能骗到我。”


    “......”


    “我...我不知道今天要跟您来这种场合。”


    “就算知道,你能搞出什么花样来呢?”盛仰看了眼手机,代驾过来还需要些时间。


    他双手插进裤兜,靠坐在车头,语气相对委婉地对身旁站着的她说:“我其实没有资格评价任何人的外貌和穿着,但你在我手底下干活,还是对外的市场部,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还是有必要的,不一定要名贵,但要得体,就好比今天的场合,你是不是也意识到自己的穿着不适合?那以后还会有很多不同的场合。我们不是搞科研或做技术的,我们是卖酒的,面向客户的,说得直白点就是形象要先于能力,当你有个体面的外表了,人家才有耐心去了解你的能力。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花诗雨认真听着,点点头:“嗯嗯,明白,就好像我穿得太过学生化,他们会自动认为我没有实力,直接略过。”


    “嗯,其实也不是说素色衣服不好,适合自己的都好看,只是我觉得你才21岁,本来生活就不容易,每天黑白灰,更显得丧。”盛仰有看到她在品酒会上对其她女性的观察,有注意到她偶尔闪过自卑的眼神,“可以让自己鲜亮一点,从衣着开始,这样显得有朝气,人也会变得更加自信,不是吗?”


    花诗雨点点头,认同他说的每一句话。


    看到代驾正朝着走来,盛仰站直身体,“花诗雨,你很...”


    他想说“花诗雨,你很漂亮,自信一点”,可还是没说出口,他想到自己不是她的什么人,只是她的老板,不适合直接夸她好看。


    “我怎么了?”花诗雨以为他要说她很笨、很轴之类的话。


    “没什么。”盛仰绕向后座,“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的。”


    盛仰进了后座,没关车门。花诗雨帮他关上车门,随后坐上了副驾驶。


    “师傅,先去徐绘地铁站。”


    交代完,盛仰便靠着椅背,阖眼休息。其实今晚他也没喝很多酒,且已清醒大半,现在想想自己刚才脑子肯定是醉了,干嘛向一个普通员工说这么多,她都不一定能过自己的考核,她也可能还没转正就自己先退缩了。何必对她啰嗦那么多,一点也不像自己的风格。


    果然,喝醉了就话多。


    花诗雨从后视镜里看着那张优越高傲的脸,其实自己的自卑与怯懦早就暴露在他眼底了,但他也只是委婉地提醒她可以鲜亮一点,不像某些人直接表现出来的不尊重。


    无论如何,花诗雨都是感谢他的,及时把她从自我怀疑的内耗里拉了出来。


    晚九点的徐绘地铁站,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有刚下班的打工人,有穿着漂亮衣服去约会的情侣,有对这个城市好奇的游客,有穿奇装异服的coser,有不同肤色的外国人......


    九号线抵达,进去满是站着的人,有人和自己的朋友调侃道:“九号线不愧是运奴专线啊,都这么晚了还这么多人。”


    花诗雨听到“运奴专线”都笑了,都是坐运奴专线的人,谁也不比谁高贵,她也就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