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第五次，安隐不受控制的喷出鼻血，她意识到自己没几天活头了。


    一年365天，其中的360天，她都会收到来自天庭的密信—


    【猫妖安隐，人间信仰值不足，即将暴毙而亡】


    所谓“人间信仰值”，说白了就是人们对她的关注度，再简单点，就是“热度”


    可去哪收集狗屁热度，她一遍又一遍地撞向南墙：当过模特打过工，干过歌手扒过葱。


    闹到最后，社会新闻和娱乐新闻哪样都落了空，这一遭使她性情大变，沉醉于灯红酒绿，夜夜笙歌。


    直到身体每况愈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安隐才真正对死亡有了实感。


    “您没事吧，需要我带您去洗手间吗。”


    她这才回神，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鼻血滴到了眼前工作人员的手上。


    对方见她极为抱歉的摇了摇头，也没继续追究，又道，“安隐对吗，我是节目的主办方，虽然您不隶属于十二生肖的范畴，但由于长相实在突出，通过了上层的考核，顺利成为练习生的一员。”


    “这是你的练习室，再往里走是你的休息室，现在时间不早了，你尽快换衣服，晚训马上开始了。”


    工作人员手持文件，极不情愿似的随意嘱咐她两句便离开了，被留在原地的安隐抬眼看向写着她名字的门牌，觉得有些可笑。


    几天前她朋友实在看不惯她每天丧的要命，一心求死，随手给她报了个选秀综艺，让她再搏一搏，上个热搜争取热度。


    搏个屁，死前再丢一次人吗。


    心里这么想着，脚却不听使唤地走了进去。


    屋子落在走廊尽头的阴面，格外寒冷潮湿，房梁角还有细密的蜘蛛网，安隐记得很清楚，隔壁几间的装修都金碧辉煌，到她这儿就像杂物间一样。


    与整个屋子最为违和的，还是那个角落里像古董一样的破烂衣柜。


    她无奈摇摇头，往里走入自己的卧室，刚换下衣服，就听见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两个女孩你一言我一语的在交谈。


    安隐不是有意偷听，奈何她们声音实在太大了。


    “听说，巳珩也要来！”


    “啊？那个仙帝最看好的太子爷蛇妖？作为选手吗？他不是从来不下凡么。”


    “对就是他！害，你管那么多呢，到时候你争取能跟他炒cp，拿下他就等于拿下仙帝，这离我们飞升还远吗！”


    熟悉的名字如同晴天划过一道闪电，把安隐劈晕在原地，


    她的死对头要与她同台竞技？！


    安隐小时候在天庭救下了被围攻的小蛇，并收养了它作为自己的宠物。


    哪成想自己给它吃给它喝，它却不知感恩，一不高兴就咬她一口，有事没事就爬在仙帝身边溜须拍马。


    没准还顺带骂她两句。


    从此小蛇成为了她此生最恨的死对头，二人自小你争我抢，恨不得斗死对方。


    她一边在心里祈祷着对方千万别出现，同她八杆子打不着最好，一边拿起歌词清清嗓子准备练唱。


    “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


    “唔…救…”


    ？


    什么声音？


    安隐听着突然从衣柜中传来的呜咽声，从镜子中看过去，柜子还伴随着不停的抖动。


    一贯冷静的她也难免被吓了一跳，僵在原地。


    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震得衣柜来回摇摆，有什么东西要窜出来似的。


    她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头朝衣柜方向一步一步挪去，拉开缝隙后又猛地捂住眼睛。


    “小隐…帮…帮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暗骂一声，拜托这声音，她化成灰都认识！


    尽管狠话说的再多，此刻真正与那双雾蒙蒙的蓝色眼珠对上时，见它如此痛苦，安隐也笑不出来了。


    她不止一次陪它经历蜕皮期，见过它的慌张与不堪。


    所谓积怨已久的怒气奇迹般地烟消云散，第一反应竟是赶紧上前一步去救它。


    蜕皮期带来的痛苦，甚至可以致死。


    她熟练地动用自己的灵力，精确找到它的穴位，悬空一指掠过，原本痛苦蜷缩扭动的小蛇瞬间安定下来。


    蜕下的皮在光下，活脱脱晶莹剔透的玻璃纸。


    “门外！”巳珩无比虚弱，迷糊中看见门口有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等安隐反应过来时，被打开一条缝的门早就合上。


    她也没去管太多，毕竟病号要紧，“阴魂不散的家伙，在哪都给我捣乱。”


    盯着小蛇看了半天，随后把它安放在卧室阳台上，自己则被导师催促着回去练唱。


    刚推开公用练习室的门，所有选手已然就位，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低着头走进，总感觉他们在议论着什么。


    听导师絮叨了一会儿，安隐有点如芒刺背。


    也不是别的，就是站在角落极不起眼的她，已与导师意味深长的视线对上第二次，心底有点发毛。


    “此次比赛，由于存在未化形的动物组，所以我们特此设计了一个合作舞台，你们第一场比赛，已化形的配上未化形的组成一组，共同完成表演。”


    “我希望你们能找到自己心目中最合适的搭档，有任何关于舞台编排的问题，欢迎随时来找我讨论。”


    导师推了一下眼镜，有意补充道：“我希望某些人，可以管住自己，别随便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热搜，节目还没开始呢别败坏风气。”


    话音刚落，安隐感觉身旁人都向她投来不可明说的视线，原本溜号的她，就算再迟钝她也悟出来了。


    不由分说，立马穿过人潮跑了出去，心底还多了一分不可名状的兴奋—


    在得知自己真上了热搜的时候，一分顿时增加到十分！


    不对…这个热搜标题，怎么越看越不对。


    #选秀虐待动物#


    她什么时候虐待过动物？！


    哆嗦着手点进去，赫然出现一段她背对着镜头举起蛇皮，配上昏暗的灯光与环境，任谁看都是她刚给蛇扒皮抽筋后残忍观赏的情景。


    安隐哭笑不得，明明在为它疗伤的温馨片段，居然被曲解成这样。


    不过黑红也是红，她发出了这一年来第一声欣慰的笑，正得意之际，一封血红的密信飞到了她的手上—


    【信仰值遭到污染，生命倒计时警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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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一阵敲窗声响起。


    “清舟？”她推开窗，扑鼻而来清新的桃花香。


    白狐清舟，是替天庭办事的信使者，信仰值跌落到一定地步，他就会出现好意提醒。


    简而言之，就是提醒你快没命了。


    他落地化为银发男子，美得雌雄莫辨，“祖宗，你怎么回事，好的热度没捞到，坏的热度倒是层出不穷，都闹到仙帝那儿去了！”


    清舟举起手机，直播间的弹幕疯狂滚动，尽是些“虐动物去死”的言论。


    互联网就是这样，不论是非黑白，不论真相，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她苦笑一声，谣言已经传到如此地步，自己深知同他解释没用。


    毕竟眼前这狐妖是仙帝最忠诚的狗，不说帮自己什么，不给自己捣乱就谢天谢地了。


    “我还能活多久。”安隐思忖半天，问了一个最有价值的问题。


    清舟闻言，竖起三条狐尾。


    “三年？”


    他摇摇头。


    “三个月？”


    他又摇摇头，一字一顿道，“三十天。”


    在她被气晕倒地的前一秒，清舟眼疾手快接住了她，解释道，“本来你还有一年时间，但是那条黑热搜直接污染了你的信仰值，所以……”


    还没说完，他的手臂被安隐突然狠拽，怀里的女孩站起，眼神里闪过一抹寒意，他听到她问，“热搜的那条视频，谁拍的。”


    ……


    比起一些怎么活下去之类的问题，她更想知道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


    为什么她作为一只普通的猫，可以参加十二生肖的选秀，为什么她的练习室同别人的不一样，又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和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衣柜。


    一切的一切，仿佛已经透明，答案呼之欲出。


    “十二月。”


    听到这个回答，安隐猛然瞪大眼睛抬头，脑中“嗡”的一声巨响，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巳珩是一只已经飞升的蛇，他只需要做到一年一蜕皮，而每年蜕皮的时间，是在十二月！


    而现在，是刚步入夏天的七月，就算再提前，也不可能是他的蜕皮时间。


    所以，他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特意伪造出蜕皮的场景，收买外人来故意拍摄，只是为了阴她，让她折寿！


    但这一切都还存疑，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如何知道自己的秘密……


    安隐顿时感觉呼吸不畅，扶住墙壁才堪堪站稳，拳头砸在墙上带来的疼，让她时刻保持清醒。


    再回过神来，清舟已经离去，只留下了一地狐毛，幻化成了一张字条，上面只有寥寥几笔—


    【正面热搜可续命】


    待她阅读完毕，字条匆匆化成了灰烬。


    这时，窗外的梧桐树感知到了什么似的，开始剧烈摇晃，安隐看到一条蛇正顺着树干蜿蜒而上。


    接着，从树枝上一跃而下，蛇身在空中迅速涨大，像硬生生把蛇皮撕破，人的四肢挣扎而出。


    蛇头则化成了俊俏的人面，嘴角微勾，带着痞痞的气质。


    冤家路窄，安隐垂着眸子双唇紧闭，推开门，去会会她突然化形的“竹马”。